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啊,这信口雌黄、配合演戏的本领真是不赖。钟唯唯淡笑着看向这侍女,把她的容貌特征都记了下来。
“闭嘴。”韦柔着急地阻止侍女,又难为情地和重华说道:“陛下,您快别听她瞎说,钟彤史最是温和文雅不过,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钟唯唯?”重华眼里微光闪动,如果钟唯唯真的这样敌视韦柔,并主动挑衅韦柔,那是不是说明,她嫉妒了?
钟唯唯诚惶诚恐:“回陛下,微臣真是冤枉啊。您那么信任微臣,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微臣打理,微臣怎么也不敢辜负您的期望。何况先帝也有交代,您又是微臣的师兄,今夜是您的好日子,微臣怎么都不能害您不高兴。”她现在就担心别人以为她对重华有什么想法,眼红嫉妒羡慕恨,自是怎么撇清怎么好。
韦柔给侍女使个眼色,侍女便道:“那么,钟彤史怎么解释把我们贵人弄哭了的事?”
钟唯唯心里在翻白眼,面上越发诚恳老实:“真的是误会……我好生生地招惹贵人做什么?唉,我给贵人赔礼,千万别影响了您的心情,耽搁了伺候陛下,那可是大罪过。”
韦柔扭捏道:“我可不敢受钟彤史的礼,你和别人不同,是陛下的师妹同门呢,又和陛下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却听重华冷冷地道:“她的确是嘴欠,去,两罪并罚,围着芝兰殿跑八圈!”
“臣这就遵旨照办。”钟唯唯二话不说,立刻跑步前进。
韦柔满意极了,却装得忐忑不安的样子:“陛下,钟彤史之前犯了什么错?若不是大错,臣妾斗胆为她求个情。”
重华厌恶地扫一眼韦柔,不耐烦地道:“记住你的本分!别有事没事乱打听乱开口!”
“是,臣妾谨遵圣意。”韦柔有点沮丧,但是想到自己首次对战钟唯唯就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在此次入宫的宫妃中可谓是头一份,便又高兴起来,紧跟重华的步伐,试探地喊了一声:“表哥……”
重华皱了眉头,冷声道:“你叫朕什么?”
韦柔见他神色阴鸷,俨然就是要立刻发作的样子,吓得一缩,壮着胆子道:“我小时候都是这样叫您的……”随即红了眼圈,低下头:“您忘了吗?小时候我俩经常一起玩耍,我叫您表哥,您叫我柔妹妹,我有什么吃的都要分您一份,您有什么好玩的也要给我带一份……您去了苍山,我天天哭,日思夜想,就希望您能早些回来……”
重华若有所思:“朕离开京城时才八岁,你也才六岁,十多年过去,难得你还一直记着朕。”
韦柔拭一拭泪水,感慨地道:“对,我们有五千五百零七个日夜没有见面了。”眼巴巴地看向重华:“臣妾可以叫陛下表哥吗?”
重华不置可否:“你都会些什么?”
韦柔大喜:“臣妾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陛下喜欢什么?”
芝兰殿并不大,还没人监管,钟唯唯跑几步歇一回,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去交差。因为不想给人看笑话,先整理妥当衣衫头发,这才云淡风轻地去交旨。
走到殿外,见赵宏图带着一群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门外杵着,四下里一片安静,以为重华已经在干活,就上前问赵宏图要回她的笔墨纸张,又问宫人要案几。
案几设好,她端正坐好,研墨铺纸,提笔写下:“宝元十二年七月二十六夜,帝幸芝兰殿……”忽然听得里面韦柔一声娇笑,笔便猛地一顿,墨汁将“殿”字沾染了大半,再回过神来,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
又听韦柔娇滴滴地拖长声音喊一声“表哥”,便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垂下眼帘,将毁掉的纸收起,另换一张,平心静气地重写。早在四年前,她就该知道重华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时候尚且能一刀两断远走京城,过了四年,看着他做了皇帝,看他坐拥六宫,享尽人间艳福,她还纠结个什么?
桥归桥,路归路,他做他的帝王,她做她的钟唯唯。年少时的那点恨意和不平,时日长了,事情多了,渐渐的也就忘了,只要她做得好,迟早他总会放她出宫。
写字可以让人清心静气,钟唯唯一口气将该记录在案的事情记录完毕,满意地提起纸张,吹一吹墨迹,对着光线细看,自觉这张字写得很不错。将来若是出了宫,专职给人写信写诉状什么的,光凭这笔好字也能比别人多赚几十个大钱。
忽听重华在里面喊了一声,她没听清楚,就当他是守孝守得太久,好容易遇到韦柔,干柴烈火,得意忘形。因此并不管,只专心专意欣赏她的书法。
赵宏图过来提醒她:“陛下让你进去。”
钟唯唯先是一怔,随即大怒,欺人太甚!他还真想让她参观?行!他既然敢让她参观,那她就敢看,敢写!当即站起身来,抓着她的笔墨纸砚,昂首挺胸地往里走。
殿门虚掩,她不过轻轻一碰就开了门扉,她以为她足够勇敢,可以什么都不怕,但在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垂了眼眸。抓着笔墨纸砚的手神经质地颤抖起来,牙也紧紧咬着,双腿犹如铅注,半步也挪不动。
“杵着做什么?”重华的声音响起,满满都是不耐烦。
钟唯唯觉得自己还是看不下去,决定认怂,闭着眼睛把笔墨纸砚放到地上,摸出一块帕子蒙住眼,羞答答的:“陛下请恕罪,臣还未曾婚配呢,万一大惊小怪地吓着您和韦贵人,那就罪该万死了。”
重华咬牙切齿,“立刻滚进来!再敢多言,朕就杀了小棠!”
钟唯唯猛地抬头:“陛下,您不能!”
重华衣衫完好,端坐在坐榻一侧,脸上阴沉得滴得下水来:“笑话!朕不能?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而已,你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