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满蝶和钱满霞去小屋说悄悄话,钱亦绣很有眼力价地没有跟去,而是拉着钱亦多的手来到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
两个小萝莉面对面地坐在小凳子上,愁苦着脸,翘着嘴。
风一过,头顶上的树叶哗啦啦地响起来,钱亦绣想起去年秋天的情景。
三个漂亮的妙龄少女在树下绣花,贴着耳朵说悄悄话,不知说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咯咯咯地笑不停。那时,她们就像三朵初绽的小花,绚烂,明媚。而钱满蝶因为年龄大些,丰满些,显得更加朝气勃勃。
她们欢快的笑声好像刚刚随风飘过,钱满蝶就成了合离过的瘦得不成人形的怨妇。
她在杨家受的伤害和对合离身份的担忧,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惶恐,不是一时半刻能消除的。必须要有家人的关爱开解,还有就是充实的生活,让她重新建立起自信。
钱亦多极其忧伤地跟钱亦绣悄声说,“我小姑姑好可怜哦,她一直哭一直哭,连饭都吃不下。等我将来嫁给大地主了,就把我姑姑接到婆家去享福。天天吃肉,让她长胖些。”
钱亦绣点头说,“多多真是个好娃子。不过,蝶姑姑这么好看,又勤快,你们家也会越来越有钱,肯定会有好人家愿意娶她的。”
“会吗?我姑姑还能再嫁人?”多多睁着疑惑的大眼睛问。
“当然会。”钱亦绣肯定地回答,“蝶姑姑那么好,肯定会有好人家来抢着娶的。”
钱亦绣是多多心中的偶像,偶像说会,那她姑姑肯定就会找到好人家。
多多笑起来,灿烂的笑容好像她姑姑明天就会嫁出去一样。
真萝莉真是爱死人。钱亦绣用手使劲蹂躏着小萝莉的小胖脸,逗得她嘿嘿地傻笑不停。
晌午,汪氏留了钱满霞和钱亦绣在大院里吃饭,还悄声对钱满霞说,“蝶姑怕是不好多出门了,霞姑以后就经常来大院里玩,也可以陪她散散心。让晓雨也多来串门子,那孩子的绣活好,也多教教蝶姑。”
钱满霞点头应是,她也是这么想的。钱满蝶的许多心事和委屈只愿意跟她讲,连汪氏都不会多说。
饭桌上,钱亦多懂事地把一大坨半肥瘦的红烧肉夹给钱满蝶说,“姑姑不要难过,绣儿姐姐说,姑姑长得好看,咱们家也会越来越有钱,以后肯定会有好人家愿意娶姑姑的。”
钱满蝶红着脸嗔道,“多多胡说什么呀。”又嗔了一眼钱亦绣,“绣儿也胡说。”
钱亦绣认真地说道,“绣儿没胡说。蝶姑姑长的好看,又心灵手巧,十里八村都难找出一个来。”
钱满蝶羞的脸更红了,低头吃着饭。
钱老太和汪氏开心地笑出声来,两张愁苦的包子脸展开来又笑成了满脸褶子的包子。
汪氏给钱亦绣夹了一坨肉笑道,“绣儿说得真好,孩子的话是最最灵验的。来,吃肉。以后多来大院里玩,大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钱老太抖着手在盘子里戳了好几下才戳起一坨肉,又颤巍巍地放进钱亦绣的碗里,歪着嘴说,“好,好娃子,说得好。”
能吃上钱老太夹的肉,钱亦绣真是受宠若惊,也没嫌弃她的筷子粘着她的口水。若是小娘亲看到这一幕,肯定又会怪自己不够精致吧。还好原来钱老太只给钱三贵和钱亦锦夹过菜,不然肯定又会跟不领情的程月起冲突。
钱老头和钱大贵在一旁呵呵笑着,这个家终于有了些笑声。
钱满蝶在家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钱满霞经常会带着钱晓雨去陪她说说话绣绣花。有几次杨又富偷偷来找她,被汪氏和陆嫂子拿着扫帚打出去了好远。
回来看到钱满蝶眼泪巴巴的,汪氏赶紧说,“蝶姑千万别心软,那小子就是个窝囊废,根本立不起来。跟了他,这辈子别想舒舒心心过日子。”
五月三十日早饭过后,钱亦锦和钱亦绣去了溪顶山的大慈寺。
程月几人把小和尚的夏衫、“原生态草底布艺”凉鞋做好了,让他们给他送去,顺便又送些素食点心。猴哥昨天回来了,也顺便把它带去看望旧主人。
程月不喜欢钱亦绣出远门,但听说是去看望小和尚,便也同意了。还说,“跟弘济说,让他来家玩,娘想他了。”
钱亦绣穿着绿底黄花的软底小绣花鞋出了门。上了牛车,又从包里拿出一双旧鞋子换上。爬山鞋子肯定要弄上泥,她不想再让小娘亲难过。
钱亦锦看她这样,便开起了空头支票,“等哥哥以后有出息了,就让妹妹上山坐轿子,这样就不会把鞋子弄脏了。”
钱亦绣说,“我喜欢自己爬山,可以锻炼身体,又可以看风景。”
其实,从山脚到大慈寺也有一条盘山路,牛车马车走那条路便可达到。但盘山路长,又窄,即使是马车也得慢慢走,至少得走一个时辰。所以,只有那些不想爬山又不想坐轿子的人,才会选择坐车上去。
牛车到了山脚下,黄铁把车停去了山下的一个车行,领着两个孩子一起上山。
猴哥一来,就又引起了众弥猴的恐慌,它们一群群一队队吓得逃去了后山。猴哥对自己的八面威风很是得意,一路上不停地怪笑着,又吼又叫,还抓住了一只跑得慢些的幼猴戏弄。
那只小弥猴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哀叫着求它手下留情。已经跑到前面的猴妈妈又跑回来找小弥猴,见孩子落进了赤烈猴的手里,抹着眼泪求它放过自己的孩子。它指指自己,又指指小猴子,意思是母子交换一下,它愿意过去被猴大王吃掉。
钱亦绣几人赶了过去,看到这一幕,都深深被那个猴娘亲感动。
钱亦绣见猴哥还在逗着这对母子,就不高兴地说道,“你吓唬他们干啥,想想你自己的娘亲,若它看到你被敌人抓住这般戏弄,该有多伤心。”
猴哥现在对猴妈妈还有些印象,听了便有些难过起来,也松开了手中的小弥猴。小弥猴好像已经吓破了胆,呆呆坐在地上不知道跑。
钱亦绣就拿出一块素点递给它,“没事了,走吧,它不会伤害你。”
小弥猴接过点心,被猴娘亲抱起来挂在身上,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进了寺庙,黄铁去找一个熟识的武僧讨教武艺,两个小兄妹去了那座小院。
来到小院前,看到弘济小和尚又长胖了。钱亦绣玩笑道,“我哥哥吃得也不孬,咋就没有小师傅爱长肉呢?”
弘济也很无奈,“我天天要练功夫,还要做早课晚课,诵经书,不知为何就是容易长胖。”
他抱起猴哥,请小兄妹进了院子,小声说,“我师傅正在给梁师兄讲禅,切勿大声喧哗。”
原来梁大叔已经来了溪山县,那崔掌柜咋还没有去找自己呢?
钱亦绣强按下小心思,和小哥哥一起跟着小和尚进了院子。
院子里佳木丛生,红花绿草,甚是静谧清幽。正前方是禅房,一溜排的黛瓦青砖房,雕花朱色小木窗格上还镶着这个朝代少见的玻璃。
禅房背靠青山,一条溪流从山里流出蜿蜒着伸出一侧院墙。溪流那边有一个被低矮灌木围起来的小型练武场,有木桩、沙袋等东西,小溪中则有几块高出水面的圆形踏脚石。禅房另一面有一个茅草顶的八角亭,亭子四周是几丛翠竹,亭里放着一个低矮小坑几,坑几上还有一盘没下完的围棋盘,四周几个蒲团。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说的就是这种意境吧?
弘济把他们领进最左边的一间禅房,说道,“这是我的禅房。”
一进禅房,一股好闻的檀香让钱亦绣的精神为之一爽,已经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的头脑也清明了些。
她前世不是富二代,不是职业精英,也没个有钱的男朋友。每月工资只有四到五千元,偶尔还要资助一点给父母兄弟。等到终于提了办公室主任,可以拿到六位数的年薪了,又死了。所以那辈子没有多余的钱精心打理自己,哪怕买香水也只能挑中等价位的买。
有一次尚青云送了她一款香奈尔的香水,她激动了还不到一分钟,就听尚青云说,“别再用那种香水了,虐待你自己的鼻子,也虐待别人的鼻子。”
钱亦绣气的当时就哭了,不争气的眼泪忍不忍不住。这是好强的她第一次当着尚青云的面流泪,尽管他不住的陪不是,还是好久没理那家伙。但那瓶香水她还是很没骨气地没扔掉,也没用,到死都放在化妆柜的最里面。
所以,她对香没有研究,不识货,但她也能闻出这种檀香有别于之前所闻到的任何一种檀香。
房间不大,屋内正前方是一张高几,几上供着一尊金身如来佛像,前面还有一个香炉,里面燃着几根香,两旁是两盘供果。靠右是一张罗汉床,床上摆着一个坑几,几上一个琉璃果盘,装了几只红苹果。正中间是一张桌子几个凳子,桌上一套青花细瓷小盖盅。进门靠窗是一个书案,书案旁一排书格。
左边则是一扇关着的木门,那里应该是卧房了。
屋里的家具看似简单,也不花哨,但木质考究,做工精湛,钱亦绣一看就能感受到一种低调的精致。心道,到底是高僧的徒弟,待遇就是不一样。
小和尚给他们一家倒了一盅茶,说,“喝吧,这是梁师兄拿来的雾溪峰尖,贫僧师傅很喜欢。水是山中的清泉,贫僧和师侄每隔几天就会去深山中取些回来。”
雾溪峰尖可是连皇上、太后都喜欢喝的。老和尚是梁大叔的师傅,孝敬师傅最好的茶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还专门去深山取泉泡茶,他们师徒的品味还不是一般的高。
对于好东西钱亦绣可不会放过。她把茶盅拿起来,白玉般的盅里汤色嫩绿清澈,看到清香的茶气慢慢氤氲开来,再浅浅啜一口,苦中带涩,细细回味便会感到唇齿绕香。
“嗯,好茶。”钱亦绣说道。
钱亦锦识货地笑道,“小师傅屋里不只茶好,啥啥都好。”
小和尚又笑说,“这次梁师兄又孝敬贫僧师傅一两更好的茶,说世面上还没有。汤色金黄透亮,又好看,又好喝。师傅宝贝的什么似的,只给贫僧喝了一盅就收起来了。”说完很遗憾地摇摇头。
两兄妹把包裹打开,拿出衣裳鞋子和点心。
小和尚笑得眉眼弯弯,先取了一块点心吃进嘴里,又拿起衣裳鞋子说,“贫僧喜欢程施主和钱施主做的衣裳,也喜欢这种鞋子。”
钱亦绣打趣道,“我看小师傅屋里布置的富贵之极,可不像穷和尚,干嘛还自称贫僧呀,太过谦了。”
她的话把钱亦锦逗笑了。
小和尚也笑起来,说道,“这屋内是贫僧的大师兄让贫僧师侄们布置出来的,富不富贵贫僧也不知道。但贫僧自从懂事起,贫僧的师傅就让贫僧自称贫僧,贫僧的师兄师侄师孙们也都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说完绕口令,他就把原来的鞋子脱掉,换上新鞋,夸奖道,“嗯,凉爽,舒适。”
给他做的衣裳和鞋子都是按照钱亦锦的尺码来做的,钱亦锦稍稍高些,小和尚稍稍胖些,所以穿着正好。
几个小盆友说了一阵子话,钱亦锦便拿出一张纸来,这张纸记着他平时的一些问题,他只要觉得张先生讲解得不能让他满意,他就会记下来。
两个小家伙去了书案前,钱亦绣起身看了看书格里的书。多是经书,还有些四书五经,也有几本练武的书。没想到小和尚也会学这些东西,怪不得小哥哥说他博学多才。
出家人不是讲究六根清净吗?学这么多东西还怎么清静!
钱亦绣暗道,这小和尚小小年纪就师从最高辈的老高僧,跟弘圆住持、梁大叔一个师傅。梁大叔的爷爷是国公爷,那么小和尚出家前的亲人也应该身份高贵才是。再看看屋内摆设,无一不精致考究,也更加说明他的出身肯定非同寻常。他的家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让这么可爱的小正太出家,好像还没来看过他,让他受伤不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