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清浅的眸子定定地睨着秋叶白,片刻之后,冷嗤了一声:“舒瑾早已不是梅家之人,你何必为自己的卑鄙无耻找借口!”
秋叶白抬起头看着他,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道:“梅苏,本副座不是在找借口,只是告诉你两个事实……”
“第一,谁都知道私铸兵器一案确实是百里凌风为幕后主使,我并没‘构陷’于他,只是让‘证据’更完美一点,免得有人嚼舌根。”
“第二,我的人惨死在你家二弟手里,你二弟是条咬人的疯狗,你梅家没有道理不知道是为什么,本副座要你点赔偿再合适不过了。”
“第三,私铸兵器一案,总归是你梅家的人参与了整个过程,不管那人是不是你梅家的叛徒,都是你身为家主监管不力,所以梅家会受到质疑和惩罚,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若非你们梅家和杜家的关系,换成其他商家的主子说不得早已被下狱了。”
说罢,秋叶白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的雪,微笑:“梅大公子,以为然否?”
她一番话,条理分明到咄咄逼人,竟让梅苏瞬间哑然,而她说话之时,不卑不亢,唇角含笑的模样,更让他莫名地……着迷。
梅苏清浅的眸子渐渐笼上一层迷离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波澜。
海东青除了神俊非凡之外,最让人喜欢的便是它锐利的爪子,一抓紧了猎物,便几乎没有什么猎物能逃开。
而面前这只漂亮凶狠的海东青的利爪这一次更是狠狠地给他抓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只是痛楚之余,却更让人想要捕获她。
毕竟,要猎鹰,自然是要承担被鹰啄眼睛的风险。
“秋提督,真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梅苏眯起眸子,忽然伸手捏住秋叶白的下巴,略微粗粝的指尖掠过她柔软的嘴唇。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温柔得让秋叶白忍不住颦眉,只觉古怪非常。
她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捏住他的手腕以一个轻巧的姿势向下一折,梅苏见她出手,下意思地就要避开,但是手腕却一下子就被她捏在手里,他瞬间只觉得一股子剧烈的酸痛就势蔓延上来胳膊,逼得他差点就要单膝跪下。
他微微颦起精致的修眉,脸色微微发白,却硬生生地挺直了膝盖站着。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梅大公子,如果你不想在这里的雪地不小心‘摔’得老佛爷都认不出你,最好不要对本副座动手动脚。”
他眼底的那种光芒虽然若隐若现,但是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行走江湖多年,她这会子离他那么近,还看不出明白他眼中那种目光分明是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那她就是白活了这些年,也白当了绿竹楼的掌柜了!
梅苏微微苍白着脸,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忽倾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秋叶白,你我终归都效力于太后老佛爷,而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装成一个男人,秋家四女!”
长久没有听见的那个词,让她秋叶白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她讥诮地道:“干卿何事。”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轻咳声:“秋提督。”
在墙边仿佛‘亲密’相对的两人顿了顿,便立刻分开来。
秋叶白看向不远处,正正见着一顶华美的轿辇正停在不远处,前后簇拥着白衣黑云冠的鹤卫,方才出声的双白正一脸抑郁地看着她。
仿佛在说,大爷,不,姐姐,您这偷人,也得偷得有点技术含量,在这大宫道上就卿卿我我算怎么一回事?
秋叶白暗自叹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自己方才和梅苏那姿势有多暧昧,她捏着梅苏的手,外人看去只觉得亲密异常,当然这‘外人’指的是那些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梅苏看着来人,清浅的眸底闪过一丝阴沉,他拢了拢自己的鹤氅,行礼:“草民参见摄国殿下。”
秋叶白也依样行礼:“参见摄国殿下。”
心中多少有点不安,步辇上那位今儿出门前才消了那小脾气,这会子不会又发作起来罢?
鲛珠纱后面坐着的人,片刻之后才抬手挑起了自己面前的纱幔,一身暗红如雪的华美锦袍衬得那半张露出的精致的脸异常的白,他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轻勾起唇角:“本宫听说安乐为了救秋提督,甘愿以身挡老佛爷的怒火,甚至殉葬,差点促成一段项羽虞姬的佳缘,如今看来似要和秋提督缔结良缘的人并非安乐,怎么,如今这妹夫和妻兄便在这儿先行交流起来?”
秋叶白一听百里初这把含笑的声音,竟一点火气都没有,便心中暗觉不妙。
她可不觉得百里初是这么大度之人。
而梅苏也不知怎么了,竟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温然道:“摄国殿下说得是,舍妹和秋提督是有一段前缘,他救了舍妹一命,所以舍妹倾心相许,小儿女情长,当初下江南之前,草民便有意与秋大人谈婚事的细节了,只是秋提督从江南回来之后,一路甚忙,也没甚机会详谈,今儿难得遇上,自然也该商量一番这换贴和六礼之事。”
秋叶白听着梅苏说的话,瞬间微微瞪大了眼,这位梅大公子,梅大少爷,睁眼说瞎话的能耐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她几乎都要相信自己和梅相子倾心相许了!
不过他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向百里初挑衅的意思。
“你……”秋叶白愣了半晌,才要说话,却被百里初打断了,他讥诮地勾起唇角:“梅苏,你过来。”
梅苏闻言,不免一怔,他是知道摄国殿下似也觊觎着秋叶白,所以他原是打算帮着秋叶白断了摄国的‘无耻妄想’,心中已经有准备摄国会对他冷嘲热讽,却不想对方却忽然叫他过去。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款步向百里初的方向而去。
他走到了百里初的步辇边,才站定了抬头,却见百里初的帘子慢慢地被挑高,露出百里初那张诡艳得不可方物的面容,步辇幔帐之下半明半亮,在他面容上烙下幽影,愈发显出一种神秘夺人的魅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