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金刺猬呼啸着在自己的身边升腾而上。
苏牧的耳边,是嘶吼的风声。
施展神通应龙之后,他沉重的身体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百丈高空坠落,就算是他也会重伤。
尤其是现在的他,灵气耗尽,气血干枯。
坎天锤法已经将他的手臂彻底粉碎。
这个锤法无限叠加的特性,可以让人爆发出没有上限的力量。但是功法没有上限,人有。
苏牧的身体比古严的灵气先一步承受不住了。
“可惜啊……”
只差一点点,自己就可以将一名灵息真人砸碎。
但是现在的他,没有机会了。
十七个金刺猬在他眼前划过,如同飞升的烈阳一般,将古严残破的肉体包裹。
现在的他,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的法术了。
耳畔的狂风撕裂耳膜,苏牧干枯的耳朵带着不堪重负的声音碎成肉糜。
他一些薄弱的外侧肌肤,在血脉的极致干枯之下,脆弱的像是深秋的枯叶。
龙吟过度施展的后遗症让人面色发白,苏牧自己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体内那久违的虚弱感。
自己现在就如一只苍老的龙。
身体具备了力量,但是却岌岌可危。
咔嚓嚓——
轰!
碎裂的树冠在自己肉体巨大的冲击之下仿佛经受了一场爆炸。
翠色的汁水和木屑四溅,大片的阳光洒落在这久违的林间。
嘭!!!
下一刻,苏牧的身影轰然坠落,砸在了大地之上。
恐怖的冲击来自百丈高空,以及苏牧那就算是破烂也披着龙皮的肉体。
理所当然的,足足十几丈长宽,三丈深的大坑在寂静的林间暴开无数迷蒙的尘埃。
随着尘埃散落,苏牧那已经露出骨头被鲜血浸透的干瘦身躯,出现在了坑洞之中。
“拿出人面铜门吧。”
此刻,犼默默出现在了苏牧肩头,道:“借助河罗的力量,或许还有机会。”
河罗没有死,此刻的他藏身于剑刃之中,在人面铜门的腹内。
“拿出来……”
“怕是我先死了。”
苏牧此刻嘴唇干瘪,看起来几乎无法动弹,只能用魂力和犼交流。
“那铜门之前想要吃象吻狮,我没让。”
“在它那简单的意识中,恐怕会当我是和他争食的。现在放出来,不等我想办法取出河罗,恐怕就会被它吸干。”
人面铜门苏牧也带在身边一段时间了,对其的性子也稍有了解。
人面铜门来历神秘,但是意识却很简单。
它没有智慧,但是有灵智。和妖兽一般。
它不知道在那神魔陵园被困了多久,对不同的生机有着非常大的贪欲。
自己之前的行为,就像是和一只饥饿的妖兽抢食。
现在放人面铜门出来,怕它第一个就会吸干自己。
之前自己的想法,是另外找一头大妖,然后再拿出人面铜门让它吃了好满足。但是现在的处境,却是没有机会了。
“不过……”
苏牧虽然肉体残破干瘪,但是眼神却依然明亮。
这是因为庞大的魂力徜徉在他的识海,除了肉体的枯竭,他的魂力还有小半存在。
“比起外物,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
苏牧缓缓道:“其实如果没有遭遇那象吻狮,我可以杀了他。”
犼缓缓点头。
苏牧说的不错。
不需要别的,如果之前苏牧还可以施展道法吞雷,那么古严必将被生生砸死在半空之上。
可惜现实之中没有如果。
而此刻,金刺猬也在缓缓下降。
在苏牧坠落之后,古严的眼神就没有离开他的身体。
此刻,古严站在一个金刺猬之中,徜徉的金色灵气包裹着充满韧性的不明法术,将他如婴儿一般的保护。
古严的脊椎已经痊愈,虽然血肉还依然残破,但是却能让他站起来了。
他血红色的肌肉之中仿佛有无数的蠕虫。
那是鲜嫩的肉芽在灵息境强大的灵气之下迅速愈合。
这就是灵息真人的恐怖恢复能力吗……
哪怕是身体都快被震碎,也可以在百个呼吸之中愈合。
不过……
苏牧眼神微动,迅速的肉体痊愈并非没有代价。
那金刺猬耀眼的金色光泽,降低了。
灵劫修士的肉体恢复是以灵气为代价的。
“你很让我惊讶。”
此刻,面部肌肉碎裂,牙齿残缺,说话隐隐漏风的古严缓缓开口。
他的眼神冰冷且阴森,但是却隐隐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兴奋。
“一个心灯中期,差点杀了老夫。”
一颗金刺猬缓缓升腾,缩小。
最终,金刺猬化为一丈大小,包裹着古严悬浮在了苏牧坑洞的上方。
“恐怕你得到过的机缘,能让老夫天人有望。”
古严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能够让一个心灯修士爆发出灭杀灵息真人的攻击,那到底会是怎样的机缘?
苏牧没有说话,在古严眼中,他恐怕是已经重伤到无法开口了。
“但是,老夫说过,会将你剥皮塞草。”
古严的声音带着一抹残忍和暴戾,自己被一个心灯修士差点砸成肉泥的羞耻,必须以更加残忍的方式洗刷!
嗡——
金刺猬上,一根根锋利的尖刺升腾,缓缓朝苏牧刺来。
古严嘴角微翘,他要一点点让苏牧在感知到最大痛苦的时候,轻轻剥下他的皮囊。
而就在此刻,古严突然眉头一皱。
他的心头一丝危机闪过!
但是不等他反应,大片的尘埃升腾,大地碎裂!
伴随着无数破碎的泥土,一道身影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
嘭!!!!
古严身上笼罩的金刺猬刹那崩溃!
他那才刚刚恢复的肉体,以一种更加狂野的方式轰然崩塌!
“唔唔!!!”
“噗——”
此刻!
古严眼珠脱离眼眶,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的肉体仿佛一块被轰飞的烂肉,直接狠狠砸向了前方山林之中!
嘭!
大片磅礴的鲜血和肉芽,仿佛炸开的娇嫩花·蕊,散落在了苍老的林间。
“古长老……”
此刻,原本他以为已经彻底重伤的苏牧,竟然缓缓站了起来!
他拖着肉糜一般的双脚,垂着已经分辨不清模样的手臂,缓缓爬出坑洞,朝着他默默走来。
“忘了给你介绍。”
“我的神通——应龙。”
“虽然只是一个阴神通,但是它毕竟叫应龙。”
苏牧笑了笑,他的脸颊和关节,还带有着蓝白色的鳞片。
“而龙,只要不死,沸血不熄,那么肉体永远强盛。”
此刻,苏牧身上更加夸张的鲜血四溢,但是他身上,再也没有了那之前干瘪将死的气息。
原来,在他下坠的时候就利用鳞片闭合了伤口,压抑着体内的血脉。
他的鲜血,在施展神通之后已经沸腾,是龙族沸血。
沸血保证了他除非死亡,机体血肉永远都在最亢奋的状态之下。
当然,此刻的他也已经极限了。
他的肉体的确已经沦落在了崩溃的边缘。
他只有一次机会。
真正最后的机会。
沸腾的血脉也阻挡不了重伤的躯体,事实上,最后坠地的那一刻,他施展了敖鳞之力,抵消了九成的冲击。不然现在的他,已经和古严预想的一样重伤了。
而古严依然犯了一个错误。
他没有让自己处在十七个金刺猬的保护之下。
仅仅只让一个金刺猬保护着自己,站在了坑洞之前。
正如苏牧之前说的那样,人类永远不会拥有妖兽那般任何时候全力以赴的优点。
无论再怎么谨慎,面对毫无反抗的对手时,都会一定程度上的放松。
噌——
苏牧那如同肉泥一般的手,用一种无法直视的方式“握”住了一柄黑色雷剑。
或许,说“插”更为合适。
那黑金雷剑的剑柄,插在了苏牧血肉模糊的手掌之上。
而在苏牧残破的眉心,一道银色的道痕,缓缓点亮!
他自己已经没法施展道意了。
但是这片土地刚刚诞生了烁土雷,这片大地本身还带着淡薄的自然道韵。
慢慢的,道韵凝结剑刃之上。
身体残破和苏牧不承多让的古严,也看到了攻击自己的事物。
那是一头背生双角的黄色狐狸。
此刻,那狐狸的全身布满瓷器般的裂痕,显然没有再战之力。
可是它的攻击,实实在在将自己重创了。
“很奇怪吗?”
苏牧拖着残破的身子,站在了古严身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方士,永远不要让对手知道你下一次的攻击如何进行。”
那是乘黄!
在飞黄天当时放出的时候,苏牧就将它隐藏了!
乘黄利用烁土雷产生的爆裂隐藏在了地下,并且在自己用坎天攻击古严的时候,也不断的叠加着坎天!
就如龙吟不仅仅可以用在拳头上,也可以化炁为剑,也可以施展全身。
乘黄以身为锤,虽然效果差了很多,但是一样可以叠加坎天!
它六十万斤的力量,自然能够比苏牧承受更大的反震。
而重创的古严也没有探知地下数丈外乘黄的心思和能力。
所以在乘黄裹挟着数百万斤的力量暴起时,他只能被动承受。
“你……”
“你!”
古严面色惨然,栽了!
自己又栽了!
他竟然还留着余力!
此刻,古严的眼神也狠辣起来!
“不,不可能!”
“你杀不死我!!!”
古严嘶吼着,身上灵光再现!
“来!!!”
他一声低吼,十七金刺猬当即呼啸而至!
但是苏牧距离他太近了,仅仅只有一丈的距离!
看着古严身上暗淡的灵气,苏牧丝毫没有顾忌身后的金刺猬。
他站在那里,沉寂的古树仿佛围观的巨人,翠色的华盖矜持的洒下正午温热的斑驳。
“你要死了。”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方士任何时候都该有的冷静体面,却让古严的面容愈加扭曲。
苏牧血衣沉沉,手臂回旋,做拔刀之姿。
淋淋鲜血泉水一般洒落,带着沸腾的蒸汽。
剑刃之上道韵盈盈,带着让时间死寂的凝望。
他的身后,如烈日涛涛。
一切倒影在古严几乎快要失明的眼珠之中,只能看到一片灿金的背景下,黑红色的昭烈剪影。
他面露恐惧,抖若筛糠!
巨大的死亡威胁,是他几百年都未曾感受到的。
“不!!!”
“给我死!!!”
古严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金刺猬燃烧起翻腾的火焰,极速靠近的过程之中,轰然暴涨!
而苏牧也轻轻挥出了阔别已久的招式——
他唇齿干瘪,沾染着滚烫的龙血。
那低沉的语调像是此刻扫过树梢的微风——
“第一式·雪走。”
衡改造过的功法完全契合己身。
剑刃之上道意凝实,如长夜闷雷一闪。
轰!!!
下一刻,十七金刺猬在林间轰然爆裂!
苏牧面前十几人合抱粗细的古树应声齐根而断。
恐怖的冲击和碎裂的灵气扫平了数百丈的苍翠。
如平地骤起的绿色风暴!
不远处,一道正在赶来的红衣身影在空中一顿,取出一个幽蓝色的罩子抵挡住了那恐怖的余波!
这一刻,爆裂而来的灵气无人制衡,毫无节制的四散翻涌,摧枯拉朽,宣告着灵劫级别绝望爆发的可怖。
哪怕是远方的落月山,都能感知到此刻大地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