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丹莱的第一晚,轻歌很浅眠,思绪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等窗外刚刚发白时,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迎着晨曦,轻歌来到今笙的宫殿,今笙已经起床,刚洗漱完,正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报纸,她穿着白色的睡裙,长度漫过小腿,脸色略显苍白,身形很消瘦,这样的她,让轻歌隐隐担心,“妈,你没事吧。”
今笙朝她温婉一笑,摇摇头。
侍女送来了早餐,母女俩相对而坐,今笙让侍女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国际新闻,她没看一眼,专注的吃着早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今笙身上,那如圣洁的光阴将她烘托得别样的美好,只见她眉眼间略带一丝慵懒,可动作却落落大方,极致优雅,这样美好如画的场景,让轻歌看傻了眼。
今笙端起牛奶,抬眸看她,见她怔怔出神,便问,“不合胃口吗?”
宋轻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失态,摇摇头,然后埋头吃饭。心里却在微微感叹,母亲的美好,那是由内散发出来的,一频一笑间的优雅高贵,不是言语可以描述的,也难怪,这么多年以来,父亲对她都念念不忘。可蓦的,她微微扼腕,父亲虽未说,可她却能感到他思念母亲,可母亲呢,意境悠然,似乎……
“在想什么?”今笙问。
轻歌抬眸,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想我爸。”
今笙略略一怔,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漠,手里端着牛奶,一时间却忘了入口。
“爸跟你一样,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报纸,”宋轻歌说着,目光落在侧面的电视上,“他吃早餐时也会开着电视,表面上没看电视屏幕,可实际上却在仔细聆听,偶尔还会皱皱眉。”
今笙心像是被剥开了一般,微微触动。
“他也喜欢吃馒头,”轻歌继续说,“也会先将它掰成两半,然后细嚼慢咽;喝牛奶时,他也是左手拿杯子……”
“轻歌,别说了!”今笙眉微微一皱,打断她的话。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这些生活细节,她又何尝不知道?相儒以沫,他们的生活习惯,确实有很多相似处。现在女儿描述的这样详细,她的心微微的疼。
见她略显黯然的样子,宋轻歌颇有一些小激动,说,“你们也有不一样的时候。”这么多年,他们仍旧深爱着对方,可却不能在一起,作为女儿的她,感到难受。
今笙略怔,抬眸看她。
“爸每次跟我提到你的时候,眼底总是有笑意,”宋轻歌微微扼腕,略有不平,“而我每次提起他的时候,你总是皱眉……”她明明能感觉今笙爱着谷永淳,可偏偏……
今笙手微滞,眸底,略有异样,她又何曾不想他呢?只是……
既然说开了,轻歌也不再隐瞒,脱口而出,“爸跟我说,他会努力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而你呢,却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对于今笙的态度,她确实有很多疑惑,“妈,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吗?”
“轻歌,”今笙的眉皱了皱,“我……”
她的态度,让轻歌很难过,一想到谷永淳最终会失望,对权倾江山的他来说,那将是多大的打击和绝望啊,她眼底就隐隐有湿意,“妈,你想过爸的感受吗?他那么爱你,可你却一直在推开他。”
轻歌抬头,忍住眼底的泪,“我一想到我的孩子,想到我不能陪在他身边,我就觉得很难过,很伤心,可爸呢,他连自己有了孩子都不知道……”
“我们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今笙心微恸,心底难过,可语气却淡薄,“我希望,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她抬眸,心疼,可言辞间却略显硬朗,“轻歌,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宋轻歌黯然。
今笙微叹,越过餐桌,握住她的手,心底,无比感概,似是承诺,“你放心,你不会像我一样,你会和爱人孩子在一起,轻歌,你会幸福的。”她的一生,就这样了,可她,一定会让女儿幸福的。
轻歌抬眸,眼底,微微湿润,她的激动,她的忿忿不平,她的扼腕,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谷永淳,“我是为爸,他那么爱你……”
“我知道,”今笙眸微垂,他爱她,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心底,极苦,“轻歌,不说了,好不好?”
轻歌垂眸,心底黯然神伤,她伸手抹去眼角的湿润。
今笙眉微皱,脸色不大好,低头喝牛奶,却不曾想,牛奶刚入口,胸口却似翻江倒海般难受,她捂着唇,起身,快步往卫生间跑。
轻歌一怔,跟了过去,却见今笙手扶着马桶,吐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轻歌皱眉,蹲过去,帮她抚背。
而后,又递了杯温水给她。
“妈,你怎么样?”轻歌眼底,一片焦急,递了毛巾给她。
“没事,”今笙很虚弱,语气极低,刚刚一番折腾,胃里全空了,头昏昏然然的。
轻歌抚着她,让她坐到躺椅上,关切的问,“要喝水吗?”
今笙脸色苍白,微微点头,喝了水之后,她整个人好了许多。
轻歌眉皱得紧紧的,“你想吃点什么?”
今笙摇头,这会儿,没有任何胃口,整个人虚弱不堪,怕女儿担心,她安抚着,“我没事,这只是妊娠反应,过段时间就好了。”她拍着轻歌的手,“我当初怀你的时候,也这样。”
宋轻歌微恸,这种感觉,她深有感触,当时她怀小顾同学时,也曾如此难受。可在今笙口里,却似乎再平常不过了,她心底,微微内疚,“妈。”
今笙抿唇,苍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她整个人晕晕的,没有一点儿精神,她看了看墙上的钟,“我想睡一小会儿,到八点的时候叫我。”
“嗯。”轻歌点头,拿了薄被帮她盖上。
今笙头晕,胸口闷得难受,手轻轻的落在小腹上,即使妊娠反应这样辛苦,可她,却心甘情愿的承受着,能和他再有孩子,这于她来说,是多大的惊喜。不管再苦再累,再受非议,她都甘之若怡。
看着今笙的睡颜,迎着晨曦,那样美,那样动人,却又那样苍白,轻歌心底微微触动,她没走开,而是静坐在一旁,默默的守候着她。
是的,她会守候着今笙,陪着她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今笙小憩后醒来,又勉强吃了些东西。她换了一条深蓝色的中袖及膝裙,长发挽成髻,脚踩着一双低跟皮鞋,因脸色苍白,她又抹了些许唇蜜,瞬间,整个人熠熠发光,显得美丽而知性。
看着她,轻歌微微惊呆了,她孕吐时虚弱得不堪一击,而现在,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优雅。于是,轻歌悄悄的拍了一张今笙的侧影,然后发给了谷永淳。
此时的谷永淳正坐在车上,脸色淡然,正听着坐在副驾的江辰汇报着今天的行程。手机忽然震动,他低头,见是轻歌发的信息,点开,当他看着今笙的照片时,眼底一亮,这是分开两个月以来,他再一次看到今笙的近影,让他如何不激动。
这样职业知性的今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的目光,没有移开,他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人,心底,软软的,暖暖的。
女儿,果真是贴心的小棉袄,知他,懂他。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今笙了了,他心底,多了份刚毅,这一次,无论如何,穷尽一切办法,他都会带她回来。
江辰连问了两次,见谷永淳都没回答,通过后视镜,发现他正在看手机,那眼角眉梢,甚至唇角都是从未有过的笑意,江辰吃惊,哑然住口。
当今笙带着轻歌出现在内政会议上时,所有等待着的内阁大臣们都起了身。今笙微微压手,请他们坐下,然后,向他们介绍了轻歌。
这群大臣里,轻歌只认识首相哈贾,其他的全是陌生面孔,她的出现,似乎也并没有让他们有所意外。
来之前,轻歌心里是极忐忑的,在她的感觉里,这种会议肯定是唇枪舌箭的,可出乎她的意料,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里,讨论了三个议题,前两个,都是国内的事,算不上什么大事,拿在会议上来,不过是告知和表态。而今笙,全程都在认真聆听,在议题结尾微微点头,表示知晓了。
第三个议题,就是跟Z国的合作,输送天燃气。这是一个高达千亿美金的长期合作案,当哈贾提出来之后,大臣们都表示赞同。
之后,哈贾说,“月底,Z国的书记将会出使我们丹莱,由他出面,签署这份合同。”
轻歌听罢,突然想起谷永淳曾告诉她,他会到丹莱来,转眼,她的目光又落在今笙身上,见她眸底有一丝惊讶掠过,可神色很快恢复自然。
就在轻歌以为会议要结束时,哈贾突然说,“还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喜事?众人侧目。
而轻歌,心里莫明的紧张起来。
哈贾说,“在这个月底,公主将与努甲结婚。”
轻歌,则是震惊不已,而今笙,岸然的坐在那儿,神色如常。
这个消息,让大臣们纷纷惊讶,窃窃私语起来,而后,议长说,“时间这么赶,婚礼筹备来得及吗?”他又说,“照先例来说,至少要提前一年公布婚讯……”
议长很吃惊,因为就在之前的会议上,当他提出今笙的婚事时,还遭到今笙强烈的反对,却不曾想,短短几天,公主就改变了想法。
面对询问,今笙端坐如常,并未开口。
倒是首相说道,“至于婚礼,公主与怒甲都希望能低调处理。”
“为什么要低调?咱们国家又不缺钱,”有大臣说,“学学人家欧洲,咱们也借着公主的婚礼,全国放假三天,普天同庆……”
“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我希望能私下进行,低调处理。”今笙说话了,语气淡雅,声音不大,却有种难以言表的震慑力。
而后,哈贾也适时的说,“国王的意思,尊重公主的决定。”
从内政厅出来后,轻歌走在今笙身边,看她神色荏苒,并无波动,继而想到谷永淳,心里到底还是乱了分寸,因着身边有人,她有好多话,无法问出口。
午餐是跟王后一起吃的,王后风趣,跟她在一起很轻松,轻歌虽未有太多拘束,可因着有心事,一直沉默寡言。
王后优雅的将勺子搁下,“今笙,努甲傍晚的时候会进宫,你也过来,我们大家一起用餐。”
今笙转头,看着轻歌,垂询她的意思,“你也一起来吧!”
轻歌无从拒绝,点点头。
今笙抿唇,浅笑。
“轻歌还没见过努甲吧,”王后问。
轻歌摇摇头。
王后微微点头,后来今笙去卫生间后,王后对轻歌语重心长的说,“轻歌,努甲爱慕你母亲很多年了,她现在终于下决定跟他结婚,我希望,你能祝福他们。”
轻歌眸微垂,没说话。说真的,今笙突然要结婚这件事太让她震惊了,从内政会议出来后,她一直没有机会问她。明知道父母彼此深爱,她又如何能够祝福母亲与其他男人结婚?
见她没说话,王后又说,“你母亲执拗,单身这么多年,颇遭外界非议。她是王储,终有一天要继承王位,一个单身的女人,高处不胜寒,会有多孤独?”她微叹一声,“我和你外公都希望,她能有个伴,能有人在她身边无条件的支持她,照顾她,能做她坚强的后盾。”
宋轻歌也做了母亲,王后的一番苦心,她又如何体谅不到,可一想到今笙将嫁给其他男人,她心里就……
“我希望,你能尊重你妈妈的决定。”王后看着她。
轻歌黯然,垂眸,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
午后,王后让人送轻歌回去休息,而她则将今笙留下了。
因为有了心事,轻歌哪儿还有睡意,皱着眉,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就在她微叹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谷永淳,她心一紧,眉皱得更紧了,犹豫之后,接了电话,“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