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筱浑身都是伤,无论怎样移动都会疼,可总归怎么着都是疼,夜千筱可不想横着被送出去,忍忍倒也过去了。
只是身体的情况,确实容不得她大幅度的活动。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原本只是几个追兵,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群,夜千筱怎么说也是煞剑出来的,只要手脚能动,加上手上有杀伤性武器,那么搞死几个人绝对没问题,前面有丁心看路,夜千筱眼睛可没瞎,每每看到举枪的人第一时间射击,硬生生用自己的百分百命中率吓蒙了不少人。
丁心虽然孤身来到这里,但并不代表她没有后招。
她在逃跑的路线上弄了几辆车。
可是,她们俩被发现的太早了,还没有赶到第一辆车的时候,就见到Gavin和红色首领带着一批人赶了过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为了方便行动,丁心并没有带什么重武器,在火力上就被全力压制,加上人数差距,她们俩根本就不能跟人硬碰硬,只得东躲西藏的避开扫射的子弹。
更悲催的是,夜千筱从她手上掏了两把枪来,但人数太多,转眼间弹匣已空。
“啧,四面楚歌。”
靠在墙后,夜千筱眉头微微一动,有些无奈地感慨道。
丁心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能不说丧气话吗?”
“又没死。”夜千筱莫名地看她。
“您这,”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丁心从头到尾看了看她,最后摇头感叹,“也差不远了。”
夜千筱能跟上她的速度,手能开枪,脑子能保持理智……
跟她浑身这伤比起来,那简直是个奇迹。
夜千筱收回视线,确实没有精力跟丁心斗嘴。
她能撑到这个地步,还多亏煞剑那变态的训练,任何时候都得保持清醒,就算保持不了清醒,那也不能透露任何口风,眼下这种事关性命的紧急时刻,夜千筱怎么着也得靠着毅力坚持下去。
“来了。”
靠在墙上,丁心一边打两枪,一边关注着情况,在看到几辆装甲车从人群外围直接冲进来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支援来了。
丁心孤军战斗,不可能不叫上裴霖渊一起。
反正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至于裴霖渊会花费多少代价,她相信,他们俩都没有放在心上。
强火力碰上强火力,原本集中在夜千筱和丁心这边的火力,登时被转移了不少,只有Gavin带着一批人瞅准了她们俩,正在一点点的靠近!
然——
在Gavin带人愈发靠近的时候,只听得“轰隆隆——”一声爆炸声,从她们俩身后猛然炸响!
夜千筱抽空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身后不远处的一堵墙,被强行从火箭弹炸开,登时砖头被炸裂,到处飞溅,与此同时,一辆装甲车从被强行炸开的地方直接闯进来。
夜千筱看到扛着反装甲火箭弹的陆松康,正探出头朝夜千筱和丁心这边挥手。
夜千筱眉头动了动,有轻微的弧度。
一辆车,五个人,封帆负责开枪,陆松康负责发射火箭弹,顾霜负责狙击,郁泽负责冲锋枪,而赫连长葑,则是拿着中型机枪,第一时间扫射着Gavin那边的人。
重火力之下,子弹犹如弹雨一般倾泻而下,没有任何空隙的扫射而去,不给人丝毫反击的余地,而任何貌似反抗的重机枪手,则是在第一时间被机枪和狙击枪爆头。
在装甲车靠近的时候,陆松康又发射出一发火箭弹,吓得红色革命军的人四处逃窜,而红色首领则是被各种密封保护,一道道的人墙挡在他的面前,不容他有丝毫被伤害的可能。
裴霖渊带领的几辆车吸引着红色革命军的火力,而赫连长葑这边仅仅靠四个人就打的Gavin这边没有冒头的余地,将夜千筱和丁心带走几乎是最合理不过的事情。
赫连长葑早已看到了夜千筱,正因为看到浑身是血的夜千筱,赫连长葑手里的子弹才瞄准死穴射击,可当他打开门,真真切切的看到被丁心送上车的夜千筱之后,瞳孔不自觉间一紧。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碰夜千筱什么地方。
近距离看的时候,夜千筱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脸上、脖子、手臂上都是清晰的鞭伤,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沾染着鲜血,破烂的地方隐约可见那些伤口。
触目惊心。
“人就交给你们了。”
丁心将人送到车上后,却没有跟她一起上车,她扬了扬唇角,朝赫连长葑交代了一声。
“嗯。”赫连长葑沉重地应了一声。
在关门的刹那,丁心将一个小型的遥控器交给了夜千筱,“在我的房间里,藏了一斤C4炸弹,五公里内有效。”
“嗯。”夜千筱掀了掀眼睑。
下一刻,丁心便被车门阻隔在外。
她朝夜千筱摆了摆手,随后转过身,将背在肩膀上的霰弹枪给拿了下来,径直朝裴霖渊那边的装甲车过去。
说到底,夜千筱现在还有着军人的身份,跟丁心、裴霖渊这类的人牵扯过多,对她许是有不利的影响。
人都成功救到一半了,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她的男人了,丁心就搭上裴霖渊这辆顺风车离开吧。
夜千筱看着丁心离开的背影,眼睛微微眨了眨,感觉有些酸。
片刻后,眼底恢复了平静。
“狙击枪。”
夜千筱一只鲜血淋漓的手,递到了赫连长葑面前。
赫连长葑脸色黑如锅底。
都伤成这样了,她还想做什么?
然而,夜千筱就那么看着他,面色平静的很,没有任何强烈的情绪波动,但就这样平静的眼神,却让赫连长葑不得不败给她。
“顾霜,”赫连长葑拧起眉,朝正在将一个个冒出头的人狙击掉的顾霜说道,“把枪给她。”
顾霜坐在后面,听到赫连长葑的声音,往左前方看了一眼,扫到浑身是血的夜千筱,视线微微一顿,但他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将放到旁边座位上的备用狙击枪拿起来,递到前面。
赫连长葑刚想伸手去接,但他还没来得及接过,狙击枪就先一步被夜千筱给抢走了。
检查子弹,装上弹匣,打开保险,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把他逼出来。”
夜千筱将狙击枪架在车窗上,声音冷冷地朝赫连长葑说了一句。
赫连长葑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尔后,朝副驾驶位置上的陆松康使了个眼色。
陆松康点了点头。
封帆开着车后退,让他们射击的视野范围更宽一些,等他将车停下来的那一刻,陆松康将火箭弹发射出去,一发猛然射出去的火箭弹,径直朝Gavin他们隐藏的墙角发射过去!
“轰隆隆——”
爆炸声,再一次响起!
夜千筱聚精会神的瞄准,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杜绝在外,身体无处不牵扯的疼痛处于别人身上似的,烟雾缭绕、尘土飞扬时,夜千筱看见那抹身影闪过,径直来到她的瞄准镜之下。
没有任何犹豫的,夜千筱扣下了扳机。
连续扣下的扳机!
一发一发,连接不断,夜千筱看到血雾在瞄准镜之下晕开,在她目标之中的身影,抬眼朝这边看了一眼,最后,永久地倒了下去。
透过瞄准镜,夜千筱看到那人的表情。
那是一张笑脸。
从容不迫的笑容,在他那张绝美的脸上扩散开来,一抹惊艳的笑,却在最后一刻挑衅着解决掉他性命的人。
这个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夜千筱在收枪的那刻,有过片刻的恍惚,支撑着身体所有力量,像是全部被抽干,身体提不起任何的力气。
但是,她的嘴角扯了扯。
不知道Gavin死之前,会不会后悔,没有将她给折磨死。
“撤!”
赫连长葑简促果断地发布口令。
与此同时,封帆立即开动着车,掉头往外面开。
这场战斗来的太快了,红色革命军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手上的武器也只有随身携带的枪支,所以在准备充分的两路人马面前才被打得个措手不及,而现在他们差不多也将家底给搬出来了,识趣地人自然不选择跟他们迎面撞上。
封帆将自己的车技发挥到了最大的程度,刚掉过头就踩着油门各种往前冲,而陆松康见着红色革命军不知死活地往这边追,又赏了他们一发最后剩下的火箭弹,之后才换上机枪进行最基本的火力压制。
而,鉴于对方穷追不舍,跟恋上他们似的不肯放手,夜千筱在半清醒的时候,果断选择用了丁心给她留下的后招。
摁下了炸弹的按钮。
他们已经开出一定的距离,可在按钮按下去的那一刻,还是能听到轰隆隆的爆炸声响。
红色的基地算不上大,就这么一斤的C4炸弹,还跟他们的火药库相差不远,估计他们的装备会废掉一半,现在连Gavin都没了,战斗力大幅度下降,不知道最后能混成什么样子。
夜千筱听着那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脑袋靠在赫连长葑肩膀上,任由赫连长葑给她做紧急的处理。
“安全了吗?”
在最后撑不住的时候,夜千筱微微眯起眼,朝赫连长葑问了一声。
“嗯。”
赫连长葑沉沉地应声。
爆炸声响起后,跟在后面追杀的队伍,就已经匆匆忙忙地赶回去了。
他们早就安全了。
手指轻轻触碰着夜千筱的脸颊,赫连长葑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一双素来冷峻淡漠的眼睛里,此刻被怜惜与温情全然充斥着。
夜千筱勾了勾唇,“我睡会儿。”
“好。”
赫连长葑果断地应了一声。
夜千筱身上太疼了,虽然脑子已经彻底不能转动,可还是睡不着,赫连长葑给她打了一针止痛剂,外加一针麻醉剂之后,才让她安心的睡了过去。
路途有些颠簸,他们是直接开往机场的,路上要待两个小时。
赫连长葑将夜千筱的伤势处理的差不多后,便抱着她,尽量控制着力道,让她睡得安心一些,可悬着的心却一直没有落下来。
夜千筱受的伤太重了。
甚至出现高烧、发炎的症状。
没有伤到五脏六腑,但还是遍体鳞伤,小腿处甚至被插了不少碎玻璃,一切都比想象中的要严重。
有很多伤,是赫连长葑完全不能处理好的。
他很担心,这是他第一真切的感觉到,夜千筱真的会有可能,随时离开。
就算夜千筱离开煞剑的时候,赫连长葑都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
紧张的时候,时间过的很慢,一分一秒都像是减缓十倍一般,每一秒都是让人难耐的煎熬。
等到终于抵达机场时,赫连长葑都没来得及松口气,直至看着夜千筱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起,送上直升机进行救治,赫连长葑紧绷的神经都没有放松分毫。
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维和部队的其他人都已经全部离开了,唯一一架直升飞机是来接他们的,如果他们夜色降临之前不赶到的话,直升飞机也会离开。
在这种地方,飞机都能随时被打落坠毁,他们都不能冒这个险。
好在,趁着天黑之前,他们赶到了。
回去的时间不算长,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而在直升机上守候的都是专业的军医,只是设备没有医院的那么完善而已,但基本上处理夜千筱的外伤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在没有得到夜千筱准确的消息之前,赫连长葑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封帆、陆松康、郁泽、顾霜四人上了直升机后,一致保持着沉默,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在僵硬的气氛中等待着他们的降落。
……
夜色彻底暗下去的时候,直升机终于抵达了东国的土地。
有了赫连长葑事先的联系,上面早已派了军区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等待,一见到直升机降落后,夜千筱就被推了出来,然后被外科大夫们推到了抢救室。
夜千筱的情况很危险。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失血过多。
在直升机上的时候有给她输一定量的血,可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多处伤口伤的太严重了,基本看到她的医生都会下意识的觉得,她还能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而,遍布全身的伤口,不仅处理起来麻烦,还要时刻关注夜千筱的生理机能,只要高烧不退,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赫连长葑一行人,被甩在了抢救室门外。
一行五个人,都没有穿军装,可光是往那里一站,每个人脸上都见不到和善的气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一个个的都跟黑社会似的,就连护士都是绕着走的。
他们的气场太强。
他们的气氛太冷。
任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靠近。
夜千筱在抢救室里抢救了多久,五个人就在外面等待了多久。
谁也不知道,这一分一秒的等待,对于他们来说,过的有多漫长。
除了赫连长葑,跟夜千筱关系最好的就是封帆,可郁泽、顾霜、陆松康三人,却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有分毫的放松,他们神情凝重而严峻,脸色绷得紧紧的,谁也没有在门口移动过半步。
他们都不希望任何一个战友牺牲。
理所当然的,在看到夜千筱的伤势之后,他们都不可能放心的离开,这是人之常情。
*
深夜,西赫尔的一条荒凉道路上,装甲车缓缓的行驶而过。
丁心坐在车内,手里晃悠着一个军用水壶,她不紧不慢地摇晃着,然后喝了一口。
窗户被打开着,12月的时节,天气却没有那么冷,凉风从窗口吹进来,将她一头长发掠起,于身后凌乱而舞,她却浑不在意,眼角眉梢的张扬更甚。
她一低头,借着车内的灯光,看到了身上沾染的血迹。
微微有些愣神,她仔细想了一下后,才忽然响起,是在夜千筱身上沾到的。
离开红色的基地,已经有六个小时,丁心却觉得离开很久了,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一般。
她一偏过头,看到裴霖渊偏着头看向这边,但视线没有落在丁心的脸上,而是似有若无地扫过她身上的血迹。
“她留下的?”
对上她的视线,裴霖渊眉头扬了一下,声音如凉风一般的清冷。
“嗯。”晃着手中的水壶,丁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伤得很重?”裴霖渊眯起了眼。
在下午的那场战斗中,裴霖渊完全没有看到夜千筱的身影,自然不知道夜千筱伤的到底有多重。
“死不了。”
丁心喝了口水,声音淡漠地回答。
裴霖渊眉头一锁,却没有再说话。
丁心笑了笑,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死不了?
她相信,夜千筱不会死。
她曾祭奠过一个凌珺,所以,她绝不会再祭奠一个夜千筱。
人都救回来,若是在医院里挂了,那夜千筱活得也太窝囊了。
“话说回来,”丁心懒洋洋地抬起眼,似是想到什么,朝裴霖渊笑问,“你真把她放下了?”
“你说呢。”裴霖渊看着窗外,云淡风轻地开口。
“她喜欢就行。”丁心笑道。
裴霖渊斜了她一眼,话中别有深意,“我试着这样想想。”
丁心微微摇头。
就这位爷的性情,真能将人放下才怪呢。
可是,他们都懂得凌珺的脾气,而她跟夜千筱接触过,脾气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变,那位只选择自己想要的,裴霖渊若是再一味的纠缠,只会给那位添麻烦。
自然,他们都喜欢凌珺,喜欢夜千筱,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不希望给她添麻烦。
毕竟——
最起码的,他们的身份就不同。
“喝吗,”半响,丁心一抬手,将手中的水壶递到了裴霖渊面前,“掺了点酒。”
视线从水壶上扫过,稍有洁癖的裴爷轻轻皱眉,可在丁心想要收手的刹那,直接将那个水壶给烧了过来。
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冰冷的酒水滑过喉咙,在片刻的寒意过后,便是火辣辣的刺激。
裴霖渊将水壶丢给丁心,淡淡地问,“你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没有盖水壶的盖子,丁心将水壶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手一抬就将水壶丢到了窗外,她伸了个懒腰,闲散地开口,“先去找个伴。”
裴霖渊收回了视线。
凌珺没了,slaughter散了,丁心也要走,这对裴霖渊来说,只算是一点的小变动,但这并不妨碍他能让丁心以后的道路更顺一点儿。
一起打拼过那么多年,虽然有竞争,但多少也有点交情在。
“对了,她结婚的时候,你过去吗?”丁心忽地问。
“不去。”裴霖渊冷着脸道。
“生孩子呢?”
“……”裴霖渊的脸色黑了黑。
“到时候一起吧,”丁心拿出一顶宽檐帽戴在头上,遮住了眉眼,她微微抬眼看向窗外,似乎很随意地做出决定,可淡淡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丝难以分辨的悲伤,“我想当孩子干妈。”
裴霖渊看了看她,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定。
他是唯一知道丁心情况的人。
丁心怀孕的事,就连夜千筱都不知道。
可以说,他两个小时前刚得到丁心的消息,说自己怀孕了,问她要不要做干爹,可两个小时后,他就得到Andrew叛变的消息。
他不知道那时候的Andrew,知不知道自己有孩子的事儿。
他知道的是,丁心在那次事件中,没有保住孩子,并且,今后再也不能怀孕。
他不是很能理解,一个女人面对那种事情,需要自己抹掉多少伤痛才能恢复到现在这样,所以,他没有做任何评价。
不过——
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就一起去吧。
反正该接受的,不该接受的,一直都在无止境的发生着。
*
夜千筱直至一周之后,才算真正的清醒过来。
整个医院的外科大夫,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将她身体里一些玻璃碎片取出,将外伤包扎好,可她的伤口多的让人难以想象,多处伤口被感染发炎,身子虚弱到一时无法注射大量的药品。
医生们为此忙得焦头烂额的。
发烧、退烧,反反复复,夜千筱昏迷,高烧使得她神志不清,这样一次次的反复,直至一周之后,烧才算彻底的退了下去。
夜千筱神智恢复正常的时候,一睁开眼,就见到了站在她床边的赫连长葑。
憔悴而疲惫的赫连长葑,胡子估计有段时间没刮,细细地长了出来,有些MAN,但跟记忆中的那俊朗模样相差太远,可那双深邃眼睛盛满的温柔,却惊艳了一切。
“醒了?”
一直在焦虑中等待的赫连长葑,一见到睁开眼的夜千筱眼底一派清明,悬着好长一段时间的心,这一次,终于彻彻底底的放了下去。
“嗯,”夜千筱应了一声,发现嗓子有些干疼,声音沙哑,于是她问,“我睡了多久?”
“一周。”
耐心地回答了一句,赫连长葑已经为她倒好了温水。
夜千筱皱了皱眉,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赫连长葑却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别乱动。”
夜千筱眸光微微闪烁了下。
赫连长葑坐在床边,扶起她的头,用温水一点点地喂着她。
而,趁着这功夫,夜千筱打量了下自己的情况。
身体几乎动弹不了,除了头,她几乎全身都被包裹成木乃伊,还能感觉到疼,那些感染发炎还未愈合的地方,疼的很是厉害。
“我多久能出院。”
喝完水,夜千筱第一时间问道。
思量了下,赫连长葑无奈回答,“还有半个月左右。”
刚醒就想着出院的夜千筱,果然是夜千筱。
只要度过了这个危险期,夜千筱只要等到外伤好了,就可以出院了,没有伤筋动骨的,就是皮肉伤,愈合的速度要快很多。
“绷带呢。”拧着眉,夜千筱继续问。
“一周。”赫连长葑如实回答。
夜千筱的眉头越拧越紧。
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受过大大小小很多伤,但没有一次是连动都不能动,只能在床上躺着。
要命的是,什么事都得让人伺候。
思索了下,对此事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于是,夜千筱又问,“维和呢?”
“我去找医生。”
将水杯放到一边,赫连长葑很自然地避开这个话题,然后转身出了门。
夜千筱凝眉,看着赫连长葑往门外走的身影,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维和的事——
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夜千筱脑子有些乱,想不到解释赫连长葑这种行为的理由。
她当初被Gavin埋伏带走,对之后的战况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那场战争中究竟谁胜谁败……
于是,一股脑的,无数的猜测涌上了心头。
刚清醒后便极速运转的大脑,让她的头稍稍有些疼,可到最后,她依旧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赫连长葑避开回答。
没多久,赫连长葑就领着医生进来了,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些什么,给夜千筱打了针又吃了药,夜千筱喝了点粥之后,又再一次睡了过去,连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出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落。
夜千筱再次清醒时,这才注意到,窗外早已堆积起了厚厚的积雪,透过明亮的窗户,隐约能见到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她还是一眼就见到了赫连长葑。
这时候的赫连长葑,换下了先前的那套衣服,就胡子刮干净了,可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的眼神里,让夜千筱有种不祥的预感。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预感。
只是能看得出,赫连长葑有什么在瞒着她。
于是,夜千筱问,“有什么说的么。”
“有件事,等过些日子再跟你说。”赫连长葑立在床边,挡住了部分的窗口,一抹朦胧的光线在他周身晕开,像是染了层毛边。
夜千筱脸色没变,可不知为何,心却稍稍的缩了缩。
笼罩在心头的不祥预感,愈发的强烈起来。
定了定神,夜千筱问,“有什么能说的。”
事实上,除了那件事,什么都可以说。
赫连长葑静静地跟夜千筱讲述,夜千筱被抓住后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战争胜利了,可政府军垮台,所以他们被迫撤军离开,而现在,所有的军人都回到了自己的部队,赫连长葑将一切都说的极其简单,三言两语便能描绘惊心动魄的一幕。
其实说到最后,也没有花几分钟。
夜千筱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却在惦记着别的事。
“伤亡呢?”最后,夜千筱这样问道。
有战争,就会有伤亡……
她可不信,上天会这么眷顾他们。
所以——
是……谁?
夜千筱隐隐意识到什么,可脑子却愈发的混乱起来。
赫连长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却在证明,夜千筱猜测的方向是对的。
“先喝点粥。”赫连长葑收敛眉目,将带过来的保温桶打开。
里面有粥有汤,都是他亲手做的。
可夜千筱却看都没看一眼,她凝视着赫连长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赫连长葑,是谁?”
“没有谁。”赫连长葑语气僵硬地回答。
夜千筱不能动弹,赫连长葑便俯下身,将她扶了起来,身后惦着两个枕头。
夜千筱冷着脸,但拒绝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也不是她的作风,所以一言不发地吃着赫连长葑给她喂得汤和粥。
赫连长葑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夜千筱面无表情的吃着,原本看起来很温馨的动作,可落到此时此刻的他们俩身上,却有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气氛正在一点一点的僵硬。
最后,赫连长葑喂完粥和汤,停了手。
夜千筱却在第一时间看向他,问,“给我给准确的时间。”
赫连长葑凝眸,他站起身,走至一边的桌子旁,将保温桶收拾好,然后再来到夜千筱身边,将枕头小心的移开,又扶着她躺了回去。
俯下身,他仔细地看着夜千筱,手指轻轻地从她脸上的伤口处滑过,终于哑声开口,“你松绷带那天。”
话音落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夜千筱紧紧皱眉。
赫连长葑给她掖好被子,才拿着保温桶去洗。
听到关门的声音,夜千筱眼眸一转,视线从紧闭的大门那边掠过,片刻后,收回视线,她微微偏过头,朝窗口方向看去。
夜幕降临,医院里的路灯全部亮了起来。
不知何时起,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下,一片片的落到透明的窗户上,洁白一片,却眨眼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