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女坐立不安。
这些年来,她一直苦心经营。
对父兄百依百顺,韬光隐晦,为了让大家知道她乖巧,她甚至学习女红烹饪,给他们做衣服鞋袜吃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一直喜欢做后头那只黄雀,并且一直做得很好。
直到今天,原本隐藏着的势力突然被人翻了出来。
算计好的事情居然会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实在太让人惊异。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着自己是中了某个圈套,而这个圈套,有可能是太子设的,也有可能是魏紫昭设的。
萧老夫人的尸体一直找不到,这本身就很蹊跷,看上去更像是萧杨和人联手设下的圈套。
毕竟萧杨之前曾经悄悄和太子府的人接触过,转过身却又向她表示好意,怎么看都和萧杨脱不了干系。
这种情况下,她必须立刻回去做点什么,不说力挽狂澜,至少也得尽量减少损失。
可她好不容易才打入郦国奸细内部,肩上的箭伤尚且隐隐作痛,尚未拿到任何好处,就此离开实在太可惜。
皇长**沉沉地看向禾苗,实在不行,她只好给禾苗下点药什么的,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禾苗哼哼唱唱,毫无所觉。
皇长女起身道:“差不多到饭点了,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禾苗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做红烧肉吧,这么热闹,咱们得庆祝庆祝。”
皇长女咬了咬后槽牙,笑道:“好。”
院门突然被敲响,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禾苗示意皇长女躲到屋子里去,自己走过去站在门边往缝隙里偷看。
皇长女则躲在屋里偷看。
禾苗开了门,和敲门的人小声交谈几句之后,关上门回来,说道:“我有事要办,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你乖乖养着,过些日子我来带你离开。”
总算要走了,皇长女松了一口气,担忧地道:“这都到饭点了……想必这几天很乱,你外出千万要小心呀。”
“我知道了。”禾苗利落地收拾出门。
皇长女安静地离开,接着,一个身形样貌和她差别不太大的女子从后墙翻了进来,对她行了一礼,就去厨房做饭。
若是不知底细的人,远远看着,并不会察觉已经换了人,只当还是那位“红衣”安静本分地住在这里。
皇长女急匆匆回了府邸,立刻召集心腹开了个短会,讨论如何应对这个突然事件。
“刘向?”皇长女咬牙,所有人都在说这个名字,看来她很有必要见一见他。
“陛下宣召皇长女入宫。”宫人尖细的声音悠悠传来,皇长女匆忙涂上些能令气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的药汁,由两个近侍扶着,入了宫。
且不说皇长女如何绞尽脑汁善后,禾苗优哉游哉回了她和圆子的小家,一头栽倒在他的床上,自由自在地翘起二郎腿,边吃果子边看书。
果子吃完,抱着书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白洛洛,何小二、何小三,还有已经长胖了的稻穗。
他们围在一起吃饭,小声商讨着什么,看到她,就一起问她:“爹爹呢?”
见到家人,她原本很开心,但听到这声问,她骤然失语。
是啊,爹爹呢?
爹爹哪儿去了?
到底哪儿去了?
她急得满头大汗,转过身往外跑,她要去找爹爹,找那个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的老人家。
她记得他的鬓角已经斑白,记得他脸上永远闲适的微笑,记得他一笑就成弯月牙的眼睛,记得他脸上的酒涡。
记得他无论是走在千军万马之中,还是走在田间地头,永远都是风姿卓然。
他是她的天,是她依靠的大山,是这天下最疼爱她的人。
可是她找不到他了,她弄丢了他,就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禾苗痛哭出声,声嘶力竭。
“苗苗,苗苗……”有人使劲推她,声音嘶哑。
禾苗惊醒过来,尚在哽咽,脸上**一片,全是泪水。
圆子半敞胸怀,坐在她面前,焦虑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
在他身后,是幽黄的灯光。
“已经天黑了呀。”禾苗擦擦眼泪,坐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来的?”
圆子摸摸她的头,低声道:“才回来不久,见你睡着了,知道你这些日子辛苦,就没吵你。”
他也很累,因此就在她身边挨着她睡着了,直到被她的哭声吵醒。
禾苗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梦见我爹了。”
圆子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抱紧她:“你不要担心,我找到线索了。”
“真的?”禾苗眼里露出希冀的光:“快些告诉我。”
圆子道:“我在你说的那个冰库里发现了他留下的记号,他的确在那里待过,但被匆忙转移了。这是第一件,第二件,我在京兆府的卷宗库查资料时,发现了另一条线索。”
是关于小红一家人死后房子、尸体都被焚烧的那件事,他从那个老妇人嘴里得到禾苗的消息,又从京兆府的卷宗库里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有人目击,在失火之前,曾经看到过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并且在小红家房子前方徘徊,像是拿走了什么东西。
但是很奇怪,案子没有往这个年轻男人身上继续追查,反而搁置不查了,令此案成为一个无头案子。
当时萧杨在追查禾苗的去处,也曾到过此地,但因他突然病发晕厥,又没得到有效的线索,因此也是没有再管。
现在两条线索放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禾苗和圆子同时想到一个人:“百尺。”
禾苗想起小红腹内的那个子蛊,脸色突变:“你要小心他,我怀疑他拿走了子蛊。”
回忆起她和稻穗与百尺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她背心里满是冷汗,她们姐妹俩险些成为子蛊的宿主。
“他到底是谁?”
这是二人共同的疑问,但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看,他和皇长女有勾结是一定的。
圆子道:“雁过留声,只要他在这世上存在,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二人打起精神,下了床,圆子研墨,禾苗执笔,把百尺的相貌描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