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康念完名字后，便收了名单退到一边。

主场交给顾霜了。

自从第一次念名单之后，顾霜总喜欢压榨他的劳动力，每每这个时候把他拎过来。

而一念完，陆松康就被过河拆桥，半点存在感都没有。

久而久之，他也挺自觉的。

“第一轮的，出列！”

从陆松康那里夺过喇叭，顾霜递到嘴边，声音严厉地喊道。

顿时，念在最前的十个小组，整整齐齐地从队伍中走出来。

眼罩已经戴好了。

顾霜朝帮忙的士兵看了眼，吩咐道，“把他们带过去。”

很快的，这十个小组的成员，便被带到了他们该有的位置。

训练难度一直在加强，需要组装的枪支、距离，每天都会有新的变化。

有几个旁观的老兵，早已是过来的，面对学员们紧张而严肃的状态，他们则是在一旁轻松地聊着天。

话题也都是围绕着夜千筱和聂染的。

直至第七轮之后。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靶场，成功地令老兵们紧张起来。

“队长！”

注意到老兵们的安静，闲得无聊的陆松康，视线一转，就见到赫连长葑的身影。

顿时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陆松康神情变得正经严肃起来。

赫连长葑扫了他一眼。

继而，忽略他。

直接走向顾霜。

“……”

陆松康睁了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就这么忽略他的队长大人，再看赫连长葑和顾霜正在低声交流的场面。

嘴角狠狠一抽。

乖乖。

这区别对待的，也太明显了点儿吧？

不死心的，陆松康转了转手中的哨子，继而朝顾霜和赫连长葑靠近。

然——

不等他听清两人在说什么，他们便停止了谈话。

默契的很。

陆松康：“……”

三人之间的气氛，开始陷入了沉默。

不过，只有陆松康一人察觉。

赫连长葑在观察射击的情况，顾霜则是在做记录，一点闲心都没有。

近二十分钟后。

终于到了众人期待的第十轮。

按照规矩，前面比试中赢了的，都可以直接走人、继续训练，但在今天，却有一部分赢了的刻意留下来，等待着夜千筱和聂染的比试情况。

“把剩下的都带过去。”

朝帮忙的人员说着，顾霜也没表现的太正式。

赫连长葑视线微微抬起，落到从前方走过的夜千筱身上，神情里没来由的添了几分兴致。

折腾了好几天，宁愿输掉比试也要保持跟聂染一样的成绩。

不出彩点儿，就枉费她这几日的辛苦了。

而——

像是有预感一般，戴上眼罩的夜千筱，忽的回过头来，冷不丁地偏向赫连长葑这边。

隐藏在眼罩下的眼睛，仿佛透过那一层遮挡，看清了一切。

锐利的视线，肆意的危险，强有力的压迫。

夜千筱回过头。

那迎面砸来的压迫感，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赫连长葑神情颇为严峻。

半响。

所有人都被安排在他们的位置上。

然，风雪也渐渐大了起来，甚至遮掩住他们的视野。

跟刚才相比，现在情况，显然更为困难。

“狙击步枪的距离，八百米。”眯了眯眼，顾霜朝赫连长葑问道，“这可见度，要不要换一下？”

天气阴沉，可见度本就低，如若无风雪的天气，八百米他们可以应付，可这天气愈发恶劣，准确率估计会大大降低。

如若一发都难中，那训练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用。”

神情未变，赫连长葑否定的回答。

天气越恶劣，实力的差距，就愈发的明显。

夜千筱想要的，恐怕就是这效果。

那便如了她的意。

“哦。”

顾霜点点头。

有了赫连长葑的话，这风雪再大，也得就此坚持下去了。

等了整整半分钟。

顾霜看着那一整行的学员，冷不丁地吹响了哨声。

“哔——”

刺耳的哨声，透过狂风暴雪，清晰的落到耳底。

就在那一瞬，所有人开始了组装动作。

枪支零件碰撞的响声，连续不断的响起，交错在一起显得无比的杂乱。

而，夜千筱刚摸到枪支零件，就意识到不对劲。

听得耳边快速的组装声，夜千筱微微凝眉，开始对箱子里的零件进行分类。

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聂染组装好一把枪后，夜千筱才将所有的零件分类排好。

但——

她依旧胜券在握。

这一次的训练，顾霜依旧很阴险。

总共四把枪。

但是，可以说，箱子里有五把枪的零件。

都是破损的、但又相仿的零件。

按照另外四把枪的类型，故意挑选出来的，就算视野恢复都不一定能辨识，现在眼睛都被蒙上，就更不用说了。

而，在周围清脆组装枪支的声音中，夜千筱也很明显的发现，只有她跟聂染的两只箱子是这样安排的，其他人组装的都很顺利。

夜千筱扬眉。

故意的？

勾唇轻笑，夜千筱加快手中的速度。

组装枪支的速度，她可要比聂染的快很多，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已经组装到第二把枪。

与此同时——

第三把枪刚组装到一半，聂染便发现了异样。

有零件不符！

停顿了几秒，聂染的思路豁然开朗，可接下来索要面临的挑战，却让她不由地手指颤抖起来。

倘若她没有猜错，夜千筱在最初之所以没有急着组装，估计就是因为察觉到这点，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差距——

这么大？

心中警铃敲响，聂染花了两秒钟，让自己的思绪快速平静下来。

比赛还没结束。

结果未定！

她还有获胜的机会！

当下，聂染保持着平静，脑袋思绪飞速旋转起来。

一狠心，拆了组装好的枪支，紧随着开始分类，将破损的零件全部剔除出去，继而飞速地对零件进行组装。

“顾霜，她们俩故意添个环节，不大合适吧？”

悄悄挪到顾霜身边，陆松康压低声音说道。

这个事，连他都不知道！

“你说，”将喇叭丢给他，顾霜斜眼看向他，语调张扬，“夜千筱那么折腾，有想过不合适吗？”

陆松康撇撇嘴，不屑道，“你个教官，跟她计较？”

“队长……”

扬眉，顾霜立即将头转向赫连长葑。

闻声，赫连长葑的视线刚扫过来，陆松康立即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抓住顾霜的肩膀，将他拖到了远离赫连长葑十来米的地方。

“行！”咬咬牙，陆松康抬了抬手指，颤抖地指着顾霜，“你好样的！”

让他去得罪队长？

这家伙，可真够阴损的。

对于这般评价，顾霜坦然接受。

陆松康咬牙切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可心思毕竟不在顾霜身上，只得甩了甩手，继续关注夜千筱和聂染的行动。

就这么一会儿的耽搁，夜千筱已经将四把枪全部组装好了。

她那边添了个环节，可到现在为止，她的速度依旧要比其他人要快。

除她之外，最快的还在组装第四把枪。

摘下眼罩，夜千筱端起手中的手枪，对准前方两百米处的人形靶。

“砰——”

寂静已久的靶场，猛地响起了枪声。

所有还在组装的人，皆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就在夜千筱身旁的聂染，听到这枪响，顿时狠狠咬了咬唇角。

力道之狠，鲜血立即溢出。

手下的速度，几乎加快了一倍。

聂染第三把枪组装完毕。

“砰砰砰——”

枪声持续不断的响着。

没有间隙，除了第一次瞄准，夜千筱中间连一秒钟都没耽搁。

而，这每一声枪响，都在刺激着聂染的神经。

口腔蔓延着鲜血的味道，迎面而来的冷风狠狠刮在脸上，可一切的刺激都像是被她隔绝在外，她只听得到耳边响起的枪声，还有手下组装枪支的动作。

但——

出乎意料的，第一把手枪组装完之后，身侧就再也没了声音。

不远处。

赫连长葑用望远镜看了看夜千筱的最近的靶纸。

全中额心。

一击必杀。

只是，在打完手枪后，夜千筱便没再继续，反倒是揉着自己的手指，偶尔朝聂染看几眼。

赫连长葑神情稍有无奈。

看样子——

真是要气死聂染了。

“不是吧？”

陆松康揉了揉自己的下巴，颇为错愕地盯着“中场休息”的夜千筱。

“呵。”

看了两眼，顾霜嘴角忽的勾起笑容。

真心挺有趣的。

“服了她了。”

狠狠一拍额头，陆松康无奈地开口道。

这个夜千筱，气起人来，真心是位奇才。

啧。

怪不得队长会看上她。

顾霜没有说话，视线完全落到了夜千筱身上。

在夜千筱停下动作的时间里，其他人也已经组装好所有的枪，陆续地开始射击。

可，聂染听的很清楚，在这些枪声中，没有夜千筱的动静。

没一会儿，聂染成功将第四把枪组装好，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取下眼罩。

并不急着第一时间射击，聂染偏过头，故意去看夜千筱的动静。

此刻，夜千筱正半蹲在一侧，左手手肘撑在膝盖上，视线正盯着这边。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夜千筱唇畔勾起浅浅笑意，神情闲散而轻松，仿佛根本就没有将聂染看在眼里。

看到她这样的状态，聂染微微一愣，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

妈的！

故意等着她呢？

顿时，心里窜出一股无名怒火，聂染的眼神瞬间阴狠起来。

“不快点儿？”

挑了挑眉，夜千筱凉凉地看她，清冷的声音，语调微微上扬。

聂染整个胸腔，冷不防被火焰充斥着。

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夜千筱清晰地看到，她眼里渐渐蔓延开的恼怒和恨意。

有趣。

等的就是你失态。

夜千筱一抬手，将一把步枪拎在手里。

“我再让你一支枪。”

以跪姿的状态，端住步枪瞄准着，夜千筱冷冷地朝聂染说着。

那不经意扫过的视线，犹如对聂染的一种施舍。

聂染火冒三丈。

狠狠咬牙，聂染恨恨地拿起手枪，朝最近的人形靶进行瞄准。

与此同时——

另一边。

“诶，夜千筱，不会是故意的吧？”

钱钟薇穿过人群，特地绕到冰珞和端木孜然两人身边。

自从刘婉嫣离开后，钱钟薇在这几个人里，基本连话都插不进去了。

“故意的？”

看得正紧张的端木孜然，诧异地睁大眼睛。

“……”钱钟薇顿时哑了。

倒是冰珞，在瞥了钱钟薇一眼后，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嗯。”

得到肯定，钱钟薇心里被狠狠敲响。

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儿后怕。

这手段……

真不是一般的狠啊。

如若夜千筱凭借实力，远远超出聂染一大截，那聂染估计只会怨恨和不甘，可夜千筱“故意”等着聂染，等到聂染跟上她的速度时，她再来个狠狠压制。

尼玛。

太残忍了！

这招，绝对会把聂染惹毛。

但——

夜千筱会在乎吗？

不，她要的就是惹毛聂染。

狠狠地丢她的脸！

周围旁观的人，基本都意识到这点，原本只是在惊叹夜千筱能力的他们，第一次那么庆幸，自己没有招惹到夜千筱。

被她给盯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咔。”

拉保险的声音响起。

除了还在比赛的人，周围所有的视线，都像是凝固在夜千筱和聂染身上。

等待着她们俩接下来的表现。

聂染已经将手枪的弹匣打空。

等她拿起步枪的时候，刻意扫了夜千筱一眼。

夜千筱依旧游刃有余。

原本压制下去的怒火，在那一瞬间，再次彻底爆发出来。

夜千筱！

既然你这么张扬，我就让你死得难看点儿！

收回视线，瞄准。

“砰砰砰——”

聂染对靶子进行射击。

勾唇，夜千筱眼底闪烁着冰冷的笑意，扣扳机的速度竟是要比聂染更快几分。

但是，在接下来每次换枪的时候，夜千筱都会故意停顿会儿，等待着聂染追上她的速度。

直至最后一发子弹打完。

夜千筱依旧快了聂染一秒。

放下狙击枪的那刻，聂染难掩怒火，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凶狠的视线扫向夜千筱。

夜千筱笑意淡淡的，迎上她颇具杀伤力的视线。

一个轻描淡写，一个怒火滔天。

简直两个极致的反差。

不说打靶的成绩，就凭两人打靶完的状态，就可以看出到底谁输谁赢。

可以说，聂染输的个彻底！

在战场上，被他人所激怒的，最容易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就此丢掉性命！

顾霜等了半分钟，直到最后一个人打靶完毕，才从陆松康手里重新夺回喇叭。

“全体起立！”

顾霜发布口令。

当下，或趴或跪在地上的学员们，整齐挺拔地站了起来。

按照惯例，顾霜等待记靶人员回来后，才朝那五个记靶的说道，“公布成绩。”

五个人点了点头。

“第一组，封帆胜！”

“第二组，施阳胜！”

……

“第七组，江晓珊胜！”

……

“第十组，”报靶的人员微微一顿，在低下头仔细扫了眼纸上的记录，咽了咽口水后，才在众所期待的目光中，抬高声音喊道，“夜千筱全中，聂染五发脱靶，夜千筱胜！”

夜千筱全中！

这是报靶人员特地说出来的。

如此恶劣的天气，如此狂猎的风雪，如此低的可见度。

夜千筱依旧能百发百中！

简直——

卧槽，不是人呐！

报靶的声音刚刚落却，整个靶场顿时寂静了三秒。

随后，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热议声。

“我没记错的话，所有人里打靶最好的，也是三发脱靶吧？”

“我感觉自己对神枪手这个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草草草，她还是人吗？！”

“这是跟我们一样的新兵，没有错吧？”

“好险好险，被她盯上那是真的死定了。”

“啧啧，那个跟她比赛的，是叫聂染吧？惹上这样的角色，真是够倒霉的。”

……

学员那边讨论尤为激烈。

老兵这边，纵使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感慨几声。

唯有熟悉夜千筱的几人，对此成绩，竟是出乎想象的平静接受了。

在夜千筱身上创造的奇迹，一直都不少。

而，在大堆惊呼与感慨声中——

聂染的脸色，顿时阴沉到极致。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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