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围观的人太多,姬宫涅带着东方琉璃挤了好几次,中间还挨了不少骂,这才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挤到了最前排。
和东方琉璃想象中的高人不一样,被人流挤的发热的圈内,是一张简陋的桌子,上面铺着求画之人带来的各式绢纸,一个年轻的公子,右手捉住左手衣袖,提笔沾墨,在雪白的纸上一笔一画认真勾勒。
层层叠叠的花瓣,衬托出其中比花还娇的女子面庞,东方琉璃往正中间坐着的女子面上扫去,栩栩如生。
目光再投向他身后挂起的那一幅幅已装裱好的画卷,龙虎蛇鬼,果然好手法!
许是看的太过入迷,东方琉璃竟然不由赞叹出声。
正在作画的人听到这一声赞叹,抬起头来,目光触及眼前红衣白袄的公子时,身子一颤,一滴墨自笔尖滴落,正好滴在了画上姑娘的衣裙之上。
“这——”陪着那姑娘来的婆子立马就不高兴了,脸拉的老长。眼前的画师他不敢得罪,这围观的人有她不敢得罪的吗?一下子捋起衣袖,冲着东方琉璃就去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没看大师正在作画吗?大惊小怪嚷什么嚷?这下毁了我家小姐的画看你怎么办!”
东方琉璃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大妈,哑然失笑,围观这么多人,人家画师都不见得被影响,单单他一句赞叹,就影响到他的发挥了?若是这般,还敢妄称什么大师?
姬宫涅也看不过,将环抱的手放下,就要上前。
东方琉璃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他,向前几步,凑到了画师跟前。
这幅美人图,构思精妙,选取女子日常逗鸟弄花侧影,配以大朵素色牡丹,黑白两色交错,深浅不一压住华贵,彰显大气。只可惜,眼看就要完笔,却毁在了正中间点在女子衣裙上的一滴黄豆大小的墨滴上。
“看什么看?再看也是毁了!”那老婆子絮絮叨叨的,被姬宫涅一击眼刀,那冷冰冰的眼神吓得她将嘴里的话带着脖子,一齐缩了进去。
东方琉璃思索片刻,对着一旁的画师道,“可否借笔一用?”
围观的百姓先是一阵安静,继而立马炸开锅来,他说什么?要借画师的笔一用?真是笑死人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这笔要是给了他,画还不被毁的更彻底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更有甚者,躲在人堆里高声喊到,“大师,千万别把笔给他!”
姬宫涅心中虽然也气愤,但终归也没说什么,他虽未见过东方琉璃作画,但他了解他,他不是那种哗众取宠之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东方琉璃是绝不会轻易开口的。
抱着拳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冷静看着事态的发展,就算东方琉璃不行,还有他。
场面陷入混乱,就在众人以为东方琉璃将会受到羞辱之时,毕竟高人都有些傲气。那位画师,却只是微笑着看了东方琉璃一眼,继而站起身来,亲自将手中画笔交于东方琉璃,还对他道了句,“请——”
东方琉璃倒也不客气,提起画笔,在墨与水中都走了一遭,果断落笔,在原画基础上再添大笔淡色牡丹,浓淡相衬,层次分明,将一副闺中女子常见的打发时间的休闲事,描绘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后一笔收尾,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将目光投在了画师身上,等待着他的评判。
“好画!”那画师将画拎起,交于那妇人手中,对着围观的人说道,“在下作画就到此,各位,请回吧!”
人群爆出不满的牢骚声,完全将东方琉璃刚刚惹出的祸端抛于脑后。
可那画师完全不顾众人的不满,收拾起自己的家当,对东方琉璃道,“这位公子,可否请你去前面茶馆小叙一会?”
东方琉璃也正有此意,做出个请的姿势。
姬宫涅也顺势在前开道,三人顺顺利利自人群中出来,来到了对面一处茶馆。
考虑到这位画师的炙手可热的程度,东方琉璃特意要了间四面通达的包厢,邀着人上了楼。
热茶奉上,几道茶点也呈花瓣形状摆开,东方琉璃亲自为画师添了茶,端到他面前。
“请——”
看着东方琉璃客气的态度,那画师倒也不拘礼,将身上的家当取下随便往地上一搭,端起茶就是一口,就着茶点狼吞虎咽,和他俊逸潇洒的外表颇为不符。
这人,是有多少天没吃过饭了?姬宫涅嫌弃的皱皱眉,颇为不耐的将头拧向一边,看着窗外。
倒是东方琉璃,没有露出任何一丁点嫌弃的神色,反而贴心的观察了他的口味,又要了几道好吃不腻的茶点上来。
“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打出一个饱嗝来,就着袖子擦了擦嘴,满足的摸着肚皮。
见他吃饱了,姬宫涅转过头来,眉宇间满是嫌弃,“我说这位,你好歹也是千人追万人捧的画师,怎么混的如此落魄?和你求画的人那么多,一人就算收上一两,也够你好吃好喝过上一阵子了吧?”
“你懂什么?”那画师直起自己弓下去去找东西的腰,对着姬宫涅一脸严肃的道,“这皇后娘娘,如无天灾人祸,一朝只有一位,我要是给每个人都画了,那岂不是乱套了?”
“疯言疯语。”姬宫涅对道,他才不信什么此人的画有灵力这样的鬼话!
那画师瞪了他一眼,转过来看东方琉璃时,眉梢上却带着笑,“你这娃娃倒是不错,我收你为徒如何?”
东方琉璃一下子就笑了,“以公子的年岁,恐怕不能称我为‘娃娃’吧?”
只见那人掐指一算,对着他道,“没错,你今年一千二百二十三岁,虽然意味取得许多修为,二千岁天劫提前,按骨却还是一千多岁,我称你一声‘娃娃’,没错,没错!”
此言一出,东方琉璃和姬宫涅皆是大吃一惊,互相对视一眼,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