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百里着实没想到,大邺朝会走出这么一个不怕死的皇帝。 这是出去办事,跟那些难缠的江湖人交手,保不齐会有血光之灾。皇帝以为这是去玩吗?
皇帝却不这么想,这说走就走的微服私访多有趣?他手上还拿着江湖门派的名帖,如今这一趟是势在必行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曾谦在旁作陪,俯身朝着穆百里行礼,“千岁爷放心,宫里头已经安排妥当。皇上近来会闭关修行,在三清宫虚道长处,不许任何人打扰。而下官则因身子不适,由手底下的千户暂代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
穆百里一声轻叹,皇帝就是皇帝,这次任务重了些。
有皇帝在身边,自然很多东西都必须小心谨慎。皇帝是个一根筋,决定的事情必定不会回头,再拖下去估摸着要惊动丞相府和齐攸王府了。
没法子,穆百里只好带着皇帝一起走。
走出京城的那一瞬,这位天底下最大的囚徒,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可也有些紧张得不知所措。小德子在旁边伺候着,“爷,咱出城了。”
皇帝兴奋得就差手舞足蹈了,“出城了?出京城了?天哪,朕竟然出来了。”他顿了顿,“对了,不能说朕,得说我!我出城了!”
小德子笑了笑,“是!”
“朕此生困在京城,困在宫闱不得自由,没想到今儿做了一件此生最大胆的事情,竟然微服私访。”皇帝欣喜若狂,“你可知道,父皇在世的时候,我可不敢有半分失礼之处,就怕失了皇家的仪态被父皇责骂。如今——”
小德子行礼,“皇上万岁!”
“不可再高呼万岁!”皇帝撩开车窗帘子,瞧着外头极好的阳光,看着渐行渐远的京城大门,突然高喊一声,“停车停车!”
马车当即停下,穆百里第一个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怎么回事?”
皇帝站在马车旁,尽情的站在阳光下呼吸,缓缓撑开双臂,整个人看上去神叨叨的。穆百里很是苦恼,这皇帝被关在皇宫里太久,如今走出这京城就跟没见过世面的小老头没什么差别。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分明东厂出来办事,如今却好像游山玩水。
6国安无奈的望着穆百里,“爷?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威震山庄?照皇上这个度走下去,怕是赶到威震山庄,人家的赏盒大会也都结束了。保不齐赵大人都把盒子带回来了,咱是去踩人后脚跟吗?”
穆百里一声长叹,上前行礼,“老爷,此去威震山庄还有一段路程,若是路上不抓紧点,怕是赶不上赏盒大会了。赵大人那头已经先过去了,咱们……”
这一说,那位还在树下研究这“大灯笼”为何物的万岁爷,猛然想起自己出行的初衷。
小德子急忙附和,“老爷,时间不多,这赏盒大会怕是要开始了。”
“走走走!”皇帝拂袖而去。
小德子急忙拭去额头的汗珠子,心道:还好万岁爷没有一时兴起去玩那马蜂窝,否则千岁爷又该头疼了。唉——皇上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跃跃欲试,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赵无忧也觉得很奇怪,自己都赶到威震山庄了,这京城那头竟然没有动静?穆百里不像是反应迟钝的人?宫里头也没有消息吗?这倒是奇了怪了,真当是见鬼了。
走出威震山庄,赵无忧素白的脸上透着一股难掩的阴霾,旁人见着还以为她是在担心明日的赏盒大会,倒也没有上心。
陈平道,“公子当心,卑职一定会守护公子周全,不负相爷所托。”
赵无忧轻叹一声,站在山庄门外,瞧着四下严密的守卫。江湖豪杰齐聚威震山庄,都只为看一看那所谓的锦盒。谁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锦盒,能攸关天下命数?
别说是威震山庄热闹非凡,便是这山庄外的长街上,也是人来人往。镇上的客栈酒肆,甚至于一些农家也都挤满了江湖人。有名帖的就住在威震山庄安排的地方,没有名帖的则自己找地方住。
坐在街边的茶铺里,赵无忧轻咳着,眸色沉沉的瞧着熙熙攘攘的人潮,心里盘算着如果穆百里没来,自己该如何独挑大梁?这威震山庄里头,有哪些人是齐攸王府的人,哪些是丞相府的?
喝着白开水,吃着瓜子点心,赵无忧瞧着身边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偶然间现不远处有一男子,正盯着自己这边看,等着现赵无忧察觉,急急忙忙的敛了视线。
赵无忧不动声色,只是与素兮对视一眼,算是做了交流。
素兮也察觉了那人,心下留个意,并不作声。倒是一旁的陈平稳如泰山的,不动声色的饮茶,也不知是否瞧见了那男子。
“这些都是四面八方赶来的江湖人士,有些还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素兮故作轻松道,“没想到一个锦盒而已,却是引得天下人趋之若鹜。”
“可见不是没有野心,只是没找到释放野心的机会。”赵无忧接过话茬,“威震山庄内龙蛇混杂,你们都注意点,今儿夜里提个醒,免得明日出乱子。”
“是!”三人齐齐应声。
只不过方才还算极好的天色,这会有些乌云密布,喝完茶出来,天空已经雷声轰鸣,磅礴大雨随即而至。雨下得大,出来的时候未曾带伞,这会只能站在屋檐下避雨。
雨水飞溅而起,容易让人湿了鞋袜。
赵无忧一个喷嚏,面色更是青白了一些。温故赶紧脱衣服,想着给她披着。即便是炎炎夏日,下了大雨的时候总归有些寒凉的。
哪知却是有人快了一步,将油纸伞撑在了赵无忧的头上。
陈平当下上前,却被素兮快人一步摁住,毕恭毕敬的尊了一声,“宋庄主。”
宋昊天?
赵无忧愣了愣,“你何以在此啊?”
宋昊天的气色看上去不太好,整个人有些憔悴,胡子拉渣的,眼下乌青极为严重。不过见着赵无忧的时候,他还是挽唇笑了笑,“相逢不如偶遇,自然是缘分。”
当初还想着,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上一面,真当是缘分不浅。
赵无忧也觉得自己是被雷给吓傻了,来这儿还能干什么呢?自然是为了那锦盒!只不过没想到宋昊天对这个锦盒竟然也敢兴趣。
心下存疑,面上仍是最初的淡淡之色,赵无忧笑道,“你也是来威震山庄拜谒的?”
宋昊天颔,“我接到了名帖,想着既然是广邀群雄,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素兮倒也没想到,这消息能传出这么远,连边关都知道了锦盒之事。看样子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欲的存在,有了**,多远的地方都能把谣言散开。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你。”宋昊天笑了笑,“你的鞋袜都湿了,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赵无忧本想拒绝,奈何她服了虚弱之物,此刻湿了鞋袜更是身上冷。还没开口,又是一个喷嚏。惊得温故赶紧将衣裳披在赵无忧身上,“你先回去吧!我们不碍事。”
“等雨小一些你们再回吧!”赵无忧瞧着这倾盆大雨,久留在此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得回去赶紧把鞋袜衣裳给换了才好。好在这宋昊天是温故的徒弟,是故这里的人除了陈平之外,对宋昊天的信任度,自然是要胜过旁人。
宋昊天撑着伞送了赵无忧回威震山庄,陈平几欲跟着,却被温故一把拽住,“你小子不要命了,拿着一把剑走在大雷雨底下,不怕雷电一不高兴就劈了你?待着吧!”
“可那人——”陈平想挣开温故的手,奈何小老头拽得还挺牢固,他怎么都甩不开。
“赵大人都开口了,照做就是!”温故笑吟吟,“人呢要知情识趣,没瞧见那伞只能撑下两人吗?你再挤一挤,就不地道了对不对?”
“我——”陈平骇然,这老头的嘴巴怎么那么厉害?早前还以为是个闷葫芦,没想到是个油罐子。可偏偏这个时候,陈平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他如今只是一人罢了,这温故和素兮加起来,他压根不是对手。
且看方才温故扣着自己,陈平便知晓这温故的功夫决绝不在自己之下。温故扣着他,他竟然半分都动弹不得,可见这人的功力深厚。
再看素兮,素兮在赵无忧身边多年,虽然陈平没有亲自跟素兮交过手,但一个能让赵无忧如此放心留在身边的女子,必定不可小觑。
这么一想,相爷所说的那个“格杀勿论”之令,似乎就不太可能了。
相爷的担心,是有一定道理的,若然现赵无忧异动,恐怕还不等陈平动手,素兮和温故就会直取他性命无疑。
一对一尚且有些困难,一对二……那是绝无胜算的。
陈平也停止了挣扎,将视线清清冷冷的落在雨里。大雨瓢泼之中,宋昊天带着赵无忧,一伞而行,进了这威震山庄。
心头微怔,陈平不免问道,“这宋庄主,又是何人呢?”
“宋庄主就是姓宋的庄主呗!”温故笑了笑,“陈大人问那么清楚作甚?难不成你是看上宋庄主了?觉得宋庄主年少有为?”
陈平被逗笑了,当即呵笑两声,“温大夫说笑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素兮冷了眉目,“公子有个惯例,想必是得跟陈大人打声招呼了。”她冷飕飕的望着陈平,一脸的严肃,“不该问的少问,不该说的少说。公子决定的事情,不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以插嘴的。还望陈大人记住,免得到时候惹怒了公子,莫怪我没有提前告知。”
“我记住了。”陈平跟着赵嵩多年,这点识时务的态度还是有的。
只不过谁都没现,在距离威震山庄的门口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因为下着大雨所以一时间不方便出来,哪知道这窗户帘子一掀开,就看到那一袭白衣。
呵,还跟个男人在一起,共撑一把伞。
6国安无奈的凝眉,这下子赵大人得吃苦头了。平素千岁爷都让着她,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只怕千岁爷也不是吃素的,闹不好……
他瞧着倾盆大雨,还是让大雨下得更久一些吧!
穆百里觉得有些烦躁,早前看着她跟廉明如此亲近,这心里头就有些不痛快,如今再看着她跟宋昊天两个人,卿卿我我的,简直浑身都炸了毛。
这算什么?
大雨漫步?一柄伞?这是想当白娘子,来个借伞还情?这丫头想得可真好,还真以为天高皇帝远,自己就能嘚吧嘚吧的找个小白脸潇洒、恣意、妄为?
穆百里表示很烦恼,不就是这些日子他少来尚书府走动吗?
瞧瞧,她身子虚弱,迈个台阶都有些困难,他都恨不能冲上去直接将人扛走。可现在呢?宋昊天一手撑伞,一手圈着她的肩膀,尽量将伞遮在她头顶上。
6国安隔着车壁都能感觉到车内的怨气,无奈的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惨咯!
赵无忧只觉得这心口上噗噗的跳,心里头好像有些不是滋味。宋昊天圈着她肩膀的时候,她想躲开,奈何这湿了的鞋袜格外重,一淋雨吹风,这身子便有些使不上劲。
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回了房间,宋昊天刚好进门,谁知赵无忧反手便将房门合上了,生生教他吃了个闭门羹。
“我换衣服不喜欢有外人在场。”赵无忧在门内道,“宋庄主也赶紧去换一身吧,免得到时候伤风感冒的,又要劳动你师父大驾。”这话似乎也有道理。
宋昊天颔,“我待会再来。”
赵无忧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外头大雨瓢泼,她想着赶紧把衣裳给换了,湿哒哒的难免要惹出风寒。取出衣裳,赵无忧又打了个喷嚏。
哪知刚褪下衣裳,窗口却突然窜进一道黑影。来不及尖叫,这窗户随之合上,紧跟着便有温暖的怀抱,快裹紧了她。
这般度,这般神出鬼没的,除了那个不要脸的死太监,似乎普天之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你——你竟敢闯进来,这是威震山庄,又不是你的东厂,也不是我的尚书府。”她吓了一跳。好在是老熟人,要不然她这不着片缕的样子,着实是……
某人哼哼两字,凌迟着她这身子。
“快把衣服给我。”她赶紧捂着,“穆百里,别闹。”
下一刻,他随即将她摁在了床榻上,“胡闹?嗯……”他尾音拖长,似是要让她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胡闹。
“爷,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说这青天白日的,若是有人闯进来该当如何?我知晓你武功高强,只不过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被他人瞧了身子吧?”她笑盈盈,活脱脱一副耍赖的模样。
他不是不能动武吗?怎么这一次……
见着她娇眉微蹙,穆百里随手取了衣裳,亲自伺候她穿衣,“方才你做了什么?”
“淋了雨而已。”她道。
“和谁一起淋雨?”他又问。
赵无忧算是清楚了,敢情是喝了一坛山西老陈醋来的。低头一笑,她伸手圈住他的脖颈,跨了坐在他的腿上,“你看见了?”
穆百里凉飕飕的剜了她一眼,“本座没那个闲工夫,有事没事光盯着你看作甚?”
“可是本官有这个闲情雅致,就喜欢盯着咱家的千岁爷看,越看越是心中欢喜,恨不能拆骨入腹,据为己有。”她煞有其事道,“不知千岁爷是否能委曲求全,嫁与本官为妾呢?”
他蹙眉,“妾?你也有脸说。”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她笑嘻嘻的吻上他的脖颈,“千岁爷以为呢?”
“喂不熟的白眼狼。”他笑出声来,“罢了,只不过是见着他碰你,心里头不舒坦罢了!我这厢处处小心谨慎,没想到让人捡了便宜。”
“隔着衣裳呢!又不会少块肉!”她嗤鼻,“你怎么从窗户进来?”
“何止是我!”他无奈的抱紧了她,埋胸前,“皇上也来了。”
“什么?”赵无忧骇然,“他——简直是胡闹,这是江湖人的聚集地,龙蛇混杂,闹不好是要出乱子的。这皇上来惹什么、什么热闹,他、他——你别闹!”
他抬头笑了笑,“那你以后少让他碰你,他碰你一回我就惩戒你一回。”
“你的伤怎样?”她问。
“说起这个,我还得骂一骂我那老丈人真不是个东西。”他面色黑沉,“什么不许动武,左不过是想给我点苦头吃,这般戏弄我,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闻言,赵无忧噗嗤笑出声来,“这倒是他能做的事。”
“敢诓我,这笔账我得记着。”他挑眉看她,“父债女还。”
她当即敛了笑靥,“这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何要牵连我?虽说是父女,可你当知晓沙场无父子,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笔账,我不还。你若有本事,自己拉下脸去找他。”
穆百里揉着眉心,“果真是白眼狼。”
“赶紧走吧!”赵无忧道,“若是教人看见,会惹出乱子的。”
“你的账和你爹的账,我暂且记下了,等回到京城看我怎么找你们父女算账。”他将她放下,“等外头雨小一些,皇上就会进来了。”
“我省得。”赵无忧颔,“赶紧走吧!”
他走了两步,又回来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窗外无人,他快窜出窗户。以他的武功,只要小心一些,这威震山庄里的人都不会是他敌手。
关上窗户,等着赵无忧穿戴妥当,这宋昊天也已经回来了。
门一开,他就站在门外候着,见着赵无忧出来当即笑道,“你还好吗?”
“没什么大事,晚间让温故熬一碗姜汤喝下便是。”她依旧是神色淡淡,“多谢宋庄主送我回来,瞧着雨势也收了不少,估计他们也该回来了。”
“夏日雷雨,估摸着就是一盏茶的时间。”宋昊天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真的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你。”
“这不是你早就该想到的问题吗?得锦盒者得天下,说白了就是蓄意谋反,朝廷岂能置之不理。今日就算不是我出现在这里,也该是其他的公门人。”赵无忧笑了笑,仿佛早就看穿了,“按理说,你本不该来。七星山庄还没有这样的野心,你也不至于在三日内赶到这儿。”
这一路上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跑死了多少马,也只有宋昊天自己心里清楚。他来京城附近到底是为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宋昊天尴尬一笑,“公子还真是……我只是,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也不必不眠不休吧?”赵无忧又不是没去过金陵城,那里距离京城有多远,她心里清楚。这一路上如果不是宋昊天不眠不休,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跟前的,“瞧瞧你自己眼下的乌青吧!以后骗人,也得做全套,不然容易教人看出来。”
闻言,宋昊天更是窘迫得只剩下干笑。
着实如赵无忧所言,他得到消息之后,便是日夜兼程,可真当是半点都没有耽误。否则,怎么能出现在赵无忧跟前呢?
原本是想着若是来了一趟京城,可以去找一找师父。事实上说是找师父,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公子的眼神永远那么好。”宋昊天无奈的笑了笑,“你如此直白,真当我是自己人了?”
“不然呢?”赵无忧轻叹一声,“无关紧要的人,我总归是懒得搭理的。”说话间,便已经听到了院外传来一些争吵声。
这雨还下着呢,虽然不大但淋湿衣裳是绰绰有余的。什么人这样着急,还不等这赏盒大会开幕就紧赶着闹事了?
站在院门口的檐下看着,赵无忧微微眯起了眸子。
因为她的名帖是素兮拿来的,找的是江湖上甚有名气的人,上头写着“玉面书生”,也算是当初那屈一指的人物。虽然她也声明自己并非玉面书生,左不过是受了玉面书生所托,但庄子里的人还是毕恭毕敬的待她,是故将她安排在东厢,跟主院是最近的。
此外还有南厢和西厢,都已经是人满为患。
闹事的是一个两个大汉,一旁观看的都是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各色表情,但眼睛里却都是希望他们打起来为好。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丢了,这个怀疑那个,那个怀疑这个。
“丢了什么东西?”赵无忧蹙眉望着宋昊天。
宋昊天已经从人群那头回来,压低了声音道,“好像是剑丢了。”
“什么?”赵无忧一笑,“吃饭的人把饭碗丢了,难怪要着急了。”
“混账,你说什么?”那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显然已经听到了赵无忧所言,当即冲着赵无忧来了。赵无忧虽然没有武功,可身边有个宋昊天,宋昊天有多少本事,她心里有数。
是故,赵无忧也没什么可怕的,依旧站在那里稳如泰山。
“我说什么,你没听见?没听见便没听见吧!”她懒得说第二遍。
“你敢这样目中无人!”那大汉不依不饶,“依我看,南厢房没有,西厢房又不让搜,那肯定是你们东厢的人偷的!”当即一声招呼,“给我搜!”
“站住!”赵无忧站在那门口。
她又不是包子,你说搜就搜,还真当是自己家?
这东厢是赵无忧等人的居住地,若是教人搜到有关于朝廷的物证,或者起了疑心,那她在江湖人堆里该如何自处?只怕还没等到赏盒大会,就会被赶出威震山庄,到时候连庄主都没办法。
“你敢拦我!”那大汉横得很,“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云州六虎。”
赵无忧站在东厢的院门口,冷眼看着眼前这六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所谓的六虎原来就长得这般模样?除了这性子暴躁如虎,哪里有虎虎生威的气势,纯粹是吓唬人罢了!
“是六个。”赵无忧笑了笑,“不过是瞎了眼,你真当这是你云州?这是威震山庄,你就算要大肆搜威震山庄,可想过人家庄主是否同意呢?在别人的地盘上横行无忌,你说你是怎么个意思呢?一点都不给庄主颜面,打量着是要跟威震山庄作对?与诸位江湖同道不睦?”
“好刻薄的嘴!”大汉一震。
赵无忧这话一出,众人才想起这是威震山庄,当即议论纷纷。可也有些人巴不得他们去搜一搜,到底是丢了剑还是想找东西,也就这些人自己心里清楚。
“这还不到刻薄的时候呢!”赵无忧冷笑两声,“你云州六虎昔年强抢民女,被官府追杀,后因助朝廷剿灭兰山草寇有功,这才将功抵过归顺了朝廷。如今你虽还是江湖人,可你敢说你跟朝廷没有半点关系?不是朝廷派来的细作?”
一听这话,众人是慌张的。
毕竟这锦盒攸关朝堂,外头人人可传:得锦盒者得天下。
如今尚且不知这赏盒大会是否就是那个锦盒,若是穿插了朝廷中人,可还真的就棘手了。来日不管锦盒落在谁的手里,都会惹来朝廷的追捕。
是故这个时候,朝廷细作四个字,是格外的刺耳。
“你到底是谁?”大汉愣住,能把自己的身家如数家珍道出,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若是任由赵无忧继续说下去,估计这篓子就要捅大了。
赵无忧负手而立,一袭白衣胜雪,“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帮谁搜威震山庄?”
“什么人在闹事!”一声怒喝,伴随着威震山庄的护卫大批赶来。为的是护院——王远,“这是威震山庄,谁敢闹事?庄主有令,谁敢在庄中恣意妄为,就请离开山庄,不必参加明日的赏盒大会!”
音落,底下人也不敢再看热闹了。本就是为了明日的赏盒大会来的,这会子要是闹厉害了,不是白来一趟吗?是故散的散,走的走,一个都没敢停留。
王远冷笑两声,“云州六虎,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跟这位公子开个玩笑罢了!”那大汉的气势当即软了下来,随即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罢了!”
赵无忧站在那里没有动,王远上前抱拳,“贵客莫要放在心上,是我们山庄处置不当,下次一定会注意的。”能住在东厢房的,自然是庄主的贵客,当即吩咐,“谁敢在东厢房附近闹事,一律赶出山庄。”
“是!”身后护卫齐齐应答。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我没什么事。”抬头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穆百里,领着皇帝走进门来。
穆百里道,“老爷放心,奴才方才已经跟庄主打过招呼了,是故一切都安排妥当,咱就跟赵大人一块,住在东厢房里。房间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老爷随时可以歇息。”
“坐了那么久的马车,着实累了。”皇帝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方才那一幕,他也都是看到了的,这摆明了是有人要搜这东厢,大概是想借着闹事所以捷足先登,探一探这威震山庄的虚实。
穆百里领着皇帝进去的时候,赵无忧微微俯以示敬意,毕竟是在外头,不可能行礼。
宋昊天蹙眉,“这人是谁?”
“家里的长辈。”赵无忧淡淡然看了他一眼,“你帮我去找找温故和素兮吧,并且私底下转告他们一句话,就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宋昊天不解,“这是何意?”
“他们会明白的。”赵无忧拂袖而去。
一声轻叹,宋昊天撑着伞,领着自己的几名心腹朝着外头走去。赵无忧则快转回东厢,直奔皇帝的房间。
这东厢没有多少人,而且厢房都是独门独院的隔开,所以十分幽静,倒也不会被人察觉什么。
6国安在外头守着,赵无忧毕恭毕敬的推门而入,皇帝与穆百里正端坐在案前喝着水,小德子在一旁收拾。深吸一口气,赵无忧行了礼,“微臣叩请圣安。”
皇帝瞧了她一眼,“赵大人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闻言,赵无忧当即伏跪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不敢藐视圣威。”
“是吗?”皇帝冷哼,“那朕当日是如何与你言说的,赵大人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