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那一瞬,她年迈的身子猛然一颤,眸中闪过几抹不可思议,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
全身力气像是忽然被抽去了一大半,她退了两步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担心她跌倒,安凌玥急忙伸手扶住她:“奶奶,您没事吧?”
文淑贞轻微摇头,目光却一直盯着顾依暖。
是她!
没想到会这样遇上,世界如此之小。
顾依暖看出了老人眼中的震惊和错愕,但她不明白老人为什么会有这种神色,见到她很意外吗?
压抑住心里的疑惑,缓缓走上前,微微笑了笑:“奶奶,您找我?”
文淑贞“嗯”了一声,强逼着自己回过神来。
今天来找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奶奶找我有何要事?”顾依暖在沙发上坐下来,礼貌性的笑着。
“很抱歉这样冒昧的打扰你,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希望你能够体谅,也能帮之一二。”
“有什么事情您说便是,若是力所能及,我一定全力以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文淑贞慈祥的微笑,让人觉得很亲和,“你和子琛认识是吧?我是他奶奶。”
顾依暖一怔,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她……她说她是谁?
穆子琛的奶奶?!
穆子琛的奶奶来找她做什么?
难道是她不愿跟他在一起,他让奶奶来做说客?
忽然间,她莫名的紧张起来。
老人家最擅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她,最是拒绝不了老人的请求。
万一奶奶要求她和穆子琛和好,她要不要答应?
“你别害怕,这样打扰你确实很冒昧,但我也是为了子琛,子琛这孩子从小就没有母亲在身边……”说到此,文淑贞眸中泛起一缕淡淡的伤感,“是我们对不起他,我们对不起他啊。”
顾依暖双手不由自主的捏住了衣袖,完了完了,真的如她所想的一般。
怎么办?她要怎么拒绝?
这位老人看着太慈祥,她难以拒绝。
可是,真的要跟穆子琛和好吗?
不!她做不到!
她可以包容他做的任何事情,唯独无法容忍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
她不要做替身,更不要做一个死去女人的影子。
“奶奶,您别难过,你先跟我们说,到底怎么了?”迟迟不见顾依暖说话,安凌玥轻声开口,“我是子琛的朋友,如果能帮得上,我也一定会帮忙的。”
“谢谢你。”文淑贞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回眸看着顾依暖,“顾小姐,我不知道你和子琛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我求你,你一定要救他。”
顾依暖单薄的身子轻微一颤,救他!
他怎么了?穆子琛怎么了?
他们穆家那么大的权利都不能救他,她能帮上什么忙吗?
只怕她也无能为力吧!
“奶……奶奶,子琛他怎么了?”穆子琛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醒来那天,特意让安凌玥去帮她发打听过,他明明只是轻伤,没什么大碍啊!
这才两三天,怎么又出事了!
“子琛被警察局的人抓走人,有人指控他杀了人。”文淑贞眸中是满满的伤感,满面皱纹体现出一位老人的焦心。
“杀人?”顾依暖再次震惊。
穆子琛杀人?!
听说白宇恩死了,难道是他杀的?
如果是白宇恩的事,她又怎么帮的上忙!
“奶奶,您别担心,如果只是别人指控而没有子琛杀人的证据,他们不会拿子琛怎么样的。”
“案子是以前的,就是有人提供了死者临死前的录音,警察才把子琛抓走的。”
顾依暖心里泛起隐隐的不安,以前的案子!
奶奶会来找她,说明案子可能与她有关系,或者,她知道案子的来龙去脉。
可她所知道的案子,只有江湛的事。
如果是因为江湛的事,她怕是无能为力。
“奶奶,是因为江湛的死吗?”
“据说死者确实叫江湛,你和他认识是不是?”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文淑贞紧紧握住她的手,“顾小姐,子琛他肯定是被冤枉的。可是,现在所有的不利证据都指向他,甚至还有人提供江先生临死前的遗言,如果这份遗言生效,子琛他一定会坐牢的。”
“奶奶,很抱歉,这件事情我帮不了您。”顾依暖抿了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阿湛是我很好的朋友,他的死让我感到很惋惜。在阿湛的被杀的事情上,子琛确实是最大的嫌疑人,我不揭发他,不代表会包庇他。”
“顾小姐,子琛她绝不会杀人的。”见她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样子,文淑贞一下子急了起来,“顾小姐,我求求你,你救救子琛吧!乐乐还那么小,他已经没有了妈妈,他不能再没有爸爸啊!你就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子琛好不好?”
“奶奶,这件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我不是证人,警察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放了子琛的。”
“你和江先生不是朋友吗?那你一定认得他的家人,你去帮我说说,让他们不要起诉,我们可以赔钱,多少钱都没有关系。”虽然用钱来衡量生命让人觉得很反感,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要救孙子出来,文淑贞只得豁出去,“顾小姐,我求求你了,你救救子琛好不好?”
顾依暖咬住下唇,别过头看向窗外。
恰好东方日出,一轮红日跳出了地平线,万丈光芒。
她不能答应!不能!
任何事情都有商量的余地,唯独这件事。
她欠了江湛太多太多,如今他死了,她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不是穆子琛所为,警察一定会查明事情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若是给钱让江家撤诉,岂不是承认了穆子琛杀了江湛?
“顾小姐,我求求你,你答应我好不好?如果他们非要血债血还,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去还吧!”
“奶奶,既然您相信子琛不会杀人,为什么又要让江家撤诉呢?如果江家撤诉,不就是承认子琛杀了阿湛吗?”
“这个道理我岂会不明白?但现在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子琛,叫我怎么办?”
“我们应该相信法律。”
“顾小姐……”
“奶奶,暖暖这脾气您是不知道,比九头牛还倔强。”客厅里的气氛僵硬,安凌玥试图结束这个话题,“要不这样,您先回去,我来劝劝暖暖。”
文淑贞转头看向她,苦涩的笑容悬在唇边:“谢谢你了,谢谢你。”
安凌玥微微一笑:“子琛是我朋友,帮他是应该的。”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文淑贞站起身,握了握安凌玥的手,“丫头,我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奶奶,我会竭尽全力的。”
文淑贞叹了口气,看了顾依暖一眼,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在再一回首。
她的孙儿一直想知道乐乐的亲生妈妈是谁,却不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记得有一次孙儿想要拿一张照片给她确认,只可惜,她没有看到那张照片。
或许,他心里早就怀疑了,只是没有确定而已。
如果他知道他一直很在一起的女人就是乐乐的妈妈,他该有多高兴!
可是。
这个女人,如此的绝情。
终于送走了老人,安凌玥沉沉松了一口气。
走到沙发旁,坐在顾依暖身边:“暖暖,你真的不帮穆子琛吗?”
“不是我不帮,是我没办法帮。”
“你去说说呗。”
“我不会去的。”江湛的死,本就跟顾依暖脱不了关系,她还有什么脸面去叫江家撤诉?
只是,奶奶刚才说,有人向警方提供了江湛临死前的遗言,是谁提供的?
江湛死的时候,只有她和哥哥在。
她没有做过,那么,是哥哥?
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已经和穆子寒在一起了,他这样做,不怕影响他和穆子琛的感情吗?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安凌玥轻轻抚着她的肩头,“如果穆子琛没有杀人,警察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他清白的。”
顾依暖抿着唇没有说话,心头思绪万千,双手不自觉的扣在了一起。
查明真相!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查明真相。
如果是有心人要害他,又岂会那么容易的就查出真相!
文淑贞满心失落的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惆怅不已。
该怎么办?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要害她的孙儿!
穆纪山走进客厅,见她已经回来,急忙走过去问道:“怎么样?情况如何了?”
文淑贞轻微摇了摇头。
“没有见到人吗?”
“她不愿帮忙。”
“不愿帮忙?”穆纪山坐下身,手掌拍了一下大腿,“你是怎么说的?她怎么回的?”
“我想让她帮忙劝江家撤诉,但她说死者是她好朋友,她不愿帮忙去劝。”
“亏得子琛对她一片真心,她竟这样无情无义。”穆纪山轻轻抚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眸中溢出精明的光芒。
屋外阳光明媚,从大门照进无力,给清冷的客厅添加了几分温暖。
自从白宇恩去世后,白羽婷情绪一直很失落。
尽管平日里与哥哥的感情并不是很好,但毕竟是唯一的哥哥,有着血溶于水的亲情。
她不知道哥哥的死是否是穆子琛所为,但她知道,一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知道穆子琛被抓后,她心里是小小的喜悦,又是满满的担心。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是如此的苦恼和纠结。
站在自家大门口,看见文淑贞和穆纪山先后回到家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穆家走了过去。
本是想去打听穆子琛的消息,但走到门口时,里面的对话声让她倏地收住了脚步!
她的手扣上门扇,惊愕的瞪着眼睛。
奶奶说什么?乐乐……乐乐是顾依暖的孩子!
七年前,给穆子琛代孕的女人是顾依暖!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顾依暖,他们两个纠缠了这么久,怎么会没有认出对方?
即便是七年时间,但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是成年人,容貌基本定了型,根本不会变,他们怎么会认不出?
可是,奶奶见过乐乐的亲生妈妈,她应该不会认错!
万万没想到,乐乐的亲生妈妈居然会是顾依暖,如果让穆子琛知道……
不!不可以!
她不能让穆子琛知道这件事!
白羽婷的手死死扣住门扇,指尖被憋的一片通红,眸中阴狠毒辣的光,与她清纯的外面,十分的不相符合。
她拿出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