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态度好,语气轻柔,看上去又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那长带轻衫的,跟黄氏就截然是两种人,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大家小姐。
众人不禁暗自摇头。对付黄氏这样的人,若是强硬不起来,只这样轻飘飘的态度,说话声音低低柔柔,恐怕是要被她吃定了的。
黄氏叉腰道:“哈,你倒是识相,今天咱们就一件一件把事情算清楚了,怎样?”
李清凰点点头:“自然如此。”她笑了一笑:“第一件事,就是我折了你儿子的弹弓对吗?”
二蛋看了看身边气势汹汹的娘亲,顿时有了勇气,怒吼道:“对!就是你折断了我的弹弓!娘,娘!她也承认了的!叫她把弹弓陪我!”
李清凰又点点头,表示赞同:“弹弓我是应当赔的。”
黄氏本来正在挽袖子,如果她敢抵赖推诿,就打算冲上去揪她的头发,结果听到她这句话,愣了一下。
李清凰很好脾气地问:“第二件事呢?”
众人不禁长叹一声,完了,她这种谈判的法子,怕是得被黄氏剥掉一层皮才肯收手了。虽然他们知道黄氏就是这样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可是谁也没敢上去帮李清凰打抱不平,毕竟他们只是在此地小住几日,而他们这些村民却是在此处定居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给别人抱不平去却惹上黄氏这个煞星,谁会愿意?
黄氏嗓子尖利:“怎么就你在这里跟我说话?林兮之这丫头呢?还有林缜呢?我前几日就听说他来乡下来住了,我还是他嫂子,他怎么不出来见我?谁知道你是不是能整事的,跟你扯了半天,谁知道你最后能不能拿主意?不能的话你就早点让开去。”
林兮之哪里敢出来见她?她一看到黄氏的身影,一听到黄氏的声音,立刻就怂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她从小在这里长大,黄氏的阴影就一直伴随着她,从前她不肯好好睡觉,顾氏还吓唬她说再不睡就让黄氏把她捉走,这种恐惧简直根深蒂固。所以她在被二蛋欺负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反抗,因为她知道自己害怕他娘亲找上门来。
林缜缓步走了出来,含笑将李清凰揽到身边,嗓音清润温和,语气不徐不疾:“嫂子就和长羽说吧,我们俩她说了算。”
长羽是李清凰的小字,被他突然叫出来,她都有点愣神。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黄氏点点头,“第二件,就是让你家林兮之出来,让二蛋好好地拿着弹弓再打一会儿,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连自己的弟弟都不让?我儿子不就是跟她玩玩嘛,这都玩不起,这姐姐到底是怎么当的?你们读书人不就喜欢说什么尊老爱幼的大道理吗?”
林兮之原本就缩在门口,一听黄氏这么说,气得眼睛都红了,探出一个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凭什么我要站着被你儿子打啊?!”
谁知李清凰又点了点头:“说得也对,那第三件呢?”
林兮之这回也不怕黄氏了,直接冲到李清凰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跳脚:“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好心,自己出去挡人,原来还是要整我!”她见李清凰不痛不痒地回视她,只好再去求林缜:“四哥,你看看她,她都这样对我了,难道这还是我的错?你说句话呀!”
林缜把她拉到身后,低声道:“你耐心点,继续往下看。”
继续往下看什么?看好戏吗?这戏再看下去,他们怕是都要被她被卖了吧?
林兮之不敢在林缜面前发脾气,只好鼓着脸,自己对着墙生闷气。
李清凰如此上道,就连黄氏都有点震惊了,她从前跟乡里乡亲扯皮,总是要叫骂上老半天,结果现在换成这个李清凰,不论她说什么,她都好脾气地应和,简直顺从都有点太过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的气度?黄氏把心一横,索性就狮子大开口:“苏氏那贱人从小就吃娘家的用娘家的,现在嫁出去了,难道以为这一点点聘礼就能把她这个人买断了吗?她这样一个大活人,怎么着也值得平远城一座宅子吧?听说平远城东贵西富,我提的要求也不高,你们就赔西城或是东城一处宅子就行,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众人不禁哗然。
平远城里一座宅院值多少钱?恐怕把黄氏拆开来卖了都买不到一间屋子,她还真敢提条件。
黄氏见她不说话,咄咄逼人道:“怎么?你怎么不敢应声了?刚才是谁说过这里的事都能由你做主的?林缜不是也说了,您们两个人的事是你说了算?”
李清凰笑了笑,低声道:“是我说了算。买宅子的银子我也有,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花这个钱呢?既然你把账都算清楚了,那么现在也该由我来跟你算账了不是吗?”
她顿了顿,又打断黄氏准备说下去的话:“你家儿子的弹弓,一两银子一把够吗?”
一两银子都够他们这些百姓吃上一个月的白米饭和好菜好肉了,现在她给一把破弹弓定价一两银子,她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对银子没有概念。黄氏紧紧地闭上嘴,把刚涌到嘴边的骂声咽了回去:“勉强算是够,便宜你了。”
李清凰笑道:“好,那第二件事,你儿子如何破坏人家菜畦和果园的事,咱们先缓缓,就先算算我家兮之被你儿子用弹弓打了的事,他用了橡实弹人还不够,还用上了石头,兮之现在也是林家的小姐了,也是爹娘娇宠长大的,从小也没受过多少伤,现在你儿子伤到了她,这医药费,我也就是跟你随便算个便宜点数字吧。平远城那家西和药堂的那位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出诊,就要三两银子打底,诊断费加上汤药费,怎么也得七八两银子去吧,那么加上出诊费,我就给你算便宜点,十两好了。还有兮之今日受了惊吓,晚上定然睡不好的,安神香还有助眠的汤药,人参补气,药补食补,零零总总花费也是不少的,就算她恢复地快些,三个月就能恢复,那三个月起码也得花费二十多两银子。现在嫂子你一共还欠我至少三十两。”
黄氏被她这眼花缭乱地一系列算法给说愣了,一下没接上话来。
李清凰又笑意盈盈道:“至于你说的第三件事,你说苏家嫂嫂来我们林家,那点聘礼怎么能把她整个人买断,这话说的不对。大嫂是嫁进来的,有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是明媒正娶的,可不是卖进林家的。黄家嫂子你这么了解,不知道你当初聘礼几何,嫁妆几何,卖身几钱呢?”
黄氏再是听不懂话,也知道她是在骂自己了,当下嘴里污言秽语乱骂一起,这骂出来的话就算是糙老爷们听了都要害臊。
李清凰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眼神也变得冷冰冰的,注视着她:“骂人也没用,你先把银子还来吧,我已经给你抹去了零头,只要三十两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