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软肋和逆鳞003(1 / 1)

幽和宫的名字是有由来的,当初她出生的时候,天边有凤凰展翅的火烧云,她的父皇便给她取名清凰,还调侃说,清凰将来定有周幽王的褒姒之貌,说不准还有不少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君为博她一笑而烽火戏诸侯呢。她当然是当不成褒姒,可是她这些年游历在外,的确是和她们这些留在长安、深锁深宫的公主完全不同。

她的天地应当更广阔,她的人生也应当更顺遂。

李柔月不知为何今日全然心事重重,虽说是为她做糕点,结果不是忘放了什么,就是误了火候,最后做出了一笼半生不熟的糕点。李清凰问道:“姐姐今日怎么了?好像有很多心事似的。”

“心事倒是没有,”李柔月道,“就是觉得那位突厥王子看上去十分蛮横,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李清凰哼了一声:“色厉内荏罢了。”

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突厥王子,就会放一些大话,她最讨厌这样的人。

天色暗了下来,李柔月就告辞了。她没有回自己住的仙乐宫,而是去了陛下的承正殿。

她站在巍峨的宫殿外面,掩藏在宽广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攥着,银牙紧咬。

隔了不多久,就有内侍前来为她带路:“襄阳公主,陛下传召您觐见。”

李柔月对于这位女帝其实有种天然的、不自主的畏惧,很多时候,她并不想面对她,总觉得她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内心。她跟在内侍身边,踏进了承正殿。

谢珝正躺在长榻上,一手托着腮,一名美貌的少年正轻柔地揉捏着她的双腿。女帝的容颜其实柔媚多于威严,她闭上眼不动也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只不过太过美貌了一些。可等她睁开眼,不动声色注视着你的时候,又很容易会去联想到蓄势待发、富有攻击性的雌豹。

她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深深拜下:“襄阳见过陛下。”

“柔月,”女帝缓缓道,“你说,朕把安定许配给突厥王好不好?”

李柔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前几日李清凰还跟她抱怨说陛下竟想把她许给林缜,可这书呆子竟然连想都不想一下就断然拒绝了,她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妙。林缜是女帝手上的一把刀子,她将要用他为自己扫除门阀世家的障碍,她把自己亲生的安定公主嫁给林缜,就是为了拉拢他,驱使他为自己卖命。可是林缜拒绝了,就在突厥和西唐商讨和亲的当头拒绝了。以她对这位女帝的了解,她绝对会把清凰送去和亲。

她怕天下说她夺了李唐的江山,怕别人说她把自己丈夫和别的妃嫔生的女儿送去北面的苦寒之地受苦,她想要成全自己的名声,就会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平阳公主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年为了扳倒皇后,她不惜打折了平阳公主的右腿,嫁祸给皇后,为了让先帝对她产生愧疚之情,她甚至都不肯给自己的女儿好好治腿。

她觉得亏欠了平阳公主,这些年事事都依着她,就连平阳公主在宫外开府后圈养了一大群男宠,她也装作不闻不问。

现在,终于轮到李清凰了。

她摇了摇头:“陛下你不能这样做!”

“你说朕不能?可是朕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朕不能做的。”女帝意味深长地问,“其实朕这些年来就是有点看不透你,你倒是说说,为何朕不能这样做?”

“陛下难道忘记了颍川公主的下场了吗?”李柔月渐渐平静下来,她的语气很冷酷,不复平日的温柔,“难道陛下就一点都不念着母女之情,非要这样去逼迫清凰吗?陛下明明知道我们和突厥的和亲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交易,说白了,也不过是明码标价的皮肉生意罢了,突厥人可以父子共妻,叔伯共妻,兄弟共妻,送去和亲的公主简直比秦楼楚馆的妓子都不如。”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女帝怒道,“谁准你这样对朕说话!”

“为何不能这样说?您宠着清凰,令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大家都说清凰是您最宠爱的女儿,可是实际上呢?她病倒在榻的时候您会来看一眼吗?您只是想着把她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情,然后把她送给突厥人,您真的把她当成过自己的女儿吗?”李柔月跪在地上,却挺直了背脊。她不复往日的温柔柔弱,径直盯着女帝的双眼。

谢珝笑了,她踢了一脚正在为自己捏腿的美貌少年,将他踢倒在地,又慢慢坐起身来:“襄阳,你现在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可你同清凰交好,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利用她的心思吗?你想想看,她犯下的事里,有多少回是在帮你讨回公道?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朕呢,嗯?”

“所以,襄阳这才来找陛下。”李柔月重重地叩下头去,嘭得一声,额头砸在地面上,“襄阳对突厥王十分仰慕,请陛下成全。”

谢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李柔月是姚昭仪的女儿,姚昭仪过去得早,她便养在了自己的膝下。她看似温和柔弱,可从小心机就很深,她知道凭着自己是不可能在深宫中过得好的,于是就刻意和李清凰交好。李柔月心思不纯,可这么多年下来,李清凰就像是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似的,谢珝赐给她什么,她都会分一半给李柔月,还为了她和顾长宁交恶。

李清凰当真就没有一点感觉吗?她不确定。

可她绝对没有想到,李柔月却是愿意为她远嫁突厥。

“你觉得你去了突厥,还能活多少天?”谢珝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若是清凰去,说不定她还能活下来。又说不准,她还能在突厥闯出一番新天地。要知道,突厥从前也是出过一位女王的。”

李柔月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她的额头已经有了青紫的於痕,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

所有的子女在她眼睛里就是一个个可以利用的棋子,每一枚棋子都各有用处,她甚至都不希望棋子会有自己的思想!

她竟是可以用这样冷酷的语气提起自己的女儿,用这样残忍的心态去断送她将来的幸福,还能用这样冷静的心情去分析她是不是能在突厥人的草原上闯出一片天地!

李柔月道:“陛下到底是太放心清凰,还是根本一点都不在意呢?一个西唐女人不远万里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那里的人本就痛恨我们西唐人,一个个都是虎狼之心,他们只会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就算换成陛下这样的人物,也不可能在突厥过得好的。”她平静地抬起头,毫不退让地望着谢珝:“何况是刚过十六岁生辰的清凰呢?”

谢珝阴森森地望着她:“襄阳,这就是你跟朕说话该有态度?就算姚昭仪当年和朕算是交好,朕收养了你,也算是全了当年和姚昭仪之间的情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如此对朕叫嚣!”

“……陛下当真不肯收回成命吗?”

“朕不送安定去,哪还有谁能去?你吗?你以为突厥王能看得上你?”

李柔月缓缓地爬起身:“那就请陛下拭目以待。”她甚至都没等谢珝回话,就行了个礼,径自退下了。

谢珝不怒自威,对着跪伏在她脚下的俊美少年道:“你过来。”

少年膝行着爬到她的塌边。

她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侧脸,语气轻柔:“你来说说,真的是朕做错了吗?”

少年瑟缩了一下,复又认真地回答:“陛下所说的话必然是有道理的,陛下做出的决定自然也是从全局着眼,绝非常人能够领悟。庸人自是没法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

谢珝高深莫测地看着他:“哦,你真是这样想的?你倒是乖觉。”

少年低下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谢珝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襄阳最后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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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18年的最后一天,祝大家2019年过得更加红红火火。

我已经在存过年期间的存稿了,过年也不会荒废更新的相思才是好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