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进休息的偏殿,立刻腿就软了下去,让董嬷嬷和罗医正搀扶着才能坐上座位。
“老佛爷放心,您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太后,帝国历史上有废后的,但是从来没有听说有废太后的!”董嬷嬷赶紧伸手安抚太后。
太后闭了闭眼,眼中一片潮意,自嘲地一笑:“哀家竟然会信了燃灯那贱人,她送给哀家那些东西的时候只怕就没安好心。”
罗医正忽然淡淡地道:“不管燃灯师太是不是心怀鬼胎,太后是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做的不是么?”
太后忽然睁开眼,厉色看着罗医正:“怎么,连你也要来指责哀家么,哀家做错了什么,那些小贱人的骨肉能为哀家所用,是她们的福分!”
罗医正看着太后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继续为太后把脉扎针,为她通行气血。
“当年哀家能再宫变之中赢得漂亮,便不介意再来一次宫变夺回大权,看谁还敢说哀家一个字!”太后咬牙切齿地狞声道。
董嬷嬷则是垂下了眸子,心中苦笑,太后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就算最后太后无事,只是太后毁掉的名声,和散了的人心,却是再回不来了,再有第二次宫变,有谁会去帮助一个‘食人魔’。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太后强撑着身子坐回了椅子上,心中忐忑地看着空荡荡的龙座。
不知为何,虽然她早已安排好了,元泽也答应帮她,但是她就是觉得心中有不安的预感。
太极殿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朝内大部分众大臣们眼中一亮,莫不是皇帝陛下亲自到了?
却不想……
“国师到!”
立挺查案派的大臣们瞬间傻了眼,国师,居然来了?
而杜家一脉的人,原本蔫蔫儿地,听到国师驾到之后,瞬间眼中闪过光芒。
“参见国师!”
但不管如何,所有的大臣们都对这那一道款步而入的雪白身影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国师垂着眸子,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眼睛,他飘然而入,似一抹浮云,优雅至极。
秋叶白看着他的身形,也垂下了眸子。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在看她。
“不知国师到此有何事?”襄国公看着元泽,立刻迫不及待地问。
其他朝臣们瞬间心提了起来,国师莫不是又来做预言地罢?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篡帝的悲惨结局,心中莫名地担忧了起来。
元泽站定在大殿中央,依旧没有抬起眸子,只是淡淡地道:“阿弥陀佛,贫僧到此只是要传达佛祖的旨意。”
他的声音清澈之中带着点诡异的幽凉。
刑部尚书和李牧等人互看了一眼,立刻道:“国师,您要传达佛祖的旨意,可以稍晚些开祭坛,如今朝堂之上正在审案。”
他们不能让国师开口,元泽一定是杜家求来的救兵!
襄国公却厉声斥道:“佛祖旨意,自然是要先传达的,何况如今殿下尚未到,也没有开始审案!”
常爵爷才要说什么,却听得元泽再次开声打断了他们:“佛祖的旨意便与此案有关。”
“天下大乱,妖星现世,必得纯真童女以为祭祀安息天怒,镇压妖星,所以太后老佛爷和襄国公不过是遵神佛旨意将那些童女做了祭罢,这是天旨,尔等不可再多做纠缠,否则逆天而为,必遭天谴。”
此等脱罪的话语,瞬间让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僵。
这是在说让他们都散了罢,不得再追究此事,否则便是违背天意了么?
国师之言,代表天意,分量之重,就是身为天子的皇帝陛已下的圣旨都可以更改!
“国师,你岂能包庇那些恶人,满口胡言!”李侍郎几乎瞬间就绝望了,声嘶力竭地颤声道。
而太后和襄国公的脸色也极为古怪,他们要求元泽说的是太后与此事无关,一切都是燃灯信口诬陷,只是她一人所为!
而国师这么说岂非承认了太后就是幕后主使?
虽然国师也说了是为天下太平用童女祭祀,为太后脱罪,但是这其中实在是……
周围朝臣们投来的鄙夷、阴沉、愤怒的目光让他们忽然感觉到了一个词——孤立无援!
百多年来,第一次!
连支持自己的党羽也没有说话,看着他们的目光同样冰冷。
“哀家……哀家……”
太后面对那些冰凉森冷的目光,心中莫名地生出恐惧来,她身形晃了晃,半靠在了董嬷嬷身上,这种满心彷徨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多少年……多少年都没有过了。
大约只是先帝决定废后的时候,她才感受过……
她就是因为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发誓一定要得更大的权力,让谁都不能对她怎么样!
元泽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贫僧言尽于此,各位大人若是还要追究此案,那么便请继续,只是后果自负,阿弥陀佛。”
随后,他转身折返来路。
没有人注意到燃灯在看见元泽出现之后的表情,变得惶恐异常,但最后又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尤其是元泽的白袍子轻掠过她身边的时候,她面容表情看起来一片空洞无神,或者说遍布死寂与绝望。
而元泽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地上还跪着这么一个人一般,宽袖轻拂,走向殿门外。
一干朝臣们看着元泽飘然而来,飘然而去,当真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是留下他们这些人,满心的复杂。
一个残忍而灭绝人寰的食人案,便硬生生地变成了‘顺从天意的祭祀’!
简直是太令人愤恨而憋闷。
眼看着就要坐实那杜家老妖婆的罪孽,就算不能废掉老妖婆的太后之位,但是软禁冷宫却是完全可以的,没有了老佛爷的庇护,杜家除了襄国公之外,几乎一门纨绔,平日里就是会钻营外,也不成大气候,如此一来就能慢慢将杜家这颗毒瘤从帝国里拔出。
这是什么老天,竟然能如此偏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