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琬度量再大,也不过是二七年华的小姑娘,但无端端被人指着讽刺“天煞孤星”,心中说不生气是假的。
沈恬与舞阳县主等人在望江楼前各自散去,告别几人,苏琬踩着浓浓的夜色回到马车停靠的地方。
墨衣掀开车帘,扶着苏琬登上马车,笑着问道:“姑娘今日玩得可高兴?”
苏琬踏上马车的脚步一顿,随后落下的一步不自觉地加重几分,想起玲慧郡主那番莫名其妙的讽刺,她不由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气闷地坐到座位上。
墨衣看出她脸上的不快,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姑娘,是奴婢说错话了吗?”
苏琬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
这时,车帘一掀。
苏玦也跟着钻了进来,在她旁边坐下,安慰道:“琬琬,你还在生气吗?别听那什么郡主胡言乱语,不过是一个无关要紧的人,不必在意。我们琬琬这般优秀,求亲的人都快要将苏府的门槛给踏坏了。”
他虽这么说,心里却不由为苏琬感到担忧。他听娘说,先前到来端郡王府说亲的人的确争先恐后,可自从那些有关苏琬的传言流出后,这些人却是避之不及了。
苏琬直视着前方,道:“我并没有在意,二哥你别担心。”
正当她要吩咐驾车回府时,一道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苏姑娘。”
苏琬掀开马车的窗帘,便见卫王世子策马而来,在他们的马车窗旁停下,看了过来。
对上他清冷的双眸,她稍微一怔:“世子?”
卫王世子道:“苏姑娘,今日多谢你招待我和乐蓉。方才在望江楼……”话说一半,却欲言却止,他看着苏琬的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须臾之后,他又道,“日后苏姑娘若有什么困难,尽可到卫王府上找我。”
不等苏琬接话,他一夹马腹,策马离去,追上前方卫王府的马车去了。
*
回到府上时,已是深夜。
偌大的端郡王府只有几名守夜的侍卫和奴仆,几支光芒微弱的灯火支勉强撑起夜晚的视线。
苏琬和苏玦下了马车,却不想会在府门前碰着了周玉柔的贴身丫鬟墨荷。
“……这位小姐气血甚虚,得好好养着才是。谨记,煎好的药,一日三次,汗出则停。”一名背着医箱的老大夫对墨荷叮嘱道。
“多谢大夫,我会谨记的了。”墨荷不迭点头道,随后毕恭毕敬地将他送了出门。
正要返入府中,她却见到苏玦和苏琬,顿时有些慌张,忙走上前向两人行礼:“二少爷,琬姑娘。”
苏琬疑惑地问:“墨荷,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玉柔表妹又生病了吗?”
墨荷福了福身,道:“回琬姑娘,小姐方才外出时不小心受了惊吓,回来后发起了高烧。奴婢着实吓了一跳,便请大夫请来为小姐看诊。”
苏琬哎了一声:“玉柔表妹也去参加花灯节宴会了吗?那为何不跟我们一同……”
“小姐先前并无出外的想法,不过她后来听说,在花朝节这天在河中放花灯祈福十分灵验,也想为失去的老爷和夫人祈福,尽一些孝心。小姐不想麻烦琬姑娘,所以便让奴婢带她出门了。”墨荷解释道,“不料回来的时候,小姐冲撞了一位贵人的的车驾。那贵人蛮横无理,小姐受到惊吓,所以才……”
她一顿,又欠了欠身,道:“琬姑娘,奴婢先去为小姐煎药了。”
“那周表妹怎么老是生病?”目送着墨荷的身影没入浓重的夜色中,苏玦回过头,忍不住对苏琬小声嘟囔道,“难怪琬琬你不喜欢她,这模样,就好像我们苏府苛待了她似的。”
苏琬打断了他:“二哥,别胡说,我并没有讨厌周表妹。夜很深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她满腹心事,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周玉柔的事情。回到屋中后,很快将今日的事都忘到了脑后。
*
“小姐,药煎好了,快趁热喝了吧。”
墨荷快步走进屋中,将盛着药碗的托盘放到檀木小桌上。
烛光荧荧,映着周玉柔毫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她放下手中的衣服,端过药碗,含了一口药汁,只觉满口苦涩。
周玉柔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蹙一下,却没将药放下,而是将一盅苦涩的汤药尽数灌进口中。
汤药见底,她将药碗放回到托盘上,用帕子将嘴角的药渍擦干净,并未动药碗旁的那一小碟蜜饯。
她的目光落到一旁那件刚换下来的衣裳上,几息之后,她将它拿起递给墨荷,道:“这衣服,拿去烧了吧。”
墨荷接过衣服,脸上带上几分惋惜:“可姑娘,这条裙子是新订做的,你今天才穿了一回,未免太可惜了。”
周玉柔不看她,只淡淡道:“我不喜欢这衣服款式。”
墨荷听她这般一说,也不敢多问,只是福了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
一夜过去,苏琬一如既往地早起练习箭术。
团子回来了,她也不必为它的安危而担心,看着在床边蜷缩成一团,呼噜呼噜正熟睡着的团子,苏琬嘴角微扬。
苏琬打开匣子,正要取出长弓。当她的目光落到匣子里头时,却是一怔。
她看到那把被自己雪藏已久的弓箭。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合上匣子,走出屋子。
就在这时,苏玦一脸喜色地走进箭靶场中,拉过她的手,道:“琬琬,快跟我来。”
苏琬一脸疑惑地跟着他出了前厅,问:“二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苏玦一脸笑意:“瞧是谁回来了?”
前方有人微笑着唤道:“琬琬。”
苏琬循着他看的方向看去,顿时怔住,几息之后眼中浮现出惊喜之意:“大哥,你回来了。”
青年身着一袭竹青色长袍,头束玉冠,气度不凡,一双宛若寒星的眸中含着笑意。
眼前这人,不是苏珩是谁?
她几步跑了上前,看着眼前宛如青竹般挺拔的俊朗青年,有些小委屈:“说好的昨夜便回来的呢?你明明答应我,要跟我一起前去放花灯的。”
“抱歉,琬琬,这次我一定不会再失言。”看着妹妹忸怩的模样,苏珩不由失笑,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道,“明日我就带你去马场。”
苏琬欣喜道:“真的吗?那就一言为定了,谁耍赖,谁就是小狗。”
苏珩温和笑道:“好。”
两兄妹之间的气氛其乐融融,看得一旁的苏玦心里直泛酸泡。
不过吃醋的,似乎并不止他一人。
有人叹气道:“琬琬只顾着阿珩,都忘记我这个爹的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苏琬一怔,立刻抬头向前方看去。
前厅入口之处,站着一位英武不凡的男子,高壮仿若一座小山,带着风尘仆仆之感,仿佛经历了长途跋涉。他还穿着一身来不及拖下的鳞甲,神态间带着倦色。
片刻的失神后,苏琬眼中尽是惊喜之色:“爹爹!”
*
三月底,许尚书府上下翘首盼望的一天终是来临。许家一派喜庆,府上所有院落都以红色为饰。
与许尚书交好的朝臣纷纷带着自己眷属前来庆贺,挑着各种各样的贺礼,参加着这场喜宴——
许尚书的低幼子许长瑞,在今日将要迎娶靖安王府的玲慧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