公孙闲云笑了一笑:“多谢这位公子相助,奴自己便可以应对。”她干脆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被人群挡住退路的陈倚风,颜色艳丽,却偏偏又冷若冰霜:“陈郎,奴还等着看老天给你的收场。你可不要让人抬失望呀。”你可不要就这么容易死了,这个世上还有许多比死更痛苦的活法,就算你一心求死,我也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陈倚风见过她癫狂的模样,现在就算看到她柔声细气地说这话,也不由胆怯地往后退开一步。她这个疯子,一定不可能放过他的,每个人都有弱点和软肋,可是疯子却没有,他害怕了,甚至后悔为何要听凭萧炎的吩咐来给李清凰抹黑,现在他算是彻底跟李清凰也撕破脸了,他这下别无出路!就算是想去平海关避难,怕也是不可能了。
他颤抖着双手,焦急地去找寻李清凰的身影,却见她和萧家的嫡公子已经消失在人流中,不知去向……
……
等到坐上了马车,身边又有护卫环伺,萧炎才觉得自己那颗心松快了下来。他冷冷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脸上还带着笑意的李清凰,问道:“你想怎么样?”其实他有许多话想问,比如她之前明明已经答应帮她劝说自己父亲把文书给递了上去,她怎么还用上门求亲这种事来羞辱他,又比如,她之前惺惺作态说对他有意,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李清凰竟屈着一条腿,一只手搁在屈起的膝盖上,那仪态是任何一个教礼嬷嬷都无法忍受的:“萧公子这是何意?今日你买下我一日,我自然要陪你玩得开心,又怎么可能会对你做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你别装了!”萧炎怒道,“就算你要对我不利,我难道还会畏惧与你?!”
马车忽然一个晃悠,像是停在了路边。赶车的护卫在外面道:“少爷,李少将军,行馆已经到了。”
行馆到了,就说明她今日的任务都完成了。李清凰开心地伸了个一个懒腰,忽然又坏心地扑倒在他的身上,她这两年已经把身体打磨到十分强悍的地步,唯一的缺陷就是有点控制不好力道,明明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用力,竟是一下子把萧炎按倒在马车里的软垫上了。
她随手的挽那个发髻已经有些松散,有几缕发丝散落在他的身上,她眉目秀美,恍然间让他想起当年深宫里那位美貌公主。她也跟着太傅读过一段时间的书,整个书室里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就算她总是皱着一张柔嫩的脸蛋,也只会让人想揉一揉她的脸。
萧炎对她倒是没有太多遐思,毕竟她是谢珝的女儿,跟他们萧家永远都是走不到一块去的。
但若说就连一丝一毫的想法都没有,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李清凰朝他微微一笑,手指流连过他的胸膛,又落在了他的脸上。萧炎喉结滑动,语声干涩道:“你真想上我家提亲?”
这是她之前亲口说的。
李清凰音调上扬轻轻地嗯了一声,很自然地问:“那你是想说,其实你是欢迎我上门去?”
萧炎一向都风流惯了,家中长辈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他的亲事,只是他并不愿意,那些贵女都是如出一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便是看她们笑一下,他就能猜到她们此刻在想些什么,可是李清凰却不同,便是强做娴静姿态,都困不住她眼神里那飞扬的光彩。
萧炎哼了一声:“你敢上门,我萧家怎么可能对你客气?”
“不客气啊……”李清凰又笑了起来,“我是不太害怕有人对我不客气的,不过萧公子,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之前羞辱了我这么多次,还找人给我找麻烦,就这样我还会对你有什么吧?这是你疯,还是我傻啊?”她一把掀开车帘,呼得一声就从马车里蹦了出去,正落在行馆外边的围墙上,她坐在墙头,又朝他挥了挥袖子:“不过还是多谢你的五千两,像是你在这样砸这么多银子就为了羞辱我一回的冤大头可不多了,欢迎你下回再拿银子来羞辱我——”
话音刚落,她已经顺着墙头翻进院子里去了。
萧炎握着拳,紧紧地盯着她最后滑下墙头那抹墨色的衣袖,又一把把被她掀开的车帘摔了回去:“回萧府!”
她也就是满脑袋银子和粮草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容貌也不如从前,谁娶她谁倒霉!
……
尚书府上。
“少爷,夜色深了,你要歇息吗?”小厮端墨敲了敲书房门,压低声音问道。
难得户部的事务都暂时告一段落,却也不见林大人早些歇下。林大人一心扑在公务上,真是很拼了,也难怪能在两年之间连升三级。
林缜正在给家里人写信。雷打不动每月一封的家书,其实也是没什么新鲜事情可写,就算有,写了这么多回,任他再是妙笔生花也写不出一朵花来了。他让端墨先去休息,又继续坐下来写这第二个“勿念”,想了想,又把这两个字改成“一切安好,不必牵挂”,最后又觉得这样的句子似乎太过生硬,母亲和祖母大约不喜。
他十一二岁上头就离家求学,每年最多在春忙的时候回家一回,其实都已经习惯了。碰到难处,自然是不能写进信里面,若只是报喜不报忧,他实在也没有这么多喜事可以反复说的。他想了想,又提笔写道“近来户部诸事繁乱,皆由李少将军而起”,然后,他又完全写不出来了。
谁还不知道如今大名鼎鼎的李少将军就是当年被他拒婚的那位安定公主。他年前的时候得了空闲,回了平远城的老家一趟,母亲顾氏对着他直叹气,说他连公主都看不上,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天仙能入他的眼,也不能仗着现在年纪还不大就这样瞎折腾。林缜都不知道当初不过是找了个理由拒婚,这消息都已经传到自己的家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