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之又是生气又是害羞,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这一声响声倒是有点响,反而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低头看着李清凰的手背,竟是被她拍出了一块红印,她梗着脖子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告诉你,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哥和离吧,你凭什么拖累他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四哥就时常是在书房过夜的,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不过是可怜你罢了,你要是还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再赖在我们家不走,快去找你那位表哥吧!”
李清凰挑眉,正想多问她几句关于林容娘那位表哥的事情,这话还没问,就听见林缜冷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兮之,你这几年真是越来越放肆,把那些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是谁教你对着你嫂子这样说话?”
林兮之猛得哆嗦了一下。她最喜欢四哥,可是也最怕四哥,尤其是当他这样冷冰冰地说话,她就觉得他说得每一个字都成了冰渣子,无情地拍在她的脸上。
她抓着衣角,扭捏道:“四哥……”
林缜皱着眉,脸上的表情绝对不太好看:“过来!”
他说话的语气向来很是清淡,绝不会用这种强硬的口吻说话,他这种态度,只把小姑娘吓得眼泪汪汪。
林兮之垂头丧气地走到他面前,林缜伸出手像是要打她,最后还是没舍得下手,便道:“我和你嫂子不可能和离,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你就回头把我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告诉那个教你的人。我现在是管教不了你,下次再听见今天你说过的话,我就让祖母把你送到附近的庵堂去好好反省半年,明白了吗?”
“……”林兮之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李清凰还以为她真的有多强硬,结果一下子就被林缜骂哭了,讲真她真不觉得林缜那些所谓的威胁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去庵堂反省半年嘛,半年一转眼就过,再说林家就这一个女儿,林缜也就这一个妹妹,哪会真的舍得让她孤零零地在山上反省半年这么久?
“讨、讨厌……”林兮之哭唧唧,“四哥你讨厌!你凭什么为她骂我啊,她有什么好的,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她和别的男人有首尾,人人都说你被戴了绿帽子!你凭什么为这个狐狸精骂我啊你!”
又是狐狸精!
李清凰也皱起眉来,她这是跟狐狸精杠上了么,凭什么说她是狐狸精,有长成这样的狐狸精吗?
林缜原本还有些动怒,忽然听见“狐狸精”这句,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笑意还没浮起,就强行压下来,他板着脸道:“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胡说八道,这些话你也信?你到底动不动脑子?嗯?”他显然也不知道怎么跟自己妹妹说道理,便叹气道:“我也不指望你有多喜欢容娘,但是好歹给她一些应有尊重,这样也不可以吗?”
林兮之哭着跑走了。
李清凰喃喃道:“小姑娘的心思真是很别致啊……”
林缜想到她十六岁时鲜嫩的模样,别家的贵女都是又端庄又优雅,结果她却是又凶又嚣张,还叫嚣着“证据算什么,我说的每一句话就是证据”,他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他当时脑子进水了,就实在是色迷心窍,不然为何还会惦记这么多年。
林缜道:“你还是小姑娘的时候,那心思更别致。”
李清凰笑道:“你们这些文官说话就是喜欢拐弯抹角,武将就不同了,想什么就说什么,想骂娘就直接骂,骂不过瘾就用拳头说话,打完一架这事情就过去了。”
林缜奇道:“还会有人找你……打架?”
这简直颠覆了他的多年下来修筑成形的观念,就算李清凰武力这么高,每回被她气到极点的时候,他也不会想到要对她动粗,就算是顾长宁这样经常跟斗鸡一样跟她怼上的时候也没想过动手,他简直不敢想象竟然真的有大男人跟她动手的。
“有啊,”她点点头,很肯定他的说法,“当时我在长安就跟方轻骑那家伙打了不知多少回,他——”她哼了一声,不屑道:“算了,不提这杂碎人渣。就是我到了平海关,不服我的人可多了,我就一个个都把他们打趴下,看他们还服不服。”
听她突然提到方轻骑,林缜也有些不悦,可还是把这不愉快压了下去。他抬手握住她的双手,微笑道:“那若是将来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也不要别憋在心里,不开心就告诉我,或者打我也行。赌气最要不得,知道吗?”
这话说得是没错。
可是——李清凰有点不太好启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你这么脆,你觉得你能经得住被我打?上一回我随便一下就把你手臂拗脱臼了啊,你看,你的手臂现在都还没好呢。”
她戳了戳那条被她一把拧断的手臂。
林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再一次怀疑人生怀疑到觉得自己前世必定造了不少孽。
不然为何偏要鬼迷心窍?送走林兮之后,三位嫂子都上门坐了坐,因为这会林缜就坐在房里看书,嫂子们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李清凰对于回娘家这件事还有点抵触,她不想去喊陌生人爹娘。但是这也不能阻碍她探查林容娘的事情,她觉得这背后发生的事必定不会是这样简单的。
她把林容娘带来林家的嫁妆翻了个遍,得出一个结论,这位林小姐的嫁妆真是好寒酸,要不是她现在知道她的父亲还是位举人老爷,家中也颇有资产,她还以为她从蓬门荆户里出身的呢。
三个衣箱里除了嫁衣是崭新的,竟全部都是旧衣,看款式也是好多年前长安流行过的款。长安的衣服饰品总是比别地要别致新颖一些,但看这些款式,就算摆在偏僻些的边城,也是旧的过分了。还有一个小匣子倒是装了些新首饰,看上去却是一次都没用过。林缜见她在翻东西,便道:“这是我送的。不过好像她并不喜欢。”
也很可能并不是她不喜欢首饰,而是不喜欢林缜赠给她的东西。
她翻完了所有的嫁妆和梳妆匣,总算确认了,这位林小姐挺穷的,身上竟不超过五两现银。
她看完林容娘留下的东西,就去看林缜的那部分。其实也并不多,林缜从前都在长安做官,一直到有个远房舅父过去了,他才勉强找了个理由辞官回乡丁忧,他带回家的全都是书籍和一些书画,还有些替换的衣服,那些衣服中有一半都是普通的棉布袍子,当真也是好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