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走巷穿弄,最后进了一个小院。 院子很小,并不出奇,不过车子刚一驶进院子,便有人迎上来,径直开了驾驶室的门,弯腰称呼:“爷回来了?”
那人“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不过倒是走过来亲自给梓谣开了车门。转头问道:“我交代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爷放心,都在屋子里呢!”
那人点点头,向梓谣道:“走吧!”又吩咐:“找个丫头过来帮小姐换衣梳妆!”
梓谣心中好奇,怎么关押还要换衣梳妆?这做派,倒像是去赶赴什么盛会一样。她一时没忍住,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吗?”
那人又“嗯”了一声。梓谣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说不出的郁闷难受,但是奈何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要她干什么,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反抗不成?
片刻来了个丫头,带她去换了一件长袖琵琶襟低开衩旗袍,旗袍是炫紫色丝绒,压着卷草纹,只在下摆处绣了一枝海棠,算得上是保守老气的了,不过衬上梓谣的雪肌玉颜,却又有种别样的端庄。
换好了衣服,那丫头开始给她梳头,先从两侧各取一绺,慢慢地往后面编,然后一起在脑后绾了一个硕大的髻,是已婚妇人的打扮。梓谣看她梳头的手法娴熟,想来是常做这个的,便开始套她的话,谁知这丫头一问三不知。梓谣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等她梳好了头出来,就看见那人已经在等她了,看见梓谣他笑了笑,赞许道:“很漂亮!”跟着自己就往院子里走。梓谣也只得跟着他一起出去,院子里停着一辆杜森伯格,刚才他们开回来的云家的车已经不见了,想来是被人处理了。
那人并不多话,直接开了车门上车。梓谣也不多问,跟着上了车。那人对她的冷静和隐忍似乎十分满意,在她身边微微侧了身,说道:“云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夏兰秋!”他这样说的时候,礼貌地伸出手来,不过梓谣坐着没动。他倒像并不介意,笑了一下,就将手收回去了,跟着说了一句令梓谣惊掉眼珠子的话:“现在,你是我的太太!”
过了好半晌梓谣才回味过来,心情慢慢平复,不过语气仍透着慌乱:“你劫持我,就是为了……”
夏兰秋点点头:“不错,我缺个太太!”
云梓谣神色变了几变,脑子里乱哄哄的,就听见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云家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他哪里是猜测?分明就是调查过了!
云梓谣不出声,夏兰秋接着道:“云小姐是个聪明人,智勇双全,不如我们合作一把?”
梓谣翻了个白眼:“少给我戴高帽子!我怎么看不出你合作的诚意!”
夏兰秋笑了一声,似乎心情很不错:“我知道用平常的方法请云小姐,云小姐一定是不会来的!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做一次恶人了。”
梓谣嗤之以鼻,说得他自己好像真是个绅士一样!他那样杀气腾腾地拿军刺搁在她脖子上的情形,她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为什么是我?”问完梓谣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这个人在闵州城一定不认识上层的名媛,虽然随便找个女子也能够装扮成他的太太,但是气质终归不一样。
然而夏兰秋却俯过头来,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云小姐,就心动不已,心中时常挂念,辗转难眠,所以只好用了这样不礼貌的方式将云小姐请来。我这样回答,云小姐还满意吗?”
梓谣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此时的他在车中幽暗的光线下,眼中闪着细碎的星芒,倒像是闵州世家中最普通的纨绔,哪里还有半分当日冷冽的模样?
梓谣别转了头,看向窗外。车子一路还是往十三铺一带驶去的,这地方她虽然没来过,但是以前常听三哥说起,知道一些标志性的建筑。昏暗的煤气路灯下,能够看到逐渐热闹的集市,更有汽笛声从远处传来。到了这时候,梓谣心里越不确定了,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她甚至有种感觉,他告诉她的名字也可能是假的。
车子一路拐过集市,停靠在一处偏僻的码头前。开车的司机先下车给夏兰秋开门,然后才绕过去给她开门。
码头的风很大,吹在身上,泛起飕飕的凉意。倏然肩头一暖,夏兰秋将一条披肩搭在了她身上。梓谣后背一僵,但见他很自然地帮她拢着披肩,一面说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一单生意,毕竟有了太太的人会给人一种稳重感。”他这话像是在解释。
梓谣不语,他又道:“你只要记住自己是我的太太就好了,其他的事,尽量不要管。”
梓谣这才点点头:“我知道的!”而后仰起头来,“我帮了你,是不是……”她刚说了一半,夏兰秋已经低下头来,在离她耳际不过寸许的地方说:“你放心,我答应了的事,不会不作数的!”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的皮肤,梓谣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司机已经拎了一只皮箱过来,又将一张烫金邀请函递到他手里。夏兰秋示意梓谣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路往停在不远处码头边的一艘客轮走去。过跳板的时候夏兰秋握了她的手,叮嘱她小心一点。其实跳板很宽,她一个人也是能行的。可是偏偏手被他握住,温温的暖意传来,她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起来。好不容易过了跳板,他竟然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拉着她选了个位置坐下来。
梓谣这才抽回了手,自己都感觉脸颊烫得厉害。夏兰秋倒像是没注意,坐定之后便吩咐开船。
船并不是很大,此时也只有他们两个客人,看样子倒像是被夏兰秋包下来了一样。只是一小会儿,船便鸣着汽笛缓缓地驶离港湾。船舱里异常寂静,夏兰秋也不再跟她说话,微微阖了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头顶斜上方一盏昏暗的小灯,光线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上,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