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水刑侦大队的独立小楼，徐山正在陪着梁枫下棋，突然听到敲门声。

他说了一声进，苏婧便进来了。

她面带微笑：“徐师，你可真够坏的。”

这话说得梁枫都不由侧目，要不是他知道徐山跟苏婧的关系，都不禁要怀疑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有一腿了。

徐山也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你有事说事啊，最好把话说清楚点。”

“你是不是卖电影票卖毛巾来着？”

“是啊，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你是不是说让大家集毛巾送自行车来着？”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啊，每一场都说吧。”

“你是不是在每个地区投入的毛巾都不一样，在一个地区顶多也就能集齐三种毛巾？”

苏婧这么一问，徐山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没错啊，那又怎么了？”

“那你这种行为，是不是投机倒把的行为呢，欺骗顾客？”

徐山最烦两个词，一个就是重生，一个就是投机倒把。

他现在就想说一句，女人，你已经触碰到我的逆鳞了。

不过他也知道苏婧只是没长脑子，是无心的。

“这不能叫投机倒把，更不能叫欺骗顾客，因为我们的奖是可以领到的，比如说一个顾客在西阳地区看了一场电影，又在金乌地区看了一场电影，就可以集齐四块毛巾了，这很难做到吗？”

其实这放在后世，一点也不难，西阳到金乌，高铁也就半个小时，西阳到临州，高铁是一个小时多一点点，可是现在是八三年，在这个年代，一般人去趟县城，都好像去了了不得的地方一般，更不说为了看一场电影，专门跑两个城市了。

苏婧在跟张成安去金乌找张明武办事的时候，去看了一场电影，弄到了两块梅花毛巾，她以为发的都是梅花毛巾呢，原本还打算回来好好嘲讽一下徐山，指责他欺骗消费者，可是小胖子的集毛巾行动却是让她明白了徐山的营销策略。

不得不佩服徐山这一套策略，可以最大化地把人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大家现在口袋里也有一些钱，不过都不愿意拿出来花罢了。因为这年头大家都愿意把钱存银行，银行的利率那可是真的高啊。随随便便一个定期半年，都是百分之五的利率，要是定期五年的，尤其是到了80年代后期，都是百分之十五左右，相当于你要有一百万往银行里存个五年，拿出来的时候，就是一百七十五万了。这得是多么惊人的一个数量啊。

从这里也可以反映出来一件事情，那就是八十年代的经济发展速度之快，用腾飞都不足以形容了，只能说是坐上火箭一般。

在苏婧看来，这就属于是欺骗消费者，她倒并没有想告徐山的意思，虽然她跟徐山还是不太对付，但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徐山的业务能力也让她折服，她的心态也在悄悄转变。

她甚至不反对徐山跟苏婉在一起了，只是有时候她还没有完全转变角色，想找个机会嘲讽一下徐山，看看徐山哑口无言的样子。

不过徐山却反过来教训她说道：“小苏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搞刑侦的，不仅要把自己代入老百姓，还要让自己时不时跳出来，站在更高的维度看问题。就拿这一次我的营销来说吧，你从西阳的老百姓，或者金乌的老百姓角度来看，肯定是花了不少力气也凑不齐四块毛巾的，可是你站在整个临省的角度来看呢？其实很容易就凑齐了对吧。”

“可是谁会跑两个地方去看同样的电影啊？”

“这就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吧，我是做生意，并不是搞慈善，我提出来规则，只要规则能够实现，那就不算欺骗消费者。只能说，最终解释权归产家所有。”

苏婧被徐山给说得哑口无言。

这时候梁枫却是受到了启发，问徐山说道：“你刚才说的搞刑侦要高在更高的维度，这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给我仔细说说。”

见梁枫这么认真的样子，徐山有点奇怪，问他说道：“你哪里不懂？”

梁枫不好意思地用独手挠了挠头：“什么是维度啊，怎么才能站上去？”

徐山这才明白，这个年代的人，接受的信息量实在太有限了，哪怕是这个年代许多站在行业前端的人，跟后世的一般人相比，掌握的信息都要少得多。

“这样吧，要不然现在把大家都叫到一起来，我给大家讲一讲维度之类的吧。”

苏婧一听，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连忙去叫人，像这种加餐式的补课，在现在的刑侦大队十分常见，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而且大家都觉得徐山讲的都是干货，都是之前从来没听说过的理论。因此大家都仿佛干了的海绵一般，一碰到徐山讲课，就会拼命吸收知识的水分。

等人到齐了，徐山环视一圈，就开始讲起了维度的话题：“关于维度的定义，我估计大家其实都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概念，只不过没有人把它们总结出来罢了，就好比说一维的就是线，这一点到那一点之间，直线，或者曲线，这就是一维的概念，而二维就是面，三维就是立体，咱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也就是三维的空间，而四维就是加入时间的概念，其实还有五维六维等等更高维的世界。不过那些世界，咱们没见过，也见不着。

为什么说见不着呢，打个比方说吧，毛毛虫，它只会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咱们就当它是一维生物，而蚂蚁，它可以在平面上行动，那咱们就可以当它是二维生物，跳蚤，它不但可以在平面活动，还可以跳起来，那就当它是三维生物。而咱们人类，有时间概念，却无法看到时间的全部，只能算三维半的生物。

对于毛毛虫来说，它无法理解蚂蚁的行为，蚂蚁又无法理解跳蚤的行为，而跳蚤又无法理解咱们人类的行为。”

说到这里，包老黑却是耍宝说道：“跳蚤不用理解咱们，它只要理解咬咱们就可以吃饱就行了。”

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同时大家也都明白了维度的概念，这时候梁枫连忙催着徐山说道：“说说怎么才能站在更高的维度上看问题吧。”

“其实很简单，一般咱们考虑问题，都喜欢代入，这是一个好习惯，但是却又不够好，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考虑问题的时候，必须要跳出跳入，从不同的角度去看问题。打个比方说吧，一个人站在地面上，哪怕地面再平，你只能看到最远一点五公里的东西，可是你要是爬上高处呢，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再比如说，人类登上太空之后，看到了地球的样子，用卫星给地球拍了照片，这验证了地圆说，可是还有无数的人，相信天圆地方，相信地球是平的，因为他们永远只站在平地上去看问题。我举这些例子，是想说明只要你站得足够高，就可以看到更远的事物。

至于要怎么做到呢？那就要把自己代入到更高位的人身上去，用更宏观的视角去看这个问题。我这么说很抽象，最好是来一个案件，让咱们从两个角度同时去侦破，这样大家就可以都体会一遍什么是站在高维度上来看待问题了。”

其实这完全是徐山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词穷了，自己的知识储备还不够，再往下说就要露馅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何东阳走了进来，面色沉重地说道：“各位，打断一下，有新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