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等了约莫有半个多小时，会客室里的人进进出出，被喊到的人都是高高兴兴的出去，没喊到的只能继续等，有人离去，也有新的人进来，就这么半小时的功夫，一波一波的人进来出去，陈兴也能想象发改委这段时间会有多忙，今天他见到的无疑可以当成一个缩影。

陈兴几人刚才进来时同时在等的两拨人已经出去了，他们先来等，能排在前头进去也没啥奇怪，只是当比陈兴他们后面进来的一拨人也被喊进去时，陈兴就诧异了，“这到底是怎么安排预约的？”

“鬼才知道这帮人是怎么安排的。”说起这个，宋正明不是一般的火大，他已经吃过几次闭门羹了，今天拉着陈兴一块过来，要是还见不到那位王司长的面，那宋正明真要骂娘了，门难进，人难见，这就是宋正明这段时间最深刻的体会，但此刻尽管是抱怨，宋正明也只是悄声嘀咕，万一要是这司里的工作人员突然进来，被听了去也就不好了，总的来说，宋正明不爽归不爽，但还是有分寸。

“宋总，谁让咱们是求人的呢。”胡林军这时候也说了一句，言下之意无非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是求人办事的，只能装孙子。

“为了200多亿的资金，就算是装孙子我也认了，就怕装完了孙子，一毛钱都没看到希望。”宋正明哪里听不出胡林军的意思，嘴里如是说了一句，200多亿的资金对南钢很重要，特别是因为钢铁市场目前供过于求的供需矛盾以及南钢面临的转型升级困境，这些都给南钢造成了困难，这几年南钢的情况一只在走下坡路，除了内部对企业改革的不力，外部因素也有助推了南钢的困境，所以南钢也急需这么一笔资金来给自己注入强心剂。

“宋总说的不错，为了这笔资金，受点委屈也没啥。”陈兴笑着附和了一句，要是能争取到这笔国家预算内拨款，南州也会因此获益，这么大一笔资金投资下去，对南州的经济增长本身就能起到促进作用。

几人低声说着话，这时候工作人员再次走了进来，还是一开始接待陈兴几人那一位，工作人员目光从陈兴几人脸上快速扫过，嘴上道，“几位，很抱歉，今天上午王司长没时间了，你们要想见他，恐怕要改天再预约了。”

“怎么回事？我们已经跑了好几趟了，这还要让我们再跑几次？”宋正明一下就急了，蹭的就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对，宋正明忙又改口，“这位同志，我这一急说话就不着调，你不要往心里去，你能不能给我们个准信，那王司长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

宋正明为了这个项目能够批下来是真的能屈能伸了，亏得他一个正厅级干部在一个普通工作人员面前用讨好的口气说着话，有脾气还得忍着，只不过这名工作人员明显也是心不在焉，对宋正明的话并不在意，眼神闪烁了一下，工作人员道，“不好意思，王司长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还真不清楚，我只是个跑腿的，领导的时间怎么安排，我是一点不了解。”

“昨天预约的时候也没说王司长今天没空，这位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林军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的心里也一肚子火，却硬生生的忍着。

“王司长临时有个紧急会议要参加，所以今天上午没空了。”工作人员一板一眼的回答着，眼神飘向了别的地方。

工作人员说完，就要准备离去，临走前状似出乎好心，又有意强调了一句，“你们就不用在这里干等了，改天预约再过来，上午王司长是不可能有时间了。”

工作人员出去了，剩下陈兴几人面面相觑，宋正明朝陈兴颇为歉意的说道，“陈市长，让你也跟着白跑一趟了。”

“宋总说的哪里话，这不只是你们南钢的事，也是我们市里的大事，我们市里全力支持和配合你们的，只要能拿下这个项目审批，你让我多来等几次也没关系。”陈兴笑着摇了摇头，几人这时候也只能无奈的往外走了，今天上午注定又是白跑一趟。

“陈市长，中午去喝一杯？”宋正明征询的看着陈兴，他不抽烟，唯独好酒，没事的时候就算只有自己一人，他也喜欢自饮自酌的喝一杯，这会心情又不顺畅，难免又想喝点小酒发泄发泄，就想拉着陈兴喝两杯了。

“也好。”陈兴迟疑了一下，随即答应了下来，看了一下时间，才10点左右，陈兴旋即提议道，“宋总，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喝茶，现在也不是吃饭的点。”

“那也成。”宋正明笑着点头，和陈兴显得很是随意。

陈兴几人进了电梯，那名工作人员突的从隔壁一个办公室里钻了出来，看着陈兴几人坐电梯下去，工作人员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林处长，我照您说的做了，他们走了。”

“好，干的不错。”姓林的年轻男子满意的点着头，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道，“小陈啊，好好干，我看好你，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林处长，还靠您以后多多提携了。”工作人员讨好道，还待拍几句马屁，电话那头却是已经传来盲音，对方已经挂掉电话，工作人员一愣，随即撇了撇嘴，好歹为对方办了事，就这么一句话将他打发了。

“也不知道这林处长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整那几个地方上的人干嘛。”工作人员将手机放回口袋，不解的摇了摇头，他也不指望光靠这事就能让年轻处长给他啥好处，但能先搭上点关系总是不错的，反正他得罪不起对方，人家这么吩咐，他照办就是。

林姓处长此刻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厅在产业规划司上面一层，他并非是自己的一个办公室，和别人共用的一个办公室，只不过这会办公室就他一人罢了，走到窗前，林姓处长居高临下往下看着，正好看到陈兴几人从大楼里走出去。

看着陈兴的背影，林姓处长嘴角往上弯了一个弧度，眼神里带着不屑、嫉妒等等复杂的情绪，陈兴不认得他，他却是认得陈兴，虽然只是偶然看到陈兴才知道，但之前却是没少听过陈兴的名字，这一切自然都是因为陈兴娶了张宁宁为妻，林姓处长对陈兴这火箭似的蹿升不是一般的羡慕，但更多的是不屑，觉得陈兴是靠着女人发家。刚才指使那姓陈的工作人员那么干，他当时也没多想，纯粹就想让陈兴不如意。

“这次不知道又要在京城耗几天，时间一天天过，眼看着项目的批文还半点眉目都没有，真的能让人急死。”几人往外走着，宋正明回头看了看发改委的办公大楼，无奈叹了口气。

“我这两天帮忙找找关系，看能不能走走门路。”陈兴说道。

“陈市长，我可就等你这句话了，你再不说，我都要急了。”宋正明一听，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将陈兴拉到京城来并不是凑人头的，顺宝来跟宋正明透露过陈兴的背景，宋正明当时一知道就乐翻了，要是陈兴能充分利用自身的关系帮忙，那可就是大喜事一件，宋正明没顺宝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眼下陈兴如此说，宋正明很是直爽的笑着。

“敢情宋总在这等着我呢。”陈兴笑着摇了摇头，了解宋正明的性格，对其说的话就不会反感，陈兴倒是觉得宋正明这种性格和自己很合得来。

“陈市长以前在部委任职，我早就指望着陈市长有没有别的门路能够帮忙找找关系了，我自个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拜访各路神仙了，但没啥效果，所以只能把主意动到陈市长头上了。”宋正明笑着实话实说，他也不提陈兴有张家的背景，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即可。

“看来我跟宋总到京城来是掉入了宋总的陷阱了。”陈兴开了句玩笑。

几人说笑着上车，陈兴浑然不知楼上一直有一双目光在注视着他。

中午在一家港粤食府吃饭，虽然不是什么五星级大酒店，但饭店的装修却是非常高档，这里的消费一点也不比那些五星级大酒店便宜，这家饭店离南钢驻京联络点不远，宋正明极力推崇这家饭店，对这家饭店的味道赞不绝口，他来吃过一次后，基本上每次到京城都是来这里吃饭，一来是离办事处不远，二来是菜的味道好，一行人在茶店喝完茶后，宋正明便推荐来这里吃饭，陈兴自然是无所谓。

和宋正明坐在包厢里，几人也没急着点菜，陈兴笑着说待会还有个朋友会过来，宋正明一听，当即表示等陈兴的朋友过来再点菜，让服务员又上了一壶茶，几人随意聊了起来。

宋正明眼神很亮，刚才陈兴接了个电话，然后说有朋友要过来后，宋正明内心就期待无比，陈兴在京城部委工作的经历以及其身后的背景，让宋正明对陈兴那位所谓的‘朋友’十分期待，因为宋正明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了陈兴称呼对方‘张大哥’来着，这让宋正明隐隐猜到了陈兴说的朋友会是什么身份，宋正明的消息比一般干部要灵通，他跟顺宝来的良好私交也让其对高层的了解比别人多点，至于陈兴的身份，宋正明一开始也是从顺宝来那里知道的。

……

薛大宝今天中午跟往常一样又约了几个狐朋狗党准备到酒店吃饭，在南州呆了几天，薛大宝就跑回京城了，在南州投资的分厂自有专人去负责，京城这边的分公司一直都是他在负责，离开久了也不行，要不然照薛大宝的说法是留在南州跟黄明一块泡妞也是惬意的生活，而且陈兴有这个市长罩着，在南州还能横着走，当然，这也只是玩笑话。

薛大宝跟一朋友勾肩搭背的往酒店走去，旁边还有另外两人，几个人都是富家大少，薛大宝走着走着就觉得后面传来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了，他耳朵里分明听到‘陈兴’三个字来着，心里惊咦了一声，薛大宝转头朝后面看去，只见两个男子在后面几步之遥，也是往酒店里走进去，薛大宝有意将脚步放慢了一下，他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上午我让人故意跟那陈兴说王为林不在，那陈兴还不是灰溜溜离开了。嘿，典型的一个走了狗屎运的乡巴佬嘛，要不是靠上张家这棵大树，他算哪根葱，现在当了市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男子同身旁的同伴道。

“江成，你也是吃饱了撑着，他又没得罪你，你故意整他干嘛。”身旁的同伴笑着摇了摇头。

“谁让他是张家女婿来着，张家跟咱们林家表面上和气，但私底下不也是竞争不断，就冲着他是张家的女婿，我也得整他一整。”被叫江成的男子撇了撇嘴，他就算是上午的那位林姓处长，林江成，今年只有28岁的他是发改委办公厅一个处室的一把手，虽然级别不高，但混一下资历，过个一两年提个副厅是顺理成章的事，别人不好迈过去的坎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压力，原因无他，他是林家人，熟知高层圈子里的人都再清楚不过，林家是唯一能跟张家相提并论的权贵家族了，林家老爷子和张家老爷子一样，都是硕果仅存的开国元老，在军方的影响力也不会比张家老爷子差到哪去。

林江成尽管在林家这个大家族里的地位并不怎么高，但他终归是林家人，能受到别人没有的优待，将来提个正厅对他并不难，但能不能上副部，那就得看他个人的能力和家族里的长辈肯不肯支持了。

“就像你说的，无非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人罢了，跟他较劲有什么意思，自掉身价。”林江成身旁的同伴不屑的笑了笑，那种自然而然的高傲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其实对于他这种根正苗红的红三代来说，除了身份对等又同样是红色子弟，其他人根本就瞧不上眼，即便是现今中央的某些高干子弟，在他眼里也被看成是暴发户的角色，除了张家，他基本上也没将其他人看在眼里。

嘴上虽然对陈兴不屑一顾，但林江成提到张家的时候，男子眼里依然有一丝凝重，哪怕他再狂妄自大，他也不能否认张家现在的确是要隐隐胜过他们一头，虽然两家老爷子的地位相同，但张家纵横捭阖，在军政两边都打下了极为厚实的基础，这却是他们林家稍微欠缺的，现在就等着看哪家老爷子谁能活得更久一点，家有一老胜似一宝，对于他们这种家族来说是极为真实的写照。

“国兴哥说的是，看来以后我还得向国兴哥看齐。”林江成不知道男子所想，笑着拍着对方的马屁，从他走的位置一直落后对方小半拍就能看得出来，对方的身份比他高好多，林江成需要极力讨好对方，男子是林国兴，林家真正的嫡系子弟。

薛大宝几乎是竖起了耳朵在听两人讲话，眼见着两人进了电梯，薛大宝这才作罢，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陈兴来京城了？

“兄弟几个先吃饭哈，我有点事得先离开。”薛大宝知道陈兴来京城了，就顾不得和几个狐朋狗党吃饭了，嘴上提出要告辞离开。

“啧，大宝，咋回事呢，中午还是你说要出来喝一顿呢，这饭还没吃呢，你就自己先开溜了，太不够意思了吧。”跟薛大宝勾肩搭背的那人不满道。

“不是，突然想起一件急事没办。”薛大宝陪着笑脸，“今天是我不是，赶明儿咱们再约，想怎么灌随你们，兄弟我要是皱下眉头就自个钻桌子去。

“妈的，怎么屁事这么多，亏你还好意思打电话约我们出来喝酒。”另外一人骂骂咧咧，“有事就快滚吧，哥几个慢慢喝，等着你赶回来。”

“行，我尽量，能赶回来就赶回来，不能赶回来就没办法，你们几个喝得尽兴点，我要是没回来，你们也别等了。”薛大宝笑了笑，人已经撒丫子往外走去，几个人跟他也算不得什么死党，无非是酒肉朋友，又一起投资了点生意，嘴上称兄道弟的，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没事儿好得跟啥似的，有点利益纷争立马就能反目成仇。

薛大宝走到外面停车场，立马就拿出手机给陈兴打了过去，“陈兴，你回京城了？”

“昨天刚回来，你小子怎么跟狗似的，鼻子这么灵，竟然知道了我回来了。”陈兴笑骂了一句，两人开玩笑也没什么禁忌，陈兴反倒是惊讶自己一回来，对方就知道。

“我可没狗鼻子那么灵，刚才无意间听到别人讲话知道你在京城而已，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找你。”薛大宝笑道。

“我在……附近的一家港粤食府，正要吃饭，你小子可以过来蹭吃。”陈兴笑着说了一句，反正薛大宝也不是体制内的人，陈兴并不认为有什么需要回避的。

“宋总，又有个朋友要过来蹭饭吃，宋总不会介意吧？”陈兴挂掉电话后对宋正明笑道，总要和宋正明打声招呼。

“陈市长说的什么话，你有多少朋友尽管叫过来，我巴不得人越多越好，我这人就喜欢热闹，人少了我还嫌冷清。”宋正明很是直爽的说道。

陈兴笑着点了点头，他就喜欢宋正明这性子，而且宋正明是企业的，跟宋正明打交道就少了些弯弯绕绕，相对比较轻松。

两人说着话，陈兴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张明打来的，陈兴赶紧接了起来，“张大哥，到了？”

“嗯，刚到，你们在哪个包厢，我停好车就上去。”张明刚把车开进停车场。

“张大哥停好车慢慢走进来就是，我这就下去接你。”陈兴笑道。

“陈市长，我跟你一块下去。”一旁的宋正明早就竖起了耳朵，听到那‘张大哥’三个字，宋正明眼睛又亮了起来，二话不说就站起来。

“也好。”陈兴愣了一下，疑惑的看了宋正明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很显然，宋正明猜出了点什么。

两人要下楼去接人，胡林军和邓明两人也不敢坐着了，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领导都下去接人了，两个当下属的哪敢悠闲的坐在包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