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旧翌日醒来的时候,被窝里空空如也,玄烨已然是走了。
叶嬷嬷福身禀报道:“天没亮,宫中便传讯来,说是主子娘娘——不好了!”
苏帘听了,猛然一震,叶嬷嬷话中有深意——皇后快撑不住了!!苏帘顿时困意全无,终究命数要来,谁也躲不过去。
玄烨不是蒙亮走的,而是半夜刚过了子时便匆忙回宫的,可见皇后真的是拖不得太久了。
苏帘虽然不觉得伤心,到底心里不是很畅快。
“娘娘别往心里去,那可是主子娘娘啊,终究是比不得的。”点翠一旁急忙道。
叶嬷嬷皱了眉头,那话中的意思,隐隐有挑动之意,这个丫头,到底是不怎么安分的,她只盼着娘娘可别再留此人下去了!
点翠躬身道:“娘娘可得想想办法,皇上好不容易来了一遭,这么快就走了!您得想想法子,不管用什么法子,得留住皇上才成啊!实在不行,你就学学佟娘娘!”
苏帘的目光从点翠那愈发娇娆的面孔上扫过,冷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点翠身子一颤,急忙噗通跪地,泫然欲泣的眼眸楚楚望着苏帘,泣泪道:“娘娘,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啊!奴才是说,澹宁殿的确有几个标致的,譬如螺玳,还有秋怜,都是可用之人啊!奴才自己是决然没有那种心思的!”
“行了行了!!”苏帘满是厌恶地叫停,让她学佟贵妃,她情愿一头撞死!她学不来那恶心自己的劲儿!玄烨在宫里有嫔妃无数,苏帘瞧不见,就只当和自己无关,要是在着行宫里也冒出个,非恶心死她不成!!
“你是有主意的!”苏帘硬生生着嗓音道,“倒是快能做的了我的主了!”
点翠登时脸色惨白,颤颤道:“奴才、奴才也是一心为了娘娘啊!”
叶嬷嬷见状,上前半步道:“娘娘既然不喜欢这丫头,便打发她去行宫浆洗房吧!”那里最是偏远,她以后就是想凑也决然凑不到万岁爷跟前了。
点翠姣好的脸蛋瞬间青白没有血色,连忙磕头道:“娘娘,好歹念着奴才从前伺候过您的份儿上——”
看到点翠手上那才刚刚养好的冻伤,苏帘也有些不忍,到底当初有亏欠她的地方。只是她绝对也不能留一个想爬床的人在自己身边了,便道:“你去偏殿茶水间吧!”茶水间暖和,活计也轻松,也不算亏待了她。
“娘娘!”点翠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来,声声戚戚,仿佛啼血一般,“奴才真的是为娘娘您考虑啊!您为何不信奴才呢?”
苏帘不由翻了犹豫,或许……真的是古今思维的差异,莫非点翠真的没存那份不该有的心思?到底,从前那个点翠在苏帘心中还是颇有分量的。
叶嬷嬷看出苏帘脸上的犹豫,便对点翠道:“娘娘既发话,你便去吧!以后无事,不要过来正殿!”
点翠那满是泪花的眼睛戚戚望着苏帘,满是乞求之色。
苏帘咬咬唇,起了试探之心,道:“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娘娘!!”叶嬷嬷忍不住失了规矩,生生打断苏帘的话。
“只是——”苏帘顿了顿,“螺玳也好,秋怜也罢,都是才伺候我没多久的人,我实在信不过!”他伸手抚摸着点翠那白皙细嫩的脸蛋,如今的点翠,虽才十四,但眉宇妖娆,尤其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便微笑道:“算来,我能信的也只有你了!与其是旁人,不如是你叫我放心。”
苏帘轻轻一笑:“点翠,你可肯?”
点翠先是一愣,随即白皙的脸颊上染了红晕,她垂下眼睑,满是楚楚动人之色:“奴才、奴才蒲柳之姿,如何敢奢想?”
苏帘顿时心冷了个透,到底是她不该心存妄想,非要试试看,于是心中的冷意投射在脸上:“你既然如此有自知之明,我也不强求!去茶水间吧!以后别来正殿,更别出现在我面前!”
点翠顿时僵住了,娇美的脸上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之色,她急忙改口道:“若是娘娘驱策,奴才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帮着娘娘,奴才什么都肯!”
人呐,终究是会变的。苏帘此刻已经懒得再与她说半句了,从前的点翠到底是不存在了,何必还奢望如今她还存着从前的一星半点呢?任她哭泣哀嚎,苏帘置若罔闻,叫叶嬷嬷将人给拖了出去。
绣屏端了热热的熬乳茶上来,“娘娘别为那些不值当的人伤心!”说着,绣屏朝茶水间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方才她去取热水,还瞅见了点翠,竟然还想叫她求娘娘开恩回来继续伺候呢!!
叶嬷嬷捧着一盒针线房新制好的绒花来,都是水绿、杏黄、丁香紫、藕荷粉一类淡雅的色泽,很是入苏帘的眼。选了一个杏黄色的绒花,簪在鬓角,苏帘对镜微笑,“果然不错。”
就在这时,小凌子急急忙忙闯进来,叶嬷嬷皱着眉头正要怪责,只见小凌子噗通跪下道:“宫中传丧——皇后娘娘——崩了!!”崩者,帝王之逝也,国母亦可用。
苏帘手心微微一颤,去下头上的绒花,低低叹了一口气,到底没熬过这一关。她这一去了,皇帝自然有一段日子不能来行宫了。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皇后钮祜禄氏崩于坤宁宫。苏帘听闻,连太皇太后都驾至乾清门,欲入武英殿哭临,被皇帝再三劝阻,方才回了慈宁宫。
此时,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宗室子弟,,内大臣、大学士、学士、侍卫等,具入乾清门丹樨内,其余满汉文武各官,俱集乾清门外举哀。贵人以上嫔妃,公主、郡主等,诸王、贝勒妃及八旗二品以上命妇,俱入坤宁宫举哀。
苏帘刚吩咐了针线房加紧裁制丧衣,这可是国母崩逝,规矩上旗人都应该服丧百日才是。没成想,随即皇帝便下诏;“今满汉八旗为国征讨贼寇,平定地方,效力行间。今令伊等妻女服丧服、朕心不忍。其穿孝服、摘耳环、散发、俱著免。”
皇帝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免了臣工妻女服丧……表面看着是恩宠,只是钮祜禄氏一族颜面何存呢?
摇摇头,苏帘懒得去想这些复杂的政治问题,现在宫里的贵人以上的嫔妃都在坤宁宫为钮祜禄皇后哭丧呢,她庆幸自己只担负了个答应的位份,没“资格”去哭丧,真是好事啊!
二月二十七日,因皇后崩,皇帝辍朝五日以示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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