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微微有些发愣——
他预料到了惊喜,却只预料到了前半部分,而没有预料到后半部分,惊喜的冲击,就这样扑面而来。
他以为自己洞察全局,从蛛丝马迹的异常之中识破了普兰的惊喜,卸下心防,却又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见证了惊喜的真正重头戏,大起大落的冲击和刺激,瞬间打破平衡,击溃所有防线。
狠狠地,狠狠地砸在鼻梁上。
原来,这才是惊喜。
视线,落在阳台的布置上,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准备画面,那些气球、那些鲜花、那个蛋糕,还有……
那个奖杯。
其实,那个奖杯,就是纪念品商店里随处都可以购买到的塑料奖杯,底座上标注着不同意义的字句。
“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全世界最机智的司机”、“最完美的儿子”……诸如此类等等,只是一个纪念品。
眼前这个奖杯则写着,“唯一的斗士”。
简单明了。
但是,为了准备这些,普兰却不得不充分利用高文训练和比赛的时间,偷偷摸摸地准备,然后高文返回房间的时候,她又必须手脚麻利地全部收藏起来,并且尽可能避免被高文发现,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短短几天时间,普兰显然花费了无数心思。
看着眼前这一幕,朴素简单,却饱含真心,耳边传来普兰絮絮叨叨的解说,还有音响里欢快的歌声,地中海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落在手臂上,鸡皮疙瘩就这样疯狂往外冒,那种温暖就狠狠击中了他。
鼻头,一阵酸楚。
语言,是如此苍白又如此无力,根本不足以形容内心汹涌的万分之一。
他认为并且坚信着,那些压力是自己的课题,也是自己职业生涯必须突破的关卡,所以始终独自对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身边的所有亲近之人保护在身后,唯恐那些无差别的伤害可能连累到他们。
然而,先是江彦云——当然还有时时刻刻站在一旁的高弘礼,而后是迪米特洛夫,现在又是普兰,他们都正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他,不是一个人。
在这条通往梦想的道路上,他并不是踽踽独行。
也许,他曾经是一个人,但走着走着,身边就聚集着一群小伙伴,跟随着他一起前进一起加油一起奔跑。
他没有必要那么坚强,独自一个人扛起所有重担;他们并没有那么脆弱,也能够并肩面对所有风雨。
猝不及防地,就连高文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完全没有做好准备,防线就这样被击中了。
高文,有些狼狈。
这让高文有些慌张。
他以为自己一切都好,他以为自己并不在乎,他应该开心应该幸福才对的,眼前一切应该好好庆祝好好享受才对,应该好好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才对,但是,隐藏在内心深处那些阴暗角落的情绪却这样蜂拥而至。
胸口,澎湃沸腾。
他试图展露一个笑容掩饰自己的狼狈,但失败了,尽管嘴角上扬了起来,视线却悄然模糊了一片。
普兰注意到了。
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普兰认真地打量着高文的表情,心脏微微抽痛了一下,她无法想象高文背负着什么。
生活,总是如此。
当拉开距离远处观察,总是看到那些光鲜亮丽的美好,羡慕也好嫉妒也罢,脑海里描绘着他人的幸福。
然而,真正拉近距离之后,才能够发现隐藏在美好背后也同样有阴影同样有黑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题和困境,每段生活都有自己的窠臼和坎坷,现实世界并不存在完美,或多或少总是有着残缺。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个人都在寻找,在茫茫人海里寻找自己所残缺的部分,也许是亲人也许是朋友,也许是爱人也许是知己,互相弥补互相陪伴,在漫漫人生长路里并肩前行,最后寻找到自己的圆满。
所以,她来了——
“高文,如果你已经精疲力竭,没有力气再继续前进,那么,就由我走向你吧。”
普兰,轻声说到,尽管声音不大,但话语却是如此坚定,如此勇敢又如此灿烂。
猛地,高文就抬起头来,看向普兰。
普兰的嘴角,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却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而是轻轻摇晃着脑袋,哼唱了起来。
“哦嘞……哦嘞哦嘞……”
一点点调皮,一点点恶作剧,一点点温暖,隐藏在旋律里,将言语无法承载的情感,就这样传递出来。
她,始终都会陪伴在他身边,一起战斗、一起面对、一起拼搏。
这次,歌声没有能够来得及唱完,高文一个箭步上前,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紧紧相拥在一起。
然后,以吻封缄。
短暂拉灯几分钟。
一直到空气开始燃烧起来,不知不觉,就在脸颊上点燃两抹红晕,宛若海天交接处熊熊燃烧的晚霞。
高文和普兰,两个人重新在阳台的小圆桌两侧落座。
普兰将蛋糕端起来,尽管脸颊滚烫,但还是目光明亮地看向高文,“庆祝,还是要庆祝的。”
高文却是好奇起来,“那如果今天我输球的话,怎么办?这派对?”
普兰没有任何迟疑,“派对,当然还是要进行的,不管输赢,你都证明了自己是一位斗士,永不言弃的斗士。一场比赛、一站赛事,不会成为绊脚石,反而会成为你继续前进的动力,我相信着这一点。”
所以,结果从来都不是重点,不管胜负如何,普兰都会为高文庆祝,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是高文的最大支持者。
高文,眼底的笑容轻轻涌动,打趣了一句,“压力山大。”
普兰点点头,“就是因为我知道,成为斗士也需要勇气、需要承担巨大压力,如果斗士也成为一种枷锁,那又会演变为另外一种桎梏,所以,才需要我们这些后援团的存在呀。”
兜兜转转,有些绕口。
高文轻轻抬起下颌,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口,“哇哦,哲学!不愧是法国人。”
一句小小调侃,普兰却不介意,笑盈盈地朝着高文眨了眨眼,“所以,你需要多读书,否则差距可能就要越来越大了。”
高文,瞠目结舌,“等等,你现在是在嫌弃我笨吗?”
普兰:哧哧,哈哈哈哈。
笑声,没有憋住,但普兰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笑的,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有……哈哈。”
普兰看着满脸生无可恋的高文,笑声越来越欢快,越是想要控制就越是控制不住。
所以,怎么办?
普兰连忙转移了话题,勉强控制住自己,“这次近距离观看比赛后,我才知道,原来竞技体育的压力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