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徐秀元找茬,突然死亡。
后有人挑唆闹事,于滨之作伪证,芳荼馆官员想要浑水摸鱼弄死于滨之,搞大事件。
再有韩子文想要哄她压下此事,不按正当途径处理事情。
钟唯唯的心思一直都在这些大事件上,根本没有精力和闲心,去顾及她是否作弊的物证——那碗茶汤。
如果南小乔是韦氏或者吕氏的人,甚至于是别有用心的其他势力的人。
此刻那碗茶汤,一定已经被加了料。
钟唯唯盯着南小乔,有种“就算是茶汤被加了料,她也豁出去了的”战意。
徐秀元之前说得很对,砍掉脑袋无非就是碗大的疤。
事情还未到最后,谁敢说她就输了?
南小乔冲她微微一笑,把茶汤护住:
“各位同仁不看吗?这东西是引发整个冲突的关键物证,必然是要呈给三司看的。
你们再不看,可就没机会咯。”
小棠紧张地抓住了钟唯唯的手。
钟唯唯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乱。
她不怕,天底下不会有那么多的坏人,一定的。
一个一直置身事外的老茶师站起来,颤巍巍地道:
“老朽没有几年好活了,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郦国能战胜东岭,夺回茶叶专卖权。
让郦国的百姓有衣穿,有饭吃。
我不信,这天底下有那么多的无耻之徒。
也不信一个女人吃尽苦头,作弊杀人,就是为了代表郦国出战,然后再输掉比赛。
我更不信,陛下会糊涂到,为了捧一个女人上位,而拿自己的国家前途去赌。
让我来看看这碗茶汤,是否真的和徐秀元、于滨之说的那样,是加了料,作了弊的。”
“墨老,您请。”南小乔笑眯眯地让开,让老茶师来验证。
老茶师先是观看茶汤的颜色和粘稠程度,再伸出一根手指蘸了一点尝味,最终道:
“我不认为这碗茶汤里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钟唯唯认得这位墨老,他是在场的所有茶师中年纪最大的。
不敢说最有威望,但也是德高望重。
她和这些茶师不同,他们从自己的家乡而来,有自己的师承人脉。
虽然会暗斗,但彼此抱团,彼此支持。
不比她,是个突然跳出来的人。
没有师承,没有家乡,唯一的依仗,不过是重华和这手茶技,还有一颗永远打不死的坚强的心。
但是今天,这样险恶的情况下。
素昧平生的南小乔为她保管看守好了茶汤,已经很老的墨老主动站出来为她说话。
这些人都有家人,有牵挂,也会惧怕韦氏和吕氏的报复,也会怕麻烦。
钟唯唯的眼眶突然红了。
她想起与父母诀别前的那一夜。
母亲流着泪捧着她的脸,低声叮嘱她:
“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都要记住,邪不胜正,这天下好人还是大多数。”
钟唯唯的眼里涌出泪花,她抬起指尖,轻轻拭去眼泪,朝南小乔和墨老轻轻点头。
又有一个中年茶师走上来查看这杯茶汤,然后确认:“我也认为这杯茶汤完全没有问题。”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六个。
越来越多的茶师排着队上前,查看茶汤,然后作出钟唯唯不曾作弊,茶汤没有问题的证明。
钟唯唯郑重地给众人团团行礼,于滨之的头越埋越低。
钟唯唯没有逼问他,而是沉默地坐在那里,注视着韩子文。
韩子文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最先赶到的人是大理寺卿范国华,随即刑部尚书孔文元、京兆尹顾争也赶到现场。
准备封锁现场,查验尸身,带走物证人证,以及于滨之。
钟唯唯从看到范国华开始,心里就踏实了。
按说这样的事,应该先由京兆府来处理,再层层上报。视其情况,交由大理寺和刑部来审定。
但是今天,这些人全都来了。
这说明重华早有准备,一直盯着这里。
这场与韦氏和吕氏的斗争,他们至少已经赢了一半。
南小乔并不知道来的都是皇帝陛下的人。
在京兆府的人要取走物证之前,他强烈表示:
“请大人务必认真保管好这物证啊,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验证过了,它就是一碗真正的,纯净的,正常的茶汤。”
其中的回护之意非常明显。
先帝和陛下的眼光不错,范国华笑看了钟唯唯一眼,朝她微微颔首。
钟唯唯回了他一礼,目光扫过于滨之。
于滨之一脸死气,眼神茫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挺为于滨之可惜的,他虽然老了,并且败在她的手下。
但他经验丰富,是培养新一辈茶道人才的老师人选。
在于滨之即将被带走时,他突然站住,回头看了钟唯唯一眼。
钟唯唯本以为他会良心发现,说出真相。
然而于滨之什么都没说,而是低下头,一直往前走。
直到有人拦住他,小声说了一句话,他才猛地喊了出来:
“我是被迫的!有人逼迫我冤枉钟唯唯,不然就要弄死我全家!
又许诺,我若是听话,他们一定让我代表郦国出战!
许我声名,许我一个大茶园,许我一世富贵!”
这又是谁也没想到的变故。
好!孔文元激动地大声喝问:“是谁指使你的?”
于滨之血红了双眼,大声道:“他说他姓韦!”
全场哗然。
韩子文站了起来:“不要胡说八道!还嫌不够乱么?”
他看向刚才拦住于滨之,并且和于滨之说话的那个人,但那人已经不见了。
“本来就已经够乱了,他们只许我好处,却没说过要杀了我。”
于滨之嘿嘿冷笑,朝钟唯唯行礼:“你救了我,我不能昧着良心去害你。”
京兆尹顾争忙着和稀泥:“快快带回去审!”
一群人呜呜嚷嚷出了芳荼馆,韩子文也被要求跟去做说明。
钟唯唯没有去,而是被要求留下来随时等待传召。
茶师们虽然证明钟唯唯没有作弊,但始终还是怕惹祸上身,见当官的走了就全都散了。
南小乔站在一旁,含笑看着钟唯唯道:“今天好险。”
钟唯唯的情绪有点低落:“是啊,很险,今天多谢你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些人难道不是郦国人吗?
为了自己的私利,真的是什么都可以不顾,这是不对的。
如果于滨之没有被人拦住说话,他估计也不会因为感激她救了他的命,就说出真相。
仔细想想,真是让人寒心。
然而这就是人间世,有温情就有冷酷,有正义就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