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对于重华此次的计划,只是知道一部分,关于端仁这一部分,是她所不知道的,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解释:“陛下?”
“阿姐不要怕,有我在,没有任何能动你分毫。”重华面沉如水,语气和表情却是别样坚定。
他指着祭天台下的泱泱人群,掷地有声:“只要我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没有人敢动你和阿唯!”
端仁红了眼睛,只差一点就哭出声来:“怪我没忍住,可是我……”
哪怕就是会被火烧死,她也不后悔当年的决定,更不后悔生下又又,难过的无非是拖累了重华和钟唯唯,生了又又却不能亲自抚养,甚至于不敢告诉又又,她就是他的母亲。
钟唯唯道:“阿姐不要哭,挺胸抬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昆仑殿,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那些想要施行不义的恶人。”
端仁硬生生将眼里的泪花压了下去,是的,下面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不能让那些忠于皇室的百姓和百官失望,就算是惨败,也要输得光荣。
“话虽如此……”端仁看向毒蛇一样盯着这里的谦阳帝姬等人,轻声道:“今天的事情断难善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解决,不然就会变成一个毒瘤……”
她笑靥如花:“陛下,阿唯,你们介意这场婚礼见血吗?”
钟唯唯道:“难道祭拜天地不需要献上三牲吗?”
重华豪气地道:“很好!真不愧是朕的皇后!献祭天地,还有什么能比得过人牲更有诚意呢?”
他伸手,命令近旁的礼官:“拿弓箭来!”
礼官惊疑不定,刚想劝诫两句,对上重华如有实质的眼神,便不敢吭声了,缩头缩脖,快步跑下台阶,很快从负责安全的御林军那里取了一副弓箭,跑上去,双手递给重华:“陛下,您要的弓箭。”
重华伸手试弓,淡淡地道:“轻了。”
他习惯用五石的弓,而郦国军队所用弓箭的标配是一石,御林军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悍子弟,也不过用的二石,用着有些不顺手。
礼官急了,今天是帝后大婚诶,又不是去打仗平叛,谁会把皇帝陛下的重弓带着啊。就算御林军中有弓箭手很能,那人家也不一定会在现场和带着吧?
却听重华淡淡说道:“去找,一定能找到。”
礼官满头大汗,又急匆匆地跑下去,真是的,这在玩什么啊?
前几天还在高兴,这辈子真值,居然给自己赶上了主持帝后大婚,转眼就来了这么多幺蛾子,先辈们啊,谁来告诉他,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才好?
重华轻描淡写地把那把弓扔给端仁:“阿姐可以试试,朕记得小时候经常和你一起射靶子玩来着。”
端仁伸手一抄,灵巧地将弓拿在掌中,掂量了几下,很轻松就将弓拉成了满月并调整方向,状似在开玩笑,实则方向明确地对准了谦阳帝姬。
人群一阵哗然。
再怎么迟钝,众人也看出来今天这事儿不同寻常了。帝后大婚,那是天大的喜事,都讲究如意吉祥,有的还会大赦天下,以求福祉。
之前莫名跑出来,打着韦太后的旗号送白绫的那个宫人已经很奇怪了,端仁又莫名其妙上了祭天台。
重华要弓箭,端仁拉弓,对准了观礼的外国使臣席,这是要做什么?
谦阳帝姬的目光比冰渣子还要阴冷几分,她注视着端仁,和韦太后说道:“看来有人并不把你这个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呢。怎么办?你打算前进还是后退?”
韦太后无意间对上了重华的目光,那是厌弃、憎恶、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目光,她看到他酷似神宗的薄唇轻轻翕动,神奇地懂得了他的意思——你现在后悔还有机会。
韦太后莫名打了个冷战,有点想打退堂鼓,退路她也是早就看好了的,刚要逃走,就被李尚抓住了袖子,李尚笑得斯文:“您想去哪里?看看那是谁?”
几个穿着寻常宫人服饰的男子,低眉垂眼地快速往这个方向而来,看着像是当天值守的宫人,然而在韦太后等行家的眼里看来,却是知道这些人一定不同寻常。
那是听命于重华,前来抓捕她或者是夺她性命的暗卫。
韦太后惊出一身冷汗,好奸诈的重华,前方取弓箭挑衅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后方就悄悄派出了暗卫。
退无可退,索性不退,即便不能博得活命的机会,那也得拼个鱼死网破!
“东方重华!东方诗慧!看看我是谁!”韦太后高喊一声,猛地将头上的女官纱帽扯掉,露出一头已然花白了大半的头发,再将身上的斜领女官袍服撕掉,露出一身郦国太后的华丽装扮。
她的手伸向脸部,想要把那张精工细作的人皮面具撕下来。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过来,猛地将她压制在地上,同时劈昏她,拽起就往外撤退。
“哗”的一声响,人群炸开了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是说太后病重不起的吗?这个,这个,简直是……
暗卫和御林军潮水一样地往这边而来,东岭的护卫们竭尽所能地抵抗,谦阳帝姬没有料到防范这样严密,居然还是给郦国人钻了空子。
由韦太后这个亲生母亲来指责重华和端仁,效果远胜她们这些外国人开口指责,现在韦太后昏迷不说,还落到了郦国人手里,功亏一篑,真是气死人了!
她气急败坏地示意手下把韦太后抢夺回来,尖声叫道:“这是要弑母吗?本宫本来无意插手此事,今日却是不能不管了!诸位!”
她看向各国使臣,声嘶力竭地煽动他们:“看看这位皇帝是个什么人吧!逼反了自己的兄弟,又残害自己的亲娘……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与这样的人为邻,你们就不怕吗?”
使臣们神色各异,却都不是什么善茬,全都高声喊道:“皇帝陛下,母子就没有隔夜的仇!”
“十月怀胎何其艰难!妇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啊!何不先听太后娘娘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