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一七六(1 / 1)

大秦国师 故筝 5983 字 12个月前

蒙恬前脚到达战场,换下了桓齮,后脚嬴政一行人也到了,他们走得极为低调,少有人知道秦王已经亲自过来了。

徐福和嬴政先行歇在了邺城。

歇过一夜之后,便有人前来迎接他们往秦军营地而去。

营地暂时扎在了野外,在那片广阔的土地之上,秦军已经和赵军进行过三次交战了。

徐福和嬴政入营时,蒙恬还在与手下商讨战术。

徐福的面容在军中已经足够熟悉了,他刚一踏足营地,就有人认出了他。

“都尉?!”那士兵惊喜地叫了一声,然后立即抬脚往徐福这边来了,等走近了,那士兵才陡然想起,如今徐福已经不是都尉了,于是这才讷讷改口,“庶长。”“庶长怎会在此?”

军营中不少士兵都对徐福佩服不已,哪怕后头徐福已经回咸阳去了,但他们也没少听徐福的事迹传来,对徐福的敬仰之情,那是越来越高了。

而嬴政的脸相比起来,反倒是令那些士兵感觉到陌生,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并未能认出嬴政是谁,只觉得站在徐福身旁的男子,身材高大,气势分外的强。

嬴政被这样无视倒也不是生气,在见到满营士兵对徐福的态度之后,嬴政心中也颇有点跟着自豪的感觉。

徐福和嬴政到营中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蒙恬的耳中,蒙恬带着人亲自迎了出来,手下官职高一些的将领多少都是见过嬴政的,随着蒙恬出来后,刚见到徐福的脸,就已经足够惊喜了,等再看清楚嬴政的时候,好几个将领差点摔倒在徐福的跟前。

“王、王上……”那几人忙冲着嬴政行礼,因为太过震惊,舌头都如同打结了一样,结结巴巴半天都说不顺畅。

士兵们也被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秦王会亲临军营啊!

嬴政转头看向蒙恬,“和对方交手了吗?”

“还未,不过应当就是这两日了,赵军气焰正烈,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蒙恬语气平静地说道。他并不会对熊义产生什么忌惮之心,未战先怯乃是大忌,更何况蒙恬也有自己的骄傲,他怎会允许自己在熊义面前将位置放低。

蒙恬这样的姿态,无疑也给军中将士带来了安心。

“他想一鼓作气啊……”徐福低声道。赵王的性子,肯定不会允许邺城还被握在秦国的手中,他会拼尽全力,将赵国的城池夺回去,最好是像当初桓齮、李信连夺城池那样,不然的话赵王怎么找回他赵国的尊严?

他们才刚讲话说完,就有士兵骑马前来,口中高喊道:“将军!赵军前来叫阵了!”

这么快?徐福有些惊讶。竟是正好在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他便去看一看,熊义能扔出火球,是个什么本事。

熊义立即转身点兵。

有士兵为徐福和嬴政准备好了战车,二人站在其中,姿态倒是悠闲得很,不过这在战场上是常态。这时候毕竟许多将领骑士并不需要出战,他们只需呆在战车之中排兵布将便可。

不过蒙恬性子悍勇,偶也有提着长.枪上阵的时候。而他功夫极高,出手利落狠辣,所过之处,杀伤极大。

蒙恬点过兵后,便立即率众往战场而去。

嬴政身边的侍从,做了伪装后,不起眼地掩护在了徐福和他的身旁,这样既不会引起敌军注意,便又能护住人了。虽然徐福觉得,只要熊义亲自出战的话,那么一切都没用。

他和嬴政的脸熊义绝不可能认不出。

他们可都是熊义的仇人啊!

在风声呼啸中,他们走过了一个山坡,赵军就在那一头遥遥地与他们对望。其中为首而来便正是熊义,他倒是胆子也大,竟然不似一般的主将都选择呆在后方,或是士兵护佑之中。

战车旁有一将领低声道:“对方主将杀不死。”

“杀不死?”徐福顿时来了兴趣,这倒是比什么扔火球,听上去更为玄乎了,扔火球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毕竟他连降下天火的手脚都做过,这个若是换做他要去做的话,应当也没什么难处。

“寡人还没遇见过杀不死的人。”嬴政勾了勾嘴角,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目光是冷厉的,“那便让寡人试一试,瞧瞧他究竟杀不杀得死。”

那将领叹了口气,“若不是因着这一点,他也不敢立于前方了。”

将领的话音刚落,便见蒙恬分开人群,也打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去了。那将领被噎了一下,讷讷道:“将军如此,不会出事吧……”

徐福也有些忧心蒙恬的安危,不过他并未将话说出口。

尽管心中是出于好心,但是在这个时候问出来,便是触犯蒙恬的尊严了。他得相信蒙恬,先静静观战才是。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嬴政俯在他耳边低声道:“熊义要想伤到蒙恬,那实在没可能,蒙恬的厉害之处,并非单单在于他能排兵布阵。”

徐福点了点头,继续观察那二人。

这段时日熊义改变了很多,他的长相依旧俊逸得无可挑剔,但是从前身上的贵气却被消磨殆尽了,只剩下了一股落拓的味道。徐福甚至觉得熊义这副表象下,还住了一个暴躁冷厉的灵魂。

双方在阵前互相叫骂几声,然后冲了上去。

蒙恬面色冷酷地握紧手中长.枪,直接冲着熊义而去,熊义避也不避,直接迎了上来,嬴政出声道:“好大的胆子。”

徐福虽然离得远,但也能感受到蒙恬那一枪,挟裹着多么大的力道,破开空气朝着熊义而去。熊义就这样受着了?

徐福不自觉地摒了摒呼吸。

长.枪刺了上去,顶在熊义的胸口,并没有穿过布帛和皮肉的声音,当然,或许有,徐福也听不见。

他看着熊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身边将领又叹了口气,“对方主将的骨头就像是青铜做的一样,根本穿不透,什么兵器都对他造不成伤害。”

嬴政却并不急,“且再看一看。”这话是对徐福说的。

徐福点了点头,也静下心来等待。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

熊义脸上的笑容陡然变了。

蒙恬收回长.枪,不见他身上有伤口,但是熊义却结结实实地喷出了一口血,吐血过后,他自己都愣住了,像是全然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幕似的。

徐福嘴角抽了抽,顿时也明白过来,这个“不死”的神话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时代的盔甲多为布甲,穿在身上轻便,而且好制造,他们还没有将铁甲青铜穿在身上来抵挡的想法,也许有过,但是因为这二者都不是那样好制造,于是便放弃了。

所以一般来讲,布甲能挡得住什么攻击?春秋战国一场战争要死上许多人,跟防护装备太过落后也有关系。所有的军队几乎都更为注重兵器的打造,并不注重盔甲的防护性。但熊义若是从郑有安处得到了灵感,甚至是制造的方法只消穿在布甲里头,便可以刀剑不入了。

至少对于目前这些兵器来说,是刀剑不入的。

很多士兵力气虽大,但还远远不能与蒙恬相比,蒙恬力大,而且劲儿巧,他那一击,虽然照旧没能刺穿熊义的护甲,但是那一枪带去的力道,竟是生生将熊义震得吐血了。

徐福心中对于蒙恬的佩服,登时直线上升。

果然不愧是秦国名将!

徐福再将目光挪回到蒙恬的身上去。

熊义吐血不仅震惊了秦军,赵军也被震惊了,他身后的人连忙上前想要护佑住蒙恬,而蒙恬却是笑了笑,再度打马冲上去,熊义狼狈不已,之前的意气风发在这一刻消散了个干净。

赵军手忙脚乱地迎上蒙恬,但是蒙恬何其强悍?哪里是他们能挡得住的?蒙恬所过之处,正应了嬴政的那句话,死伤极大。

赵军中发出愤怒的嘶吼,“烧了他!烧了他!烧了他!”

蒙恬冷笑一声,毫不后退。

秦军这头全都紧张了起来。他们看着蒙恬破了神话,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充满了担忧,但又忍不住充满了期待。蒙恬将军又会怎么做呢?

此时却有一小兵凑到了徐福的身旁来,低声道:“庶长,将军说,对方若是开始扔火球,便请庶长仔细瞧一瞧是怎么一回事。将军说,此事便只有庶长能解决了。”

徐福:……

他还当蒙恬早已胸有成竹了呢。

这小兵口中说出的话,也太喜感了些!

虽然是这样想,但徐福还是集中精神,专注地盯着赵军的方向,尤其是被掩护到后方去的熊义。

不久之后,便见有人惊呼道:“来了!快躲开!”

徐福眼前一花,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赵军之中被扔了出来,然后跌落在秦军的队伍之中,那是个圆球,长相颇像是圆形的炸弹,徐福甚至还喜感地联想到了切水果的游戏。

秦军慌乱奔走,赵军之中发出嘻嘻哈哈的大笑,秦军的反应取悦了他们。

徐福的面色沉了沉。

他很不喜欢赵军这样嘲笑的态度。

虽然都是人,但是徐福现在身在秦国,他便有着秦国人的自觉,下意识地将秦国揽入了自己的领地。

怎能容许赵军这般嘲笑呢?

秦军后方也个个面色难看,脖颈上青筋暴起,显然都是愤怒不已。

徐福目光紧盯着那圆球。

周围的人已经散开,赵军趁机冲杀上来,甚至还有些人想要将蒙恬围困其中,实在也太瞧不起蒙恬的本事了。

那圆球燃烧起来,火焰越来越旺,将那块草地都给燎黑了,徐福紧张地等待着它爆炸。

就在这时,“砰砰砰”连续三声响动。

秦军受惊地朝旁边散得更开,赵军也有些惊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然后呢?

……然后呢!

徐福盯着那圆球,眼睛都盯酸了,也只见那圆球自顾自地燃烧着,身上只是在炸出声音的时候,飞出点烟雾来,而那些烟雾也并不像是有毒的,因为周围的秦军还活得好好的。

所以一个圆球扔出来,只要有人躲避得及,其实根本不会伤害到人,倒霉的便只有那草皮。

徐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这玩意儿,也能唬住这么多人?熊义也实在是蠢!若是换做他去,定然能将这个东西折腾出百种花样来。你作为一颗炸弹,你不能好好爆炸了,那你起码在放出烟雾后,掺点迷药或者毒药吧?这样才有杀伤力啊!

徐福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将熊义描述得那样恐怖,赵军那样厉害,但赵军却连邺城都拿不回去,连打三战,都什么进度也无了。

就这样儿,也就只能吓吓秦军了,真正要想在蒙恬、王翦这样的将军手中占得便宜,实在不大可能。

赵军见“威慑”住了秦军,分外得意,又往外扔了一颗圆球。

一颗一颗扔出来。

秦军们四处逃窜,那画面瞧上去实在是狼狈。

但是同样的,秦军被吓住,赵军也不太敢接近那些圆球,所以扔和不扔……有区别吗?徐福难以理解熊义的想法。

徐福却不知熊义心头也是恼怒的,他按照郑有安的法子做了许多试验,最后却只能做到这个程度,熊义也不甘心啊,但他急于向赵王表现自己,所以也只能这样匆匆上了。每次见到秦军怂的时候,熊义就觉得格外的快意,但是等见到赵军也跟着怂的时候,熊义心头顿时就高兴不起来了。

熊义为了做出突破,不得不领兵在前,他甚至连桓齮都给镇住了,但是镇住归镇住,他带的赵军依旧无法夺下邺城。心急之下,熊义便又带兵来攻了,他哪里知道,出战的会是蒙恬呢?他哪里会知道,蒙恬在外的凶名,半点也不掺水呢。

赵军之中,熊义无意中瞥见了徐福和嬴政并立的身影,心底的仇恨和嫉妒同时涌上来,怒极攻心之下,熊义口中又“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赵军总得顾住主将啊,主将都开始吐血了,他们还能打下去吗?赵军无奈收兵,竟是就这样收场了。

有几个赵国士兵并未立即离去,他们在阵前盘桓了一下,见蒙恬的如同一尊煞神站在那里,顿时心头打颤不已,只得咬咬牙也跟上队伍离去了。

这一战,因为熊义的装神弄鬼,反倒并未死伤多少人,相比之下,赵国便不一样了,赵军是当真在蒙恬手中死了不少。

“收兵!”蒙恬回转身来,厉声道。

徐福顿觉蒙恬这模样实在威风极了,只可惜他没什么武力,不然便也能上阵做个将军,如此潇洒斩敌军了。

嬴政不知道徐福心中在想什么,他只能看见徐福往蒙恬看去的欣赏的目光

嬴政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若是寡人换上护甲,骑上战马,定然比蒙恬那小子还要威武许多。”

徐福看了他一眼,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嬴政身上的气势更强,这点是蒙恬无法与之相比的,不过蒙恬身上的血腥气更重。反正嬴政是他的人,徐福当然是选择夸嬴政更好了。

嬴政见徐福迅速点头,心中的那点儿不快顿时就消失了。徐福的模样明显是并未将这种事放在心上,那他在想什么?他看着蒙恬的时候,在想那些圆球?

嬴政挑眉问道:“阿福可看出其中玄机来了?”

徐福摇头。

嬴政心中惊讶,难道连徐福都看不出来吗?

徐福这时才缓声道:“哪里算是什么玄机?再简单不过的东西而已。”

“简单?”嬴政见他眉宇间洋溢着自信,顿时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徐福的头,心中更觉为徐福自豪了。他嬴政选中要过一辈子的人,就是如此聪慧厉害!

蒙恬带兵回营。

徐福叫住身边的侍从,“你们去将那几个圆球捡起来。”

侍从们面面相觑,还有些不大敢动,谁会不怕死呢?这样的东西,他们谁敢去轻易触碰?

此次桑中等人也跟来。

桑中和蒹葭当先出声道:“我来吧。”说着他们便直接往那边走了过去。桑中是为了徐福而无畏。而蒹葭则单纯多了,他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心中好奇,就十分想要摸一摸,而且他年纪小,本也不知道畏惧为何物,他相信徐福不会害他们。

他们两个人很快就将那散落在地的五个圆球捡了回来。

秦军们见状,有些想要退开,但是见王上还站在战车中,离那圆球极近呢,他们哪里还敢再退开?

桑中和蒹葭拿了布将圆球兜起来,然后便在秦军一路战战兢兢之中,跟着回到了营地中。

营地中驻守的士兵,听说他们带回来了这玩意儿,登时就绕着桑中和蒹葭走了。

桑中和蒹葭面色都分外沉稳,立时就换来了军中士兵们的敬服。

他们在士兵们的眼中,差不多就成了可以徒手撕牛的神人。

徐福和嬴政当先进了主帐,然后才是蒙恬带着其余将领进来,徐福进去以后,便喊了桑中和蒹葭的名字,“将东西拿进来。”

其他将领一听,顿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但是王上都眼看着徐福乱来啊,他们能说什么?于是只能强行忍住浑身发寒的感觉。与他们一比较,蒙恬就镇定太多了,他神情自若地坐下来,还给自己倒了杯水。

其他将军不由得朝蒙恬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怪不得啊,人家能做王上的臂膀。

桑中和蒹葭走进了帐中,那五个圆球在布中撞来撞去,发出沉闷的声响。圆球身上覆着草灰,看上去越发的黑乎乎了。不过身上的火倒是早就熄灭了。徐福没想到,这个东西是个哑炮也就算了,竟然连燃烧你都不能持久。

所以你到底是被拿出来干什么的啊?

吓人就是你终生的使命吗?

徐福面无表情地吐槽着。

桑中和蒹葭将兜布放在了帐中央,其他将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往后缩去,与之相反的是蒙恬往前伸了伸脖子,他看了两眼,然后就转过头来问徐福:“敢问庶长,此乃何物?”

“我曾经有幸见过它。”什么有幸,上辈子手撕鬼子片里,天天都能见到。

蒙恬目光灼灼,连带其他的将军也都充满期待地看向了徐福,他们就知道,定然没有徐福不能解决的事。

哪怕突然间被这么多双眼睛盯住,徐福也并不慌乱。

只是一边的嬴政有些吃味,于是忍不住伸手从桌案下紧紧握住了徐福的手,以此宣誓自己的主权。虽然是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此物叫炸弹,会燃烧会爆炸。但这只是个失败品,它并没有多少实际的威力。”

蒙恬点头道:“不错,我也观察到了这一点,它只是看上去唬人,而实际上,并没有杀伤力,只要能躲开它身上的火,便不会对人造成影响。”

徐福惊讶了一下蒙恬的观察力和冷静。

这么多人,只有蒙恬冷静下来,看出了那圆球的本质,所以当时蒙恬才能不慌不忙,并不惊惧那圆球带来的威胁。

不过徐福猜测,嬴政应该也早就发现这一点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嬴政,换来嬴政对他温柔一笑。

徐福有些不自在地将头扭转回来,继续说那圆球,“将军若是信得过我,便派几人到今日打仗的地方去,说不定还能擒一些赵军回来。”

蒙恬当然是信得过徐福的,他并不多问为何要如此,当即便传令下去了。

军令如山,虽然军中士兵也多有疑惑,但还是依照蒙恬的话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