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阿古嬷嬷苦笑着,不知怎么安慰九簪。
苗人是山中的民族,自由如穿梭林间的狼。
但是当苗人也开始像汉人那样争权夺利,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和汉人确实没有区别。
九簪垂下脸,忽然道:“阿古嬷嬷,我想见见阿奎哥哥。”
阿古嬷嬷心疼她的闷闷不乐,便点头道:“好,我想法子让阿奎在门外和你说上几句话。”
随后,阿古嬷嬷便转身离开了新房的小楼。
九簪则是默默地将胸口里的荷包拿出来,倒出来一堆小小的龙眼大小的瓶子,她取了一个出来,拿在手中愣愣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门外传来迟疑的脚步声和男子的声音,才让她清醒过来。
“九簪?”
九簪听着那声音,先是眼眸一亮,看向投在窗子上的人影:“阿奎哥?”
“嗯,你叫我来什么事情,我在前面还有很多事。”阿奎神色淡漠地隔着门问。
听着他冷淡的声音,九簪愣了,随后苦笑了一下,起身走到门边,看着男子的轮廓,低声道“阿奎哥哥,你一直喜欢的人是九翠姐姐罢?”
“九簪,你不要无理取闹,今天已经是咱们的大婚日了,你还要怎么样?”阿奎有些不耐烦地道。
我还要怎么样?
我让你那么厌烦么?
九簪轻笑了起来,声音涩然而坚定:“我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你真心喜欢的人是谁,你如果不说实话,我就能让这个婚礼结不成!”
阿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恼火之色,隔着门压低了声音:“九簪,你任性也别太过分……”
“你说不说!”九簪冷冷地打断他。
阿奎仿佛忍耐不了一般,英气的眉眼里闪过压抑长久的怒火,他握拳狠狠一锤在门上:“对,我喜欢的人就是九翠,她温柔善良识大体,就像七十二峒春日里开的山兰花,我想娶她做新娘的念头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以前、现在、以后,我的心里真正的新娘只有她,永远都只有她,我从来没有想过娶你,你听明白了没有!”
他一口气说完,不停地喘着气,仿佛这句压抑在心底多年的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门内鸦雀无声。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看向大门想要说什么:“九簪,我不是想要……”
伤害你。
但是这三个字他还没有说,就听见门内响起女子平静到冷淡的声音:“我听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九簪?”阿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担忧,这个丫头自幼任性,这会子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罢?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你走吧,我不会惹事儿的。”九簪平静的声音再次在门后响起。
阿奎有些迟疑,但是见天色已经不早,便还是点点头:“好,晚上婚礼之后我会来找你。”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房门内的少女已经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九簪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九翠温柔含笑的声音,她才陡然清醒过来。
“九簪,你在吗,姐姐给你送晚膳来了。”
九簪立刻起身,在床边水盆里胡乱地洗了一把脸,然后去开门。
“你还好么?”九翠一看面前的女子满脸浮肿的模样,满眼红肿,便知道她哭过了,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担忧地看着她。
“我还好,没有事,只是……出嫁了,有点心乱。”九簪勉力笑了笑。
九翠虽然不信她的话,但是见她不愿意说,便暗中决定一会子问问阿古嬷嬷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是她脸上还是笑颜温柔:“好了,不要多想了,快坐下用点东西罢。”
九簪点点头,和九翠一起坐了下来,她看着九翠送来的食物有不少都是熟悉的苗疆菜色,便微微抿了抿唇:“姐姐还记得我喜欢的口味?”
九翠含笑伸手替她将长发拨到耳朵后:“当然,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汉人卖的糖蜜果子。”
九簪看着她,眼底闪过异样的光:“姐姐,你真的要跟着汉人去上京么,能不能不去?”
九翠摇摇头,轻叹了一声:“当然不行,看着你嫁人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九簪沉默下去,只埋头吃起了东西。
九翠看着房间里一片红色,又看了看九簪身上的红色嫁衣,只觉得心头酸苦,但想想如果九簪能代替她陪在爹娘身边和阿奎身边,她也没有什么太遗憾的了。
“小簪子,你嫁人了,也是大姑娘了,以后陪在爹娘身边,不可以那么任性了……”
她陪在九簪身边,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轻声絮念。
九簪只默默地听着,看着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她方才起身去给九翠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姐姐,你说了这么多,渴了么,喝一点水。”
九翠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真是一直在说,她有些尴尬地一笑,伸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谢谢。”
这是九簪第一次这么体贴。
九簪看着她,又看了看门外:“是了,吉祥和如意她们呢?”
“我让她们去前面帮忙了,府里人手已经不够了,大不如前,所以今儿我就是喜娘了,在这里陪你。”九翠苦笑一声。
也许八皇子能给他们保留那么一两个伺候的人就已经是很给脸面了。
九簪点点头:“那就好。”
九翠一愣:“那就好?”
九簪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而是转身从柜子里捧出来一套红色的嫁衣:“姐姐还记得这套嫁衣么?”
九翠一看那嫁衣,眼底便闪过心酸,她微微颔首:“记得呢。”
这是她们阿妈亲手给她绣的嫁衣。
“大女先嫁绣凤凰,二女后嫁绣孔雀,幸福如水长。”
九簪轻笑道:“这是阿姐的凤凰嫁衣,阿妈前些日子给我的,但是我还是穿不上,现在还给阿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