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地面上还上着霜,这种龙水人称为萝卜丝冻的霜花,将地面冻得硬梆梆的。
徐山就骑着车子回家了,他心里有一个问题需要求证。
那就是自己的前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说他之前是这么认为的,认为前身就是一个混子,胸无大志,不学无术,还沾上了赌博,好大喜功,最后还投机倒把。
但是如果真是这么一个人的话,为什么苏婉会找上前身呢?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个人当挡箭牌,那么凭着苏婉的美貌跟家世,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呢,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农村小伙子呢?
可是他的这一段记忆,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隐藏了。
能想到的就是前身自己的忏悔,前身忏悔自己打老婆,耍钱,可是好像并没有关于这些的记忆。
这就很奇怪了。
难道说前身还经历过一段失忆的经历不成?
到了家里,大妹小妹都不在家。她们都去上学了,徐山只好先去看了粉干厂的情况。
最近粉干厂效益不错,临近过年,有许多人过来换粉干。
所谓的换粉干,就是拿着大米过来交换,过去很多时候人们都用物物交换的方式来完成交易。
徐满福也是忙到飞起。
虽然说忙,但是看到这厂子效益越来越好,他的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哪怕这厂子是徐山个人的,但是看到厂里打工的这些村民,一个个都因为厂子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他这个当村长的自然是高兴的。
见到徐山过来,他停下来手中的活,过来跟徐山打招呼:“山子,你可算回来了,这厂子里的活实在太多了,我正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不要再添台机器,再招些人手呢。”
“三爷爷,这些事情你都不用跟我汇报的,你自己作主就行。”
“那可不成,你才是厂长,我得跟你说,你同意了我才能买啊。”
“厂子里还缺钱吗?”
“不缺,这半年时间,咱们的厂子就干出往年三倍的效益,钱是肯定不缺的,现在最缺的反倒是人手,你也知道的,咱们村里的人都来到了咱们的两个厂里来干活了,这粉干厂有二十几个人,那个咸菜厂,最近也招了十几个人,基本上愿意赚钱家庭妇女都到咱们厂里来干活了。可是到了年关,大家都过来换粉干,我们可能有点忙不过来啊。”
没错,这徐满福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之前粉干厂的主要客户都是一些散客,这些散客主要都是用大米来换粉干的,而现在这粉干厂主要供应的是方便粉干,用大米换粉干的生意,几乎停止了。可是这是厂里的策略,十里八乡的人们可是不知道啊,他们还是扛着大米过来换粉干。
你说他们辛辛苦苦扛着大米过来了,你忍心让他们白来一趟吗?
虽然说赚钱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因为赚钱而丢了人情味啊,特别是这年头做生意,不能只认钱。
“那咱们就再招点人吧,咱们村里的人不够,就招别的村里的。我看隔壁状元村就不错。”
徐满福等的就是徐山的这句话:“你答应了就好,我这就去乡里,让他们广播一下。以咱们厂的待遇,估计人不得乌泱乌泱的啊。”
离开了粉干厂,徐山又去了咸菜厂。
结果这老支也是跟徐满福同样的烦恼,也是人手不足。
不但人手不足,而且还有地方不够用的烦恼,原本这咸菜厂的地方就不算太大,放一些咸菜缸子就差不多占满地方了,可是现在业务扩展了,不但有腌菜,还有臭冬瓜之类的,这就需要用得腌菜池子了,而咸菜厂盖在山里,山里的水源也有限,基本上不支持扩充。
“你有什么解决方案吗?”徐山问道。
老支嘿嘿一笑:“办法倒是有的,只不过我不适合出面,需要你找人去谈。”
“啥意思?”
“要说咸菜厂,咱们这就是小打小闹,状元村,我家老头子的那个咸菜厂,规模才叫大呢。有好些个腌菜的水泥池子,现在让他们使用,相当于完全浪费了。”
徐山一听就明白了,老支这可真是孝顺孩子啊。
一直就惦记着那个咸菜厂呢。
不过想来也是,那个咸菜厂其实一直都是老支的心血,只不过以老支他爸的名义一直开着,到后来怎么就变成了老支他爸的厂子了。
而老支的意见在那个厂子里得不到尊重,他才会跟着徐山出来创业的。
现在他创业有成,把这个咸菜厂做得有声有色的,怎么不想着衣锦还乡呢?
高低也得回去一趟,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做莫欺少年穷啊。
不过老支虽然想着把这厂子给收购了,吞并成为咸菜厂的分厂。但是也知道他爸这个人的脾气,那就是茅坑当中的石头,又臭又硬啊。
他要回去说收购,估计他爸就算把这厂子砸了,拆了,改成厕所也不会让他染指的。
所以他才想让徐山出面。
徐山自然也知道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挺重的,不想掺和到这对父子的争斗之中。可是现在这不掺和也不行了,于是他硬着头皮就来到了状元村。
这状元村其实是状元乡政府所在的驻地,高情商的说法这地方就是状元乡的首府,级别自然要高上一些。比起徐家村这种几十户不到百户的小村,那是自然要发达得多的。
咸菜厂就建在溪边,其实这腌咸菜吧,也需要用到水源,水源决定了这咸菜的好坏,徐山到咸菜厂转了一圈,本来想找老支他爹谈一谈的,结果正好碰上了他们咸菜厂大门紧闭,似乎在是休假。
他也不能白来一趟,于是就向这咸菜厂附近的村民打听情况,一打听才知道,这咸菜厂关了好些天了,听说是因为咸菜厂发不出工资,要拿咸菜抵工钱,在这里上班的人们那肯定不干,于是就把厂子关了。
徐山一听却是暗暗心喜,这可不就是好机会吗,要是咸菜厂还是好好的,大家都还有留恋,那事情就不好办了。现在都不用徐山用力,它自己就快在倒闭了,岂不是说自己只要花点钱,就可以把这厂子给买下来了?
打听了一个老支的家的位置,徐山转头去供销社,买了两盒双宝素,一罐麦乳精,另外还拿了两瓶四特酒,挂在自行车前把上面,向着老支家飞奔。
此时老支的家里,老支的父亲支堂奈,正坐在门口晒太阳,这年头的冬天,日头好的时候,大家都会出来一起晒太阳,找一个阳光好的地方,大家围在一起,带烟或者带瓜子都行,不带也可以,袖着手靠着墙根,晒着这暖洋洋的日头,那感觉真叫一直爽啊。
龙水人把这叫做孵日头。支堂奈最喜欢孵日头,过去他身为咸菜厂的厂长,那可是说话只说上句的存在,往孵日头的人堆里一去,人家就主动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他,这用后世的话来说,支堂奈可是走到哪里都是c位的存在。
但是今天他却不敢出去了,只好在自己家院子里,拖了一张竹椅子,坐着门口,孤伶伶的抽着烟,这厂子发不出工钱,他的脸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也不敢出门,从过去的社牛大佬,变成了现在的社恐。
烟袋里是自己种的小兰花烟丝,本应该是很香的,可是他怎么抽都感觉不得劲,正在这时候,就听到有人在院外问道:“支厂长在家吗?”
听到这个声音,支堂奈直接收了椅子,跟耗子一般哧溜一下钻进屋去,留下空空荡荡的院子还有一院子冬日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