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她未能来得及说完的话。
苏琬一僵。
这是云和郡主的声音。
大事不妙。
心里咯噔一下,她迅速转头,果真看到了刚从殿里出来的云和郡主。
“娘,我……”苏琬慌了神,张嘴就要解释,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和郡主满目震惊地看着两人:“你们……”她的站姿本就不稳,脚步微微踉跄。
墨雪连忙上前搀扶住她:“郡主!”
“娘!”苏琬正要上前,却发现自己还揪着沈桓的衣领,维持着宛如恶霸一样将他抵在墙上的姿势,就似要迫不及待地就地将他解决。
她恨不得立刻挖个大洞将自己深埋起来。
沈桓用微温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她手拿了下来,一脸平静地道:“这次我没乱来。”
这成心是要把她气坏。
苏琬气急败坏地朝他靴上踩了一脚,沈桓却是一声不吭,只看着她,默默地承受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云和郡主的眼睛,她心中了然,当下也对眼前的情况明白了个七八分。
却在此时,一名丫鬟一脸着急地从外面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夫人,大事不妙了。”
云和郡主移开目光,稍微缓和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鬟走上前,低声对墨雪说了几句话。墨雪快步回到云和郡主身旁,对她耳语了几句。
云和郡主脸色登时一变。当即道:“走,墨雪,和我过去看看。”
“是,夫人。”
苏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云和郡主已带着墨雪踅身离开。
“怎么办,被我娘发现了,现在她生气了,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这下……”苏琬毕竟还是小姑娘,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心里无措到极点,只能将气撒到了沈桓身上,“都是你的错!”
“是我不好。”沈桓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道,“碗碗,你别慌。我跟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
说着,他将匿藏在附近的宁泽叫了出来,吩咐道:“宁泽,保护好碗碗。”
宁泽从暗处悄然无息地现身,来到苏琬的身旁,应道:“是,王爷。”
*
云和郡主脚步仓促,心思却早已转了千万遍。
她始终无法想透,苏琬何时与秦王有了交集。
到了苏琬适婚的年纪,她将上京中适龄的青年才俊都考察个遍,唯独从未考虑过秦王。
一来,是他与苏琬的辈分的差距,二来,是秦王的名声坏透,她根本没想到苏琬会与他扯上关系。
秦王是一匹恶狼,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可她今日看到了什么?云和郡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女儿将这匹恶狼抵在墙上,怎么看都是要对他霸王硬上弓。
苏琬对他的态度极其恶劣,而秦王则是温声细语地哄着她。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与苏慎,当初他们也是这般……
苏琬容貌虽也出众,却也不是足以祸国殃民的倾城之姿。若是说是苏琬单凭容貌将秦王迷得晕头转向,她是不相信的。
秦王性格喜怒无常,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秦王是为了立储之争才接近苏琬,可看到刚才的那幕,她反而觉得,是苏琬看上了秦王的容貌,才……
苏琬幼时最喜欢收集外表精致漂亮的东西,不论人还是物,一旦看上什么东西,就要想方设法将其据为己有。
云和郡主不敢再想下去,立刻将念头打消。
*
灵觉寺的后院。
墨荷神色晦暗地走在鹅卵石铺砌的小道上,一路左顾右盼,来到了一处禅房。她在门外站了一阵,见四周无人,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禅房中烛火昏暗,周玉柔正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虔诚地念着经文。
将门掩上,她唤了一声:“小姐……”
周玉柔睁开眼睛,放下手中的念珠,道:“都准备好了吗?”
墨荷点点头道:“奴婢已经打听过了,苏琬此刻就在灵觉寺里,等会奴婢就找人将她带过来。”说着,她露出一抹笑容,道,“世子已答应会依时赴约,万事妥当,小姐请放心。”
停顿了一下,她吸了吸鼻子,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不过,小姐,这是什么味儿?”
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升起一股青烟,缭绕在屋中。
周玉柔开始并未察觉到不对劲,下一刻,脸色忽地一变:“怎么回事?墨荷,你怎么提前把催情的燃香给点上了?”
墨荷也是一慌:“小姐,奴婢没……”
可燃香生效极快,主仆二人来不及离开房间,便双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一道逆着光的身影踏入了禅房,从墨荷身上跨过,直接走向了周玉柔。
*
云和郡主与沈桓相继离开,只留下苏琬停在原地等候。
过了许久,依然未见任何一人出现。
她在周围来回踱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又等待了约莫两刻钟,终于前方有人影出现。她立刻走了过去,却意外地看见,陪同云和郡主的,正是沈桓。
两人交谈甚欢。
云和郡主和颜悦色地道:“琬琬不懂事,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沈桓道:“郡主言重了。”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与平日跟她相处的沈桓简直判若两人。
苏琬惊诧极了。
……怎么沈桓跟着娘去了一小会儿,这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她赶紧迎了上前,她不敢直视沈桓,只得唤了云和郡主一声:“娘……”
云和郡主收回目光,道:“琬琬,我们回去吧。”
苏琬赶紧应了一声,跟了上去,显得特别乖巧。走出许远,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沈桓一眼,却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神色莫测。
*
回途的一路上,云和郡主都没有提起沈桓的事。
苏琬乖顺地坐在她的身旁,一言不敢发。
马车行驶在平稳的大道上,只有车轱辘转动时发出的辘辘的声音。
沉默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云和郡主方才开口道:“琬琬,你那玉柔表妹,因为急病发作,已经去了。”
苏琬心事重重,并未将云和郡主的话听入耳中。过了须臾,她方才反应过来,不由大吃一惊:“周玉柔去了?娘,这怎么回事?”
周玉柔被送到灵觉寺时还好端端的,不过才一个月,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去了?此事确有跷蹊。
娘对沈桓的态度转变,莫非和此事有关?
“此事跟你无关,你不必理会。”云和郡主不愿多提此事,苏琬也无心多问。
她忐忑不安地问道:“娘,沈……秦王跟你说了什么?”
“这会儿倒懂得慌了?”云和郡主睨她一眼,语气平缓地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之前为何不与娘说?”
听出她语气里的责怪,苏琬赧然地低下头:“娘,我……”
“秦王是个稳重的好孩子。”云和郡主叹了一口气,嗔怪道,“你怎么能这般欺负人家?”
苏琬已做好了被质问和训斥的准备,下一刻却是瞠目结舌。这一瞬她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连忙问道:“娘,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