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大山经常弥漫着浓浓的大雾,即便是太阳已经出来了许久,浓雾却依旧在眷恋着不肯离去,把水库装饰得像人间仙境一般。
岑佳华从库房里面称出50斤的玉米,扛着走出的院子,穿过浓雾笼罩的水泥阶梯,来到了码头之上。因为天然食物的逐渐匮乏,候鸟每一天需要的粮食是越来越多,岑佳华不得不加大了玉米的供应量。每一天喂养的玉米岑佳华都是要进行登记,以便和养殖场那边的支出区分,以免将来的账目出现混乱。
现在喂鸟的人就是岑佳华一个人而已,莫老因为到了冬季,他的儿子女儿担心他的哮喘病发作,就把他接回了省城。没有了莫老在一旁,独自喂鸟的岑佳华有时候还是会感到有些寂寥,不过还好,豆豆总是会跟着他,让他不至于太过无趣。
码头上现在已经有两条小船了,除开原先的那条旧船,岑佳华最近还买回了一条新船。
这条小船长约4米,宽2.5米,内材是用上等的柳桉制成,上面精心地刷上防水的油漆,然后再刷上一层漂亮的浅蓝色。外壳是用专业的船用铁皮包裹而成,再刷上和内材相同的颜色,既可以减少湖水对柳桉的腐蚀,又增加了小船的安全性。
在资金不是那么紧张之后,岑佳华开始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添置一些设备,这艘漂亮的小船就是第一件物品。摇着漂亮的小船,徜徉在风景如画的湖中,其中有水鸟相伴,还有美食清茶在一边,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这条小船就成为了岑佳华喂鸟专用的工具,至于养殖场员工要上小岛,原先的那艘小船就可以满足了。
就在岑佳华收拾停当,摇动船桨准备开动的时候,身上的电话响了。
岑佳华放下船桨,从口袋里面掏出电话,一看,原来是陈阳这小子。
“佳华哥,你现在要去喂鸟哇?等等我,我马上就下来!”还没等岑佳华开口,陈阳的话就如同是机关枪一般冒了出来。
岑佳华正想着问陈阳到了哪里?还等多久?电话就挂掉了。岑佳华无奈地摇摇头,把电话收了起来,靠在船帮上,盯着大院的方向等着陈阳了。
不到一分钟,陈阳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阶梯的尽头,虽然有雾气的影响,但是岑佳华锐利的眼神告诉他,来人是陈阳没错。果然,在船上一直很安静的豆豆对着阶梯上狂奔而来的黑影‘汪汪’的叫唤了起来。
和豆豆朝夕相处的岑佳华自然非常清楚豆豆在遇到不同熟悉程度的所发出的声音是不同的。越是熟悉的人,豆豆的声音越是高亢,面对陌生,豆豆的声音就偏于低沉,有点吼叫的感觉。
不一会儿,陈阳气喘吁吁地跑到的码头上,嘴里冒出的气息转眼间就变成阵阵白雾,然后罩在他的眼镜镜片上面。陈阳伸手摘下眼镜,小心翼翼地的跳上小船,找了一个位置做了下来。
“你在电话里面说清楚就好了,干嘛这么紧张地跑下来?”看到陈阳已经坐好,岑佳华开始划动船桨,慢慢地向着芦苇荡的方向划去。
“这都要怪放叔,他骗我说你已经上船过去了,害我心里着急,只好跑下来了!”坐在船上的陈阳依旧是一副气息未定的模样,说话断断续续的。
“呵呵,你现在不是在学校吗?怎么有时间回家?”岑佳华一听到这个理由,脸上露出笑意,笑着问道。
“这不是到了十月十嘛,再加上是周末,学校没有补课,所以就回来咯。”坐了一会,陈阳就恢复了正常,开始有心情和豆豆打起招呼了。
豆豆看着陈阳经常在岑佳华身边出现,知道他是一个很亲近的人,对他倒是挺热情,伸出一个爪子和陈阳搭了搭。
“十月十?是什么节日啊?我怎么没有经历过呢?”听到陈阳说起什么十月十,岑佳华就有些困惑了,以前他倒是听说过三月三、五月五、九月九等节日,十月十倒是没有听说过。
一看岑佳华的反应,陈阳就知道生长在城市里面的岑佳华不了解‘十月十’这个节日的由来,于是就耐心地向岑佳华解释起来了。
就这样,在逐渐散开的浓雾之中,岑佳华了解到了这个‘十月十’的来历还有一些习俗,倒是让岑佳华这个城里人大感新鲜。
壮族人文始祖布罗陀认为,十月已经是收获的季节,田里面的稻谷还有其他农作物都已经收割完毕,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因此,每年的农历十月初十就固定成为了庆祝丰收的节日,每到这一天,人们就会杀鸡宰鸭,制作糕点来祭祀祖宗。
一般的祭祀活动岑佳华不会太感兴趣,因为这些祭祀活动都是千遍一律,没有多少新意。倒是十月十做的糕点‘糍粑’让岑佳华非常感兴趣,以前在城里他就吃过这种这种用糯米制成的小吃,只是还从来没有见过到底是怎么制作的?
在芦苇荡喂过候鸟,岑佳华正好跟着陈阳到他家里去,看看制作‘糍粑’的全部过程。
陈阳的摩托车刚刚进入村子里,岑佳华就听到悦耳嘹亮的唢呐声,不由地好奇心大起,问陈阳道:“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还有人在吹唢呐?”
“哦,这个啊?十月十又被称为双喜节,很多人都会选择在今天结婚的。”陈阳一边把着摩托车的把手,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布洛陀认为,在这个有两个“十”字的日子里结婚,就多子多福。这是个固定的良辰吉日,在这一天结婚的青年,就不必再看皇历书了。”
“那怎么早上就在吹唢呐了?不是迎亲的时候才吹吗?”听到代表喜庆、幸福、吉祥的唢呐声,岑佳华心里倒是感觉暖洋洋的。
“我们这里的习俗是娶亲的第一天早上就要开始吹唢呐,这样才热闹。”在路过结婚的这户人家门口的时候,因为来往的人太多,陈阳只好放慢速度,以免发生意外。“等到晚上迎接嫁妆还有新娘的时候,吹唢呐的人也要跟着去的。”
这时候岑佳华看清楚了两个正坐在门口忘情地吹着唢呐的两个中年汉子,顿时感到一股喜庆的气氛扑面而来。以前岑佳华在城里的婚礼一般只能听着喇叭中传出的唢呐声,并没有看到过真人表演,总是感觉到有些不真实,味道不纯正。这一次好不容易能看到真人表演,自然是要仔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两个唢呐手都约莫40左右,身上穿着一般农民节日里面经常传的中山装,脚上套着皮鞋,总体来说外形收拾得很整齐,能给人予舒服的感觉。岑佳华转念一想,也是啊,东家花钱请你来吹唢呐,自然不希望请来邋里邋遢的家伙,那样毕竟有碍观瞻嘛。
两个唢呐手都是鼓起了腮帮子,死命地在吹奏着一手‘百鸟朝凤’,随着曲调的变化,他们的身体也随之上下左右摇摆,非常地投入。岑佳华能听得出来,这两位唢呐手演奏水平其实不是很高,在很多地方音准、音调都不是很好,但是他们却能用自己本身的热情来弥补技巧上的不足。
岑佳华在城里听到的唢呐曲子好听是好听,准确是准确,可是岑佳华就感觉到那些曲子总干巴巴的,听不出感情所在。现在,岑佳华在两个演奏技巧不是那么好的乡村唢呐手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
都说艺术是有生命的,只有饱含感情的艺术才能打动人心,以前自己听过的那些曲子充其量不过是流水线上制造出来的产品而已,并不是真正的艺术作品。
这两位乡村唢呐手就这单简简单单地坐在椅子上,周围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忙着择菜的女人还有在不远处正在杀猪的汉子。但是就是这样纷乱的场景,他们的音乐却完美地把这些人物内心的喜悦心情完全表露了出来。
摩托车渐行渐远,唢呐声逐渐地被抛在了身后,但是岑佳华心里却依旧感动不已,没有想到一次不经意的路过,自己却是能收获如此多的感悟。
他这时候想起了帅胡的一句口头禅:“诗在民间”!
到了老陈家,他已经在忙着杀鸡劏鸭了,岑佳华一看,都已经快要完成,就剩下了一些下水需要再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等到老陈把鸡鸭都搞定之后,他让岑佳华和他合力从杂物房之中搬出一个石臼,放进一个圆形的小坑里面。
“陈叔,这是拿来干嘛的?”岑佳华上下观察了这个石臼,就是看不出他能有什么用?
这个石臼大约有60厘米高,类似一个圆锥体,下窄上宽,通体是由墨绿色的大理石凿成。石臼的下端放进地面上的圆形小坑之后,就变得纹丝不动了。岑佳华在书上了解到,这种石臼古时候人们用来舂米谷等物的器具,自从有了碾米机之后,这些古老的器械就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今天岑佳华却在老陈家里看到了这样一个保存得很完好的石臼。
老陈取来丝瓜瓤还有一盆水,把石臼内部清洗得干干净净,最后还用一块干净的抹布把石臼擦干净。岑佳华问他这个石臼是拿来干什么的?老陈却是一脸笑意,就是不正面回答,就是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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