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慕君彦一直陪着梓谣,不是请她听曲看戏,就是请她吃饭跳舞。他本来在莞南就是极受瞩目的人物,再加上每次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甚是高调,想让人不知道都难。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半日就传得大街小巷家喻户晓了。甚至有人断言,将来慕家的七少奶奶必然是云梓谣。
这一日天气晴好,风和日暖。
慕君彦一大早就来接了梓谣,带着一大帮人声势浩大地往益山去了。
益山这边往山上去的路是新修建的,一色整齐的大青石铺就。一面临湖,一面却是极葱郁的树林和逐渐隆起的山峦,虽已入冬,却一片延绵的全是绿色,煞是好看。
本来这益山是新开发出来的,大多是显贵们的私宅别苑,少有游客,他们一行四五辆车子一路开上山去,直接开到了慕君彦的私邸庄园。益山这边管事的早得了信在恭候着了,等到慕君彦和梓谣一下车,管事的老杨便迎上来,先将他们延至别墅的大客厅,上了水果茶点。
休息了片刻,慕君彦便带着梓谣去看马。
慕君彦素来爱马,又是统帅三军的将领,军中多的是达官显要,知道他这爱好的,便千方百计弄了名种来送他,这益山公馆里便养了好些个名种。
两人一路看过去,慕君彦向她介绍自己的坐骑惊风。惊风一身海骝毛,油亮水滑,看见慕君彦,亲昵地伸头过来在他身上蹭了蹭。慕君彦拍了拍惊风的头,对梓谣道:“一会儿你就骑这匹马,惊风很乖,很听话!”
他话音刚落,就见梓谣向着马厩里一匹白马走去。那匹马名叫骕骦,毛色纯白,只在额头上有一撮黑色,极是好看,脚力又奇快,以为是传说中的神驹,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梓谣道:“我倒是觉得这一匹很好。”
慕君彦笑道:“你别看骕骦漂亮,它还没有训练好,性子烈得很!”
“还是统帅三军的人呢,这样小气!”她撅着嘴巴,语气里便带了一点撒娇和任性。慕君彦想着这些日子她心里头并不开心,忽然心里一软,应道:“好,你就骑骕骦!不过千万慢一些,不要自己一个人跑远!”
梓谣双手放在腰侧,突然屈膝向他福了福:“是,爹!”
这丫头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慕君彦气结,但是一众侍从都跟着也不好发作,只得压低了声音威胁:“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侍从们远远地看着慕君彦吃瘪,憋笑憋得嘴角都抽筋了。慕君彦忽然转过身来,冲着他们吼了一句:“看什么看,都给我转过身去!”
刘子健答道:“七爷,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他说了这话,不知道谁终于憋不住了,“哈哈”一声笑出来,周围的人见了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到了最后慕君彦自己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马厩里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马夫将骕骦牵出来,交到梓谣手里,嘱咐道:“这马性子烈些,云小姐要小心了。”
梓谣自小就有骑术的底子,在法兰西时又正式上过训练课,这时候只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背,一夹马腹,那骕骦便轻快地跑了开去。慕君彦见她功底这样好,也不阻拦,自己骑了惊风跟在后面。
跟着的人也全都上了马,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他们往外面去了。
益山这边有专门的狩猎场,一行人呼啸着直往山上而去。
梓谣这些天心中苦闷,纵马一口气跑出去三四里路。这一匹骕骦果然是极快的,惊风虽然也是名种,但还是被它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今天因为出了太阳,风也暖了些,吹在脸上并不是那么寒冷。
梓谣跑了老大一会儿也不见半个人影,心中越发惬意起来。她这边刚刚放松了警惕,迎面就来了十几乘快马,马上都是年轻男女,似在比赛,跑的烟尘滚滚。
梓谣心里一惊,生怕迎头撞上,幸好前面不远处有条岔道,她便引了骕骦往那条岔道上去。谁知刚上了岔道,就听见面前一声汽车喇叭长鸣,一部白色的进口车子呼啸而来。
梓谣本能地一勒缰绳。那骕骦本是个野烈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驱策?猛地扬起前蹄就是一甩,梓谣险些被甩了下去,不由抓得更紧了,这样一扯,那马越发的恼了,原地抛起了蹶子,梓谣吓得脸都白了,原来那点骑术的底子不过是花架子,此时竟然毫无用场,只觉得冷汗涔涔,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整个人被马抛得七荤八素,耳朵里只余了呼呼的风声和她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猛然一个声音传来:“伏低,伏低,抱住马脖子!”
梓谣来不及反应,就听见鞭子在头顶上啪的一声响。骕骦长嘶一声,忽然人立起来,梓谣整个人霎时间就被甩了出去。
后面远远地传来慕君彦的惊呼声:“谣谣!”
梓谣只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带得腾了空,跟着落进了一个人怀里。那温暖结实的怀抱瞬间将她稳住,而后那人自己先下了马,说了一声:“得罪了。”伸手将梓谣也扶了下来。
梓谣脸都白了,只觉得刚才吃的食物在胃里翻腾,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失礼吐出来。
那边的马上已经有人鼓掌喝起彩来,一个女子笑道:“三哥,你的马术又精进了!”
那救下梓谣的男子大概排行第三,此时也不搭理那个夸赞他的女子,只是冲着梓谣笑道:“小姐没事吧?”
梓谣正要答话,就见骕骦没了束缚,昂首一声长嘶,撒开蹄子便沿着山路往上奔去。
梓谣“哎呀”了一声,那男子道:“不要急,我去帮你追回来!”
他说着正要翻身上马,就见那边车里走下一个人来,许是觉得放任一位小姐在这里并不安全,他站着没动。
梓谣看见那人下车,脸色不由又白了几分,好在这时候慕君彦已经赶了上来,而他的侍从们也跟随而至。慕君彦看她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的模样,越发心疼得厉害,口中却说:“叫你不要骑那匹骕骦,你偏要逞强!”虽然是责怪的口吻,却也满透着宠溺。
清谣知道自己理亏,站在一旁,轻轻拽了慕君彦的衣袖,并不说话。
慕君彦原本就心疼,这下更是说不出来重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