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刘建川和曾发展等人俱是震惊不已，原因无他，张国中口中的段国荣是东江省省委书记，只冲着张国中如此随意的直喊段国荣的名字，甚至满不在乎的就说要从公安部里调人下来办案，刘建川这些地市一级的官员一下就被吓住了。

张国中说做就做，拿起手机就给段国荣打了过去，对于刘建川这些人而言，这样随便的把电话打过去，跟省委书记直接通话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在张国中眼里，这其实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罢了。

目光从刘建川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张国中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这会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不过是想看他是否在唬人罢了，而张国中此时打这个电话，并非是为了炫耀权势，而是要讨个说法，陈兴是张家的女婿，现在在东江省无缘无故的挨了枪子了，那么，段国荣你这个执一声牛耳的封疆大吏要作何表态？

“小伙子，把电话拿给段国荣，就说是我张国中。”电话一接通，那边是个年轻的声音，张国中知道那是段国荣的秘书无疑，开门见山的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电话那头的段国荣秘书对这个敢称呼自己小伙子，还直呼领导段国荣名字的可是半点不敢懈怠，很快就将手机送到段国荣面前。

“国荣书记吗，是我，张国中。”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干咳声，张国中知道是段国荣接电话了，再次自报家门，他的语气很是平淡，没有刻意的要表现什么，段国荣不是张家这一系的官员，张国中打这个电话也无意要故意给对方施压什么，只想要个态度。

“原来是国中老哥，嗯，有事？”段国荣很是客气，他比张国中要年小几岁，今年才刚刚55岁，在一众省委书记中，算是年轻的了，过两年的换届年，段国荣同样有往上进一步的野心，他本就是派系重点扶持的对象。

“国荣书记，刚才在东州市区发生的枪击案，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张国中神色凛然。

“知道，受伤的是教育部的陈副司长，一个国家的官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枪击了，这起案子很恶劣，我们省委也很重视。”段国荣回应着张国中的话，他的说辞也是官方说辞，心说对方操心这个事干嘛，才待琢磨着，段国荣猛的就愣住。

春节的时候，张家的掌上明珠才刚刚嫁人了，虽然张家将婚事办得很低调，也没请什么官员，但这不妨碍段国荣知道这样的消息，只是段国荣也仅限于知道罢了，他毕竟不是张家那一系的官员，没必要太关心张家那些事，仅仅是耳闻张家的掌上明珠嫁给的是一个部委的年轻干部，段国荣也没去多探究，这会张国中问起来，想到某种可能性的段国荣也忍不住爆了下粗口，尼玛的，该不会这么巧吧？

“嗯，被枪击的是我侄女的丈夫，我刚到东州市医院，市里的干部也在，我询问这些市里的人什么时候能破案，这些人给不了我答案，我少不得要打个电话给国荣书记了，这么大的案子，然道连个破案时间都没有吗。”张国中说到这里，语气虽然还是平静，却多多少少带了些质问的意思，他不混官场，但腰板绝对比段国荣硬实，他也不怕再把话说的更狠一点，只是眼下段国荣还未表态，他也就没必要那样做罢了。

“国中老哥在东州市医院？好，我现在就过去，见面说。”段国荣压下了电话，拿起外套就往外走，他觉得很操蛋，不带这么玩人的，几十年难得碰到一起领导干部被枪击的案件，偏偏就在他的地盘上发生了，中枪的那个副司长，好死不死的又是张家的女婿，这事得有多大的概率才会发生？还全都遇上了。

张国中打这个电话，落入众人的眼里，端的是让人目瞪口呆，刘建川愿意相信张国中一开始的话没有唬人，只是没必要这么猛吧，竟然真的跟省委书记段国荣如此对话？

在场的这些人中，秦建辉颇为好奇的看着张国中，猜测着这个老人是啥身份来着，大多数人也都跟他是一样的想法，而校长吴谷波，自始至终站在边上，面无表情，但若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吴谷波的眼神在陈兴和张国中身上来回瞟着，眼底深处多了一股耐人寻味，其内心在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省委书记段国荣要来，刘建川等人更不能走了，除了要打电话赶紧跟市委书记罗伟正汇报，刘建川一行人此时俱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等了起来。

“秦书记，送我到医院的那个女学生呢？”陈兴突的抬头看向秦建辉。

“那……那女学生还在外面。”秦建辉有片刻的错愕，旋即反应了过来，心里大为后悔，早知道就让姜东进先把那女学生带回学校了。

“林主任，那女学生今天可是救了我一命，你要帮我好好感谢她。”陈兴转头朝林玉裴看了一眼，眼睛眨了一下，他相信林玉裴会明白他的意思，那女学生必须保护起来。

果不其然，林玉裴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朝陈兴点了点头，林玉裴就走了出去，只要保证那女学生在她眼皮底下，就不会有什么意外，陈兴应该是担心东大校方的人会对那女学生不利。

陈兴和秦建辉的对话只是其中一个小插曲，在边上不声不响的校长吴谷波走到外面接电话，也没人注意，现在病房里站着的，每一个都算得上是领导，吴谷波这个校长没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是正常。

走到走廊没人的地方，吴谷波回头看了看后面，空无一人，这才接起电话，“是你吗？”

“是我，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做了，希望你不会后悔。”电话那头的女声道，随即笑道，“呵，现在说后悔也晚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我决定的事，从来没后悔过，你现在在哪？需要我帮你离开东州吗？这事造成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还要大，陈兴后面的背景很吓人，这次怕是要引起一番大风暴了。”吴谷波淡淡的说着，平静的表情下是苦苦压抑住的兴奋。

“枪击的是一个副厅级干部，造成的影响能小得了才怪。”女子嗤笑了一声，“你为了扳倒秦建辉，这样做值得吗？不说昨天那个死于意外车祸的学生，今天又有一个副厅级干部为此流血，这事说不定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但凡革命的成功，总归是要有流血事件的发生，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陈兴受了伤，但我深信，他流的血，足可为几名跳楼的学生讨回一个公道，足以让东大这片热土重归神圣，而不会被某些歪风邪气的人搞得乌烟瘴气，他流血是值得的。”吴谷波两眼闪着精光，任谁都看不出一个大学校长有这样的手段和魄力。

“呵，我看你该不会是也盯上了党委书记的位置吧。”女子笑了笑，“不管你是啥目的，希望你如意吧，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我妹妹就托你照看了，咱们两清。”

“现在东州市的各个出入口都有公安局和武警的人，你能走得了？”吴谷波皱着眉头，“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来我的住处，我老伴去世多年了，平常就我一人住，一楼是我会客的地方，你住在二楼，只要隐蔽一点，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也没人会查到我的住所来，我想我的住所算是很安全的一个地方了。”

“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还有别的事，就不麻烦你了，至于那些警察，我要是能让他们抓住，那我也没胆量接下你这事了。”女子冷笑了一声。

“那好吧，随你自己的意思，祝你顺利。”吴谷波由衷的说道。

“会的，我们还会再见的，后会有期。”女子咯咯笑着，在一阵清脆的笑声中挂掉了电话。

吴谷波拿着电话微微发怔，仔细回想，他自以为对女子算是比较了解了，其实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这样的女子，会是普通的风尘女子？吴谷波陷入了沉思当中。

吴谷波再次回到病房里，出去接了个电话的他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病房里，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张国中和陈兴身上，这会就算是在场的东州市委市政府的领导都不敢小看陈兴只是部委的一个副司长，对于张国中的身份，更是好奇不已。

省委书记段国荣很快就过来了，同行的还有省委副书记秦建德，省委秘书长赵刚，以及段国荣的秘书，段国荣一行的到来，无疑也惊动了东州市地方领导，不用省委那边通知，市委书记罗伟正和市长曲少磊已经提前从刘建川和曾发展这里得到了通知，两人带着人比段国荣一行还早到医院，段国荣一行抵达时，罗伟正和曲少磊带着东州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都在院门口等候，刘建川和曾发展等人也跟着下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再次上来，今天对于东州市第一医院来说无疑是热闹的，因为来了太多的领导，先是市领导，紧接着又是省里的领导，医院的领导也跟着折腾得不行。

段国荣一行到来，并不宽敞的病房里可就挤不下这么多人了，林玉裴和部里的三人都到病房外去了，林玉裴还要负责照看那个小女生，呆在病房里也没意义，至于刘建川和曾发展、公安局长牛兴平还有其他的处厅级干部，也都只能站在门口了，房内是段国荣几个省领导还有罗伟正和曲少磊两个市委市政府的一把手，东大党委书记和校长吴谷波也有幸站在里面，因为陈兴是到东大来公干的，两人留在里面，段国荣要是想问点啥话，也有人回答。

段国荣一进来，就看到了大刺刺坐着的张国中，张国中只是冲段国荣点了点头，也没站起来的意思，段国荣也纯当没看见，和张国中点头打了个招呼，段国荣并未像电话里出于尊重而叫一声国中老哥，电话归电话，那会是在办公室，身旁没人。

此时此刻，段国荣无疑要维护自己作为省委书记的威严形象，再加上他不是张家这一派系的人，所以这会两人碰面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也就再正常不过了，但不管怎么说，段国荣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那态度已经是再端正不过了，这是段国荣朝张国中发出的善意信号。

站在门口一直朝病房里张望着的刘建川和曾发展等人，这会早已是目瞪口呆，段国荣进去，张国中依然是老神在在的坐着，这张国中到底是什么来头？

“陈司长的伤势如何？”段国荣出声询问道。

“还好，抢救的及时，没造成太大的伤害，调养一些天就能恢复了。”医院院长及时站出来回答。

段国荣听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目光隐约的从张国中身上扫过，段国荣心里其实也挺不得劲，对于张国中这样的人物，只能当菩萨一样供着，万万得罪不得，段国荣这么快过来，无非也是要向张国中表示自己的态度，对这样恶性的枪击案件，他自然是绝不姑息，哪怕双方的立场不一致。

“陈司长好好养身体，这起恶劣的枪击案件，发生在省会城市，造成的负面影响无法估量，省委会督促公安机关全力破案，早日将犯罪分子抓拿归案。”段国荣对着床上的陈兴说道，这番话既是说给陈兴听，也是说给旁边的张国中听，段国荣心里其实是无比郁闷，这陈兴是第一次到东州市来，尼玛的，第一次来就中枪了，偏偏他还是张家女婿，这种万年难得遇上一次的事都遇上了，逼得他这个省委书记这会不得不对张家人表态，段国荣内心真的是觉得很操蛋，不该巧合的事都巧合上了。

“国荣书记，公安机关要有压力才会有动力，我看你们最好规定个破案日期，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张国中淡淡的开口了，他对段国荣说话还算客气，毕竟是省委书记，没像刚才对刘建川几人那样气势凌人。

“伟正同志，你们市里有拿出具体的应对措施吗？”段国荣不动声色，没有正面回答张国中的话，而是将东州市委书记罗伟正给拎出来。

“枪击案发生后，市委市政府就高度重视，责成市公安局全力侦破。”罗伟正站了出来，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瞅着段国荣和张国中，罗伟正也是个滑头，心说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道，“牛局长，你出来给大家说说市公安局的详细部署。”

牛兴平这会是站在门口，听到罗伟正点名叫自己，牛兴平脑袋上那根弦就绷紧了，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刚才张国中驳斥市公安局可是很不给情面。

“现在全是能用的警力都全部用上了，跟武警方面协调之后，武警支队也派出了大量人手支援，目前全市的各个出入口都在我们的布控之下，相信犯罪分子应该还潜藏在市区的范围内。”牛兴平板着一张脸，很是严肃的说着，在场有这么多的大领导，他想放松都放松不下来，特别是张国中，牛兴平边说着话边小心的观察着张国中的脸色，目前除了段国荣，可能谁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半老头子是谁，但不管是什么身份，谁都不能否认这老头子分量十足，瞧瞧现在段国荣还站着，张国中还心安理得的坐着。

怕什么就来什么，牛兴平就怕张国中会跟刚才一样不留情面，张国中还真出声了，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我不是来听你讲打算怎么破案的，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破案，有个日期没有。”

牛兴平一脸猪肝色，看了罗伟正一眼，又看了看段国荣，两人也都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牛兴平心里头当真是欲哭无泪，这些个领导完全是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了，他若不应个日期，面前这老头子显然不罢休，但要是承诺几日破案，到时候破不了，没准棒子就打到他头上来了，段国荣和罗伟正这些领导都不表态，那自然是要让各自都不会处于被动的地位。

这糟老头子到底是谁啊，牛兴平真的是憋屈的不行了，咬了咬牙，正要发狠，说个破案的日期，这门后突然就一阵躁动了，有一个女护士站在门口，见这么多领导在里面，女护士也没敢擅自进来，只是敲了敲门，一下就引起了病房里面的人注意，就在门口边上的刘建川立即问是什么事，女护士说是有人拿了一封信过来，要给陈兴。

刘建川接过信封，这时候他也才有机会往里走一点，将信封递给病床上的陈兴。

“我在这东州市没认识什么人，竟有人给我寄信，还真是稀奇。”陈兴拿着信封，摇头笑了笑，见众人都在看着他，陈兴当面就打开了信封，里头只是一张薄薄的信纸。

陈兴抽出来看了看，微微变色，将信纸递给了一旁的张国中，脸色难看。

“谁是秦守正？”张国中看了看信纸，登时就沉下脸来，眼神凌厉。

“嗯？”段国荣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了看张国中，又看了看身旁的人，这会又是搞什么鬼呢，突然冒出个人名来。

几乎是张国中问出这话的时候，省委副书记秦建德，东大校党委书记秦建辉两人脸色俱是一变，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秦建辉站着不动，这会他断然不会主动站出来，谁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秦书记，你儿子不就叫秦守正？”秦建辉想龟缩着，陈兴却是直接点名。

“我儿子也是叫守正，但我不清楚现在说的这个守正是不是跟我儿子同一个人。”秦建辉往前走了一步，神色自然的笑着，手心里却是隐隐冒汗，心说那臭小子不会是又捅了什么大篓子吧，但总不至于跟今天的枪击案有关。

段国荣疑惑的看了看秦建辉，扫了身旁的秦建德一眼，他知道两人的关系，这会更是好奇是怎么回事，盯着张国中手上那张信纸，源头都是在这张纸上。

张国中瞥了段国荣一眼，将手中的信纸递了过去，道，“国荣书记不知道能否给我解惑？”

“你儿子就叫秦守正？那你儿子现在在哪，把他叫过来。”段国荣扫了纸上一边，神色变了一下，道。

一旁的秦建德挨段国荣挨得很近，眼角的余光扫到纸上的内容时，秦建德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满是不敢置信的眼神。

“他……他。”秦建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关键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没底，眼神往秦建德身上瞅着，秦建辉想得到点暗示。

“建德同志，好像这秦守正是你侄子？”段国荣把目光转向秦建德。

“嗯，是的。”秦建德不动声色的回应着，心里头快速盘算着，看向秦建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道，“建辉，有人说守正是枪击案的幕后指使者，你把守正叫过来，当面对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