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顿时无比焦燥，望着前方，烦燥的将灵气短剑挥开又隐去，叹息般开口：“不能更快了吗？”

一念解释道：“这片海有许多结办，船走的太快有可能会误入别处。归墟在这带地域的最深处，越是靠近归墟，船走的就越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为什么一定要来归墟？”

他已经猜到她的反常和墨离有关，但是猜不到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醒来后，就已经在海上了。

凤三没有问他那天和墨离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问她和墨离之间发生过什么，墨离又是怎么会让她离开……他敏锐的感到凤三身上有种绝望的情绪，虽然她藏的很好，但偶尔仍然会显露出来。

“因为只有到了归墟，他才找不到我。”凤三淡淡说道，心里头却是急燥不安。

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传说归墟是无底之谷，到了那里，墨离大概就找不到她了。

一开始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像一个无头苍蝇，只知道归墟是在这片海域之中，但却不得而入，幸好一念醒来，才得以进入这结界之中。

她没告诉一念墨离对她的三天期限，一念因为她已经身受重伤，她不想他再为此担忧，如果能找到归墟躲藏一阵子，她相信墨离已经说出那样的话，只要没找到她，就不会再出现。

如果没能找到归墟，没能躲开墨离，那么她也不会一念搭进去。

“那天，我们都想要对方死。”过了好一阵，一念忽然开口，“最后两败俱伤。”

如果墨离不是被心魔扰乱，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凤三身子一震，不记得墨离身上有伤……不，不是不记得，她是根本没有注意。

她当时只顾着害怕，什么都没注意。

凤三笑道：“说这些干什么，他受没受伤跟我没关系。”

小舟在前行，好一阵子，两人谁都没说话。

太阳渐渐西落，周边的雾越来越浓，一缕一缕从身边划过。

渐渐的看不清前方，那些海市蜃楼也消失在逐渐暗去的天光里，蛋黄似的夕阳浮在海面上，把蓝色的海面映成了一池金汤。

凤三莫名的心跳加速，连喉咙都变得有些干渴。

这个时候，墨离应该出发来找她了吧？

她忽然有种感觉，或许自己……躲不开他。

“天要黑了。”一念轻声说。

凤三嗯了声，深吸了口气，坐到他对面，笑问：“有酒吗？我突然想喝酒了。”

一念手掌一翻，几瓶酒就到了手里。

凤三挑眉：“隔空取物？”

一念笑着点头。tqR1

凤三开了盖子，一口喝去了半瓶，看着逆着光里的一念，道：“小时候，我妈跟我说，人生是自己的，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好好把握。但那时候我不懂，整天只知道胡闹，后来突然有一天她不在了，我才认真去想她说过的话。”

她和一念碰了下酒瓶，讽笑道：“可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哪些话是我妈对我说的，哪些话是流沙对我说的。流沙把我当棋子，不遗余力的把我塑造成他心中的模样……不过你哥那个吧，真是天生戏骨，他扮我妈时我从来没怀疑过，我感觉我妈从来就没变过啊。后来他又扮成我隔壁邻居，啧，那玩意儿一天到晚澡都不洗，隔着一层墙我每天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儿，要说他对自己也真是下得去手……”

酒喝的多了点，却又还没到醉的程度的时候，脑子特别清醒，特别冷静。凤三随手掬起一捧水，手一挥，那些水珠便凝在半空，不起不落，映着夕阳，像燃烧的火星子。

她忽然来了聊天的兴致，灌了口酒，撑着下巴把脸都撑变了形，道：“我妈……不是反正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妈是我妈，或者我妈是你哥……反正她告诉我很多凤途的事情，还让我一定要回到凤家，后来我回到凤家了没错，但是凤途不在了，凤丹青也死了，什么都变了，都不是我一开始想去的凤家了。但是没关系啊，至少凤流云在，徐天还在，我在乎的人还有一部分仍然活着……”

“你明白那种感觉么，就是，”凤三认真想了想，有些苦恼，“就是你恨不得用你自己拥有的一切东西，去换他们平平安安，我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就满足了，但是我一直在杀啊杀啊，不是杀人就是被追杀，所以我就想变强，变得别人没法欺负我的时候，那我在乎的那些人肯定也就能好好过日子对吧……就这么点念想，”她掐着自己小指指尖，狠声道：“这么点小念想都他妈是天方夜谭！你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可以跟墨离打一架的时候，有多高兴么？”

“我想我终于可以把凤流云他们保护好了，然后，然后我……”她一连喝了几大口，伸出手做了个缓缓握拳的动作，又轻轻张开，轻声说，“然后我发现，有人这样把我握在拳头里，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走的每一步路，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别人的算计里，算计这一切的，是我……是我最喜欢的那个人。”

凤三把脸埋在臂弯里低笑，笑得浑身颤抖，笑着笑着成了呜咽：“我最喜欢的那个人……”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只知道她不死，他的利用就不会结束……甚至她想，她离开的这三年，她现在像个懦弱的逃跑的行为，是不是都是他的算计，是不是她走的每一步，都是他事先铺在了她脚下。

夕阳沉落在海面尽头，最后一抹光芒从她发间消失，一念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黑暗中，只有海风呼啸。

良久，一念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人替我铺好了未来的路。何时该进食，何时该修炼，何时该休息，如何说话，如何穿衣，如何走路，每一件事情，都是事先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