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张辛军来到了自己平常吃饭的定点酒店，在他专用的包厢里，张辛军时常不耐烦的看下时间，这种毛躁的心情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身为副厅级干部，张辛军不说城府有多深，但也不至于如此毛毛躁躁，跟他副市长的身份一点都不相符，周燕的事情已经让张辛军的心态有点乱。

李德军坐在一旁闷不作声，包厢里除了他和张辛军再没别人，南明区分局局长赵翼在路上就离开了，张辛军要见邓青铭，也没打算让赵翼一块过来，而此刻，两人都是在等邓青铭过来，李德军给邓青铭打了电话，对方这会还没过来。

又等了几分钟，敲门声响起，李德军走去开门，来的正是邓青铭，笑着朝李德军点了点头，邓青铭往里走进来，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张辛军，邓青铭略为恭敬的喊了一声张市长。

“小邓来了啊，坐。”张辛军收拾了下心情，很是亲切的冲邓青铭招了招手，让对方坐到自己身边来，笑道，“小邓，要不要吃点夜宵？”

“不用，不用，晚上吃多了，这会还撑着。”邓青铭笑着摇了摇头，瞥了张辛军一眼，邓青铭心里清楚，张辛军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他，此刻对方的态度这么热情，邓青铭都有些不太适应。

“那就喝点茶，小李，你去让酒店送壶好茶过来。”张辛军笑了笑，转头看着邓青铭，“小邓，这些天在陈市长身边工作，看你进步很快嘛，怎么样，跟在陈市长身边，思想觉悟是不是也提高了。”

“张市长您过奖了，哪里有什么进步，还不就是那样，每天混混日子。”邓青铭淡然的应对着张辛军的话，心里却在想着张辛军叫他过来会是什么事。

“小邓，你要是这样想，我可要批评你了，市政府办里有这么多人，能有多少人有机会跟在市长身边工作学习？可就你这个当秘书的才有这种得天独厚的机会，你可得好好珍惜，怎么能说混日子呢？”张辛军看了看邓青铭，话里有话，“当初江秘书长给陈市长挑秘书的时候，我可是向江秘书长推荐过你的，你现在这种思想苗头可不对，在陈市长身边工作，要兢兢业业，这样才不会让陈市长觉得你不称职嘛，要不然能留在陈市长身边。”

“张市长，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要是我能办到的，自然是尽力去做。”邓青铭苦笑了一下，张辛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识趣点。

“没什么事，就是向你了解件事。”张辛军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对邓青铭的态度很是满意，“陈市长前天见了法院的周院长？”

“恩，是有这回事，前天上午还是我给法院的周院长打的电话。”邓青铭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张辛军，不知道对方问这事干嘛。

“那你知道陈市长和周院长之间谈些什么吗？”

“张市长，这您可真的太看得起我了，陈市长和周院长之间谈些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办公室门关着，我总不能贴在门上偷听，再说了，即便偷听也不见得能听到什么，那门的隔音效果，张市长您应该清楚的。”邓青铭无奈道。

“这么说你是不清楚了？”张辛军颇有些不甘的盯着邓青铭，脸上的热情也减了几分。

“是真不清楚，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跟张市长您说，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邓青铭认真道，心里头不是一般的纳闷，不知道张辛军为什么会关心起陈兴跟法院院长周克之间的对话，那跟张辛军似乎没什么直接关系。

张辛军听得邓青铭说不知道，眼里满是浓浓的失望，一时连说话的心思都没了，想着刚才和周燕的碰面，张辛军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那个疯女人的事要是不解决，他早晚会被对方害死，辛辛苦苦爬到这副市长的位置上，张辛军可不希望自己阴沟里翻船，被一个疯女人给掀下马来。

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冷场，李德军忙笑着对邓青铭道，“邓秘书，喝茶，喝茶。”

“好，谢谢。”邓青铭点头笑道，犹豫了一下，邓青铭道，“张市长，实话实说，陈市长现在对我并不是很信任，我这个秘书也是干得如履薄冰，就怕哪天就给撤换了，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有这回事？”张辛军微微抬头，明显还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随意道，“能否取得陈市长的信任，这就要靠你的努力了，江秘书长将你安排到陈市长身边当秘书，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至于陈市长对你是否满意和信任，只能靠你自己了，别的人想帮也帮不上你。”

张辛军没能从邓青铭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对邓青铭所说的没得到陈兴的真正信任也就不是很关心，兴许是感觉到张辛军有些敷衍的态度，邓青铭嘴巴马上闭得紧紧的，没有了说话的心情，现实就是这么残酷，邓青铭也不敢对张辛军表现出啥不满，日后他这个秘书要是被陈兴换了，那他在市政府里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到时候肯定要夹起尾巴做人。

李德军想圆场说点啥，嘴上干巴巴的却也不知道说什么，领导在为周燕的案子操心，他则是在为领导的前程操心，假若张辛军因为周燕的案子出事，李德军要为自己准备好退路，不可能真的死心塌地的跟着张辛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德军还没达到士为知己者死的地步，张辛军虽然信任他，栽培他，但李德军自认自己也是尽职尽责的为张辛军办了很多事了。

李德军也不说话，包厢里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张辛军一时也都没察觉包厢里静悄悄的。

“张市长，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最近在筹办招商洽谈会的事情，陈市长很重视，我也只能起早摸黑的瞎忙。”邓青铭笑道。

“好，你先回去吧。”张辛军挥了挥手，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不对，张辛军这才补充了一句，“小李，你帮我送送小邓。”

李德军点着头，笑着将邓青铭送到门外，在门口跟邓青铭寒暄了几句，双飞都是满脸笑容，李德军随后也是回到了包厢。

离开酒店，邓青铭回头望了一眼，狠狠的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需要问我话就一个电话把我叫来，不需要就理都懒得理，把老子当小姐了不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老子要是能坐稳这秘书的位置，鸟都不想鸟你，连个常委都不是的副市长，有啥了不起的。”

包厢里的张辛军自是不知道楼下的邓青铭正痛骂着他，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张辛军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变幻着，像是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过了一会，张辛军朝李德军看了看，“小李，你过来一下。”

附耳在李德军耳旁说了几句，李德军身体一抖，险些惊呼出声，脸色急变，看着张辛军，李德军是真吓到了，结结巴巴道，“市……市长，这太冒险了吧，我……我做不来。”

李德军是真被吓到了，脸色都白了几分，看着张辛军那戴着眼镜显得极为斯文的面庞，李德军第一次觉得眼前的领导太过可怕，隐藏在那张看起来和善的面孔下是一颗多么狠毒的心呐！李德军的后背一阵阵发凉。

“无毒不丈夫。”张辛军低声呢喃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不满的看了李德军一眼，“瞧你这胆量，没让你现在做，只是让你提前做个准备，要是周燕那疯女人真的不识相，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李德军低着头不敢接话，太狠了，真的是太狠了，周燕就算是现在再不理智，那也是曾经跟了张辛军七八年的女人了，张辛军竟然萌发了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想法，李德军想想都觉得可怕，一条人命在这些当领导的人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包厢里静悄悄的，时间一点一滴的走着。

日子一天一天过的很快，为期三个月的严打整治专项活动在全市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暴，陈兴兼着严打小组组长的代市长不仅要兼顾严打的事，这些天又在为马上就要召开的招商洽谈会忙得不亦乐乎。

周燕的案子由市法院退回检察院重新补充调查，检查院这边则是让直接经办此案的南明区公安分局将证据补全，案子也是一天天拖着，分局局长赵翼暂时压着案子，他找张辛军商量，张辛军则是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让周燕在看守所里呆着，拖不了的时候，很显然，张辛军内心深处也不愿意走上那极端的一步。

这一日，陈兴在办公室里听着肖远庆的汇报，满意的点着头，肖远庆的沉稳和老练让其欣赏，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融入了政府办并且站稳了脚跟，陈兴对此很满意，将来一旦时机成熟，陈兴绝对会将现在的政府办主任黄永刚拿下，让肖远庆上，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必须是陈兴信得过的人。

“市长，您上次让我留意有没有合适的文秘，这些天我考察了一下，有个叫黄江华的小伙子还不错，毕业于南州大学中文系，本科学历，刚进来办公室两年，一直在秘书二处工作，是个踏实稳重的小伙子，在市政府里也没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很不错的小伙子。”肖远庆汇报完工作，提及了陈兴交代他办的事，说完话，肖远庆不动声色的看着陈兴，肖远庆知道陈兴若是觉得可以，那邓青铭的秘书位置怕是要不保。

“哦？”提及这事，陈兴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肖远庆前面说的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关键是后面的话，没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肖远庆的潜意思是说背景清白，陈兴在意的这个，眼下的邓青铭让陈兴多少有些提防，跟邓青铭是秘书长江秉宣一手给他安排的有很大的关系，而江秉宣又跟李浩成走得近，陈兴免不了动了换秘书的心思。

“要不我现在把黄江华叫过来，陈市长您见见？”肖远庆笑道。

“那就不必了，我相信你的眼光，回头你把他的简历送我这里来，我再看看，恩，这段时间你可以多考察考察他。”陈兴说道。

肖远庆点头说好，见陈兴没什么事了，肖远庆识趣的退了出去，走到外面，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位于陈兴办公室边上的小办公室，那是邓青铭的办公室，肖远庆摇了摇头，邓青铭这秘书位置恐怕真坐不长久了。

南州市国际机场。

一架从京城飞往南州的航班在机场稳稳降落，一名戴着大墨镜，一身休闲牛仔打扮的女子从飞机上走了下来，望着脚下的这片土地，女子嘴角微微往上翘，她是格雷公司大中华区副总，林晴，此行是特地来南州市考察，同时顺便参加南州市举办的招商洽谈会。

下了飞机，林晴很快就看到了前面举着写着她名字的牌子，边上还停了两辆车子，车子是直接开到机场内部来的，挂着市政府牌照。

林晴摘下墨镜，笑着走了过去。

李浩成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看，竟是忘了眨眼，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您是林总？”

“Yes。”林晴笑着蹦出了英文，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林晴一时也没去特别注意，笑道，“怎么，不像吗。”

“不是，不是，我以为像林总这样的大集团副总出行应该会带着好几位助手才对，没想到林总是一个人，再者，我以为林总会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李浩成摇了摇头，半开玩笑的说着，看着眼前的林晴，李浩成比起刚来接机时，眼里多了几分异样的热情，这时候，李浩成边上的秘书江锦也及时的向林晴介绍李浩成的身份。

听到眼前的中年男子竟是常务副市长，南州市政府的二把手时，林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南州市政府办有通知她说市里会有人来接她，但林晴显然没想到李浩成这个市政府的二号人物会亲自过来，看了看李浩成，林晴认真了几分，当看到李浩成看向她时，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一丝火热，林晴莫名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李市长会亲自过来，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林晴笑着同李浩成握了下手。

“收到格雷公司向我们市政府发来的信函，我们市里上下都很重视，我今天是代表市政府过来接待林总一行。”李浩成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笑道，“林总只是一人过来，还是让人惊讶。”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前呼后拥的。”林晴笑着眨了眨眼睛，“跟你们大陆官员的作风可有点格格不入哦。”

“林总长期在国外生活，这应该是价值观的差别。”李浩成随意应了一句，岔过这个话题，笑道，“林总，请上车吧，我可不敢让林总这么漂亮的女人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李市长可真有绅士风度。”林晴笑着上车，有意无意的给了李浩成一个媚眼。

车子往市里驶去，李浩成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倒是和林晴聊得很投机，不得不说，林晴让李浩成很惊艳，他来之前一直以为格雷公司过来的那名林姓副总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外国大妈才是，这年头在大陆工作的外国人弄个中文名是很正常的事。

李浩成亲自过来接机，是因为他对此事的确很重视，格雷公司是知名的国际大投行，市政府办接到格雷公司的公函说公司副总jennylin（林晴）要到南州市来考察，李浩成第一时间知道后就决定过来接机了，至于陈兴那边，李浩成也懒得去说，只是让政府办主任黄永刚跟陈兴说他已经负责接待格雷公司的人，算是打过招呼。

李浩成对此事如此上心无疑是因为格雷公司本身具有的国际知名度乃至其公司实力让李浩成重视，这样一个跨国集团的副总过来，市政府来一名副职接待是一点都不为过的，哪怕是一把手过来都能说得过去的，要知道，格雷公司是跟高盛集团，花旗集团，摩根士丹利等国际大投行并列的知名大公司，一直以来都只在京城和上海两地设立分公司，如果能让格雷公司在南州市设立一个分公司，那对于南州市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若是能通过格雷公司联系争取一批跨国公司落户南州市，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李浩成对此事重视是很正常的事，而此刻见到的林晴无疑让李浩成的心情更加愉悦了几分，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将林晴送到南州大酒店，这是市里为林晴安排的下榻酒店，李浩成很是热心的将林晴一路送进了酒店的房间，还热心的帮忙提行李，林晴的行李也不多，就一个小行李箱，但李浩成显然是有点热情过头了，进了房间，李浩成也坐了下来，也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

“林总对住的地方还满意吧，要是不满意，随时跟我们说，马上给林总更换。”李浩成笑眯眯的说道。

“满意，非常满意。”林晴笑着道。

“那行，林总先休息，有事的话可以跟我们办公室的人联络。”李浩成见林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起身告辞。

“会的。”林晴点头笑道。

“那我就先走了，接下来就预祝林总在我们南州市的考察行程愉快而圆满。”

“李市长的热情好客已经让我对这座城市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好感，我想接下来在南州市的日子，会是一个非常美妙而愉快的行程，李市长您说是吗。”林晴看起来已经有些疲倦，强打着精神道。

“那是当然，我们南州市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城市。”李浩成满脸笑容，“林总先休息吧，晚上我再过来，给林总接风洗尘。”

将李浩成送到门口，在李浩成的连声留步下，林晴这才停住，目送着李浩成离去，林晴回到房间将门关上，脸上的疲倦神色一扫而空，哪里还有半点疲惫，分明是精神的很。

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下，特别是一些隐蔽角落，做完这些例行公事后，林晴才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我已经到了南州市，待会将南州市党政官员的详细资料传过来给我。”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林晴脸上露出了笑容，“放心吧，这次重点就是奔着陈兴来的，我当然会着重考察他，看他值不值你给他评的那么高分，组织上现在都将他列入名单了，我当然不敢忽视。”

打完了这个电话，林晴走到窗前，楼下的李浩成此时也才刚要上车离去，林晴看着李浩成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凭她以往训练课程里对男人的了解和心理的分析，再加上这几年的实践经验，林晴大致能摸清楚李浩成是属于哪一类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