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向劲柏的额头上横七竖八地贴了不少的创口贴。

他的乌眼圈也没有消退下去，看上去十分狼狈。

气氛也十分沉重，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啪嗒一声，向劲柏把一只做工精细的紫砂壶摔个粉碎。然后他大声咆哮，仿佛一只大猩猩一般顿足捶胸，用脚狠狠踢墙。

在他的面前，向雪梅，还有几个女生都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其实也挺冤枉的，明明是替向劲柏办事，结果却丢了钱，也不知道这钱要不要她们赔呢。

向劲柏踢了一会儿墙，终于平静下来，目光如刀，滑过这些女生：“说话，都哑巴了吗？这事情要怎么解决？”

女生们哪敢说话，她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平时都是巴结着向雪梅的，希望向雪梅能够给她们一点好处的那种。于是她们求助地望向向雪梅，希望她能替自己说说话。

可以说当初她们退货抽奖的时候多爽，现在就有多么狼狈。

向雪梅倒也有点担当，知道这些人都是自己带过来的，而且这事情的起因也是因为自己，如果自己不跟向劲柏汇报，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她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小柏哥，这钱，可不能让她们赔。”

向劲柏根本没有什么亲情观念，只是很平淡地问了一句：“她们不赔，难道你来赔？”

向雪梅一缩脖子，她有点义气，但也不多，只好支支吾吾：“我……我也赔不起，可是我也不想让她们赔这个钱，她们都是我请过来帮你的，钱也不是她们想丢的，要是让她们赔的话，我以后就别想在龙水呆着了。”

向劲柏哼了一声，对向雪梅能不能在龙水呆，他是一点都不在意。

让他不满意的是，这一次竟然没有揭穿徐山，反倒是自己这一方丢了钱又挨了打，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三千块钱，花出去好几百，又被偷了一千四，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是他从计划买下厂子的款项当中取出来的，本来打算拿来挤兑向劲松的生意，赚一把快钱，结果却是亏去大半。

一想到这点他的眼睛就隐隐作痛。

“行吧，我也有错，就不让你们全赔了，你们每个人承担一半的损失吧。”

向劲柏仿佛开了天恩，给这些女生好大的面子一般。

只不过这些女生却没有感觉轻松一点，毕竟她们家庭，想拿出一百块钱来，也是相当困难的。本来为的是赚这三十块钱，结果现在还要倒赔一百，心理上的落差太大，她们接受不了。

向雪梅想再劝两句，向劲柏用阴冷的眼神瞟了她一眼，让她把想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这时候电话响起，向劲柏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向劲柏听完，脸上的阴霾顿时消散了，对几位女生说道：“钱不用你们赔了，不过你们得跟我一起去报案，记住了，到了公安局，哭得厉害点，还有，给我尽量往那卖衣服的小摊老板身上扯，明白了吗？”

与此同时，徐山盘完了账，又给张三小飞他们发了今天的工资，然后就出了门，在龙水大街上蹓跶。

既然小摊摆不下去了，他就得未雨绸缪，租个店面下来。

比起在自由市场摆摊这种短期的行为，开个店就是长期打算了，虽然说相比管理费，这房屋的租金要更贵一点，可是就算摆再长时间的摊，对于徐山的事业布局来说，也没有半点帮助。

龙水大街，算是此时龙水唯一繁华的大街，街上其实也没有多少家商铺，一般人哪怕是开店，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选择在临街的地方租一个门面，顶多是小来小去，在小巷子里弄一个门脸房。

可是徐山却是不在乎钱的人，这一天半他就已经把本钱都赚回来了，接下来无论卖出多少都是赚的。他要开的店，将是他布局服装业的第一步，必须要弄出更大的动静才行。

从大街这边走到大街那边，又从大街那边回到大街这边，徐山做了一个决定，就在离电影院跟自由市场不远的地方，看上了一栋独立的小楼，上下两层，足足有两多百平，还带有仓库，可以放货物，这小楼原本是龙水最早的供销社所在，后来因为供销社扩营，成为了县百货公司，这地方就被闲置下来了。

这么大的店面，一般的小生意也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而真正大的国营公司，又瞧不上这里，所以从供销社搬离那天起，这地方就一直空着了。

徐山还特意找了董春生，让他帮助找到这店面所属的县商业局，本意是想租下这里。可是商业局的老金还真给董春生面子，那意思是说，这地方是私产，本来是归私人所有，后来被供销社征用，代为保管。现在已经归还房东所有。

老金就是金家人，可以代替房东作这个主，将房子租给徐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仨瓜俩枣就可以租下来了，也可以花点钱把这里买下来。

徐山问了一下，买下这个店面，仅仅只需要五千块。虽然说这个价值有点虚高，龙水县里的房子，这年头绝对付不了那么多钱，但是现在房子虽然多，但大多都是公家的，集体的，极少有私产。

特别是这种临街的店面房，它的价值可想而知，这要放在后世，这地方怎么不得值个几百万往上啊？甚至你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徐山当场拍板，买了。

甚至连价都没还，一手钱一手房契就把这地方给盘了下来。

老金也没有想过徐山能这么爽快，他有点心疼了一般，丝毫没有了之前这五千块钱也觉得要得虚高的那种忐忑。

老金的这种神情，落在徐山的眼里，让徐山有点隐忧，但是风险与收益一直是并存的，而老金又蛤主管商业，自己要做生意就得跟他打交道，所以这一关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只能到时候再说。

中午完成的交易，下午就把张三小飞他们几个找过来，开始打扫房子，这房子底子好，原本就是卖场，只需要简单的刮个大白，就可以变成一家门店。

张三他们这些小混混，本来是无所事事的街溜子，经常无事生非，结果被徐山给请过来帮忙之后，也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到了钱，体会到了赚钱的快乐。

而且他们一天赚的钱，差不多就是厂子里当临时工一个月赚的钱，这让他们也被别人高看一眼，腰杆子也挺直了，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跟以前相比，他们的底气更足了，自然也精神头十足。

特别是徐山还给他们配备了这花花绿绿的时尚衣服，让他们倍有面子，走路都仿佛跳太空舞一般。

其实徐山在当初卖瓜的时候，就看出来这几个家伙，都是本性不坏的年轻人，讲义气，执行力也不差，他们之所以沦为小混混，一方面是受到社会不良风气的影响，还有就是经过那个动乱的年代，他们的内心也相当虚无，另外在改开之后，万象更新，这些年轻人却没有上升通道，而感觉迷茫，心中的躁动跟压抑无法排解，才会误入歧途的。

而这样的年轻人，在八十年代初，数量也相当多，缺少正确的引导，他们就混帮派，成为无所事事的街溜子，然后赶上了八三年年底的第一次严打，许多年轻人因为做错了事，被拉去正了国法。

徐山既然跟他们算是认识了，也不想让他们成为严打打击的对象，这才特意拉他们一把，毕竟有钱赚，谁愿意无所事事呢？

看着他们头戴报纸折的帽子，忙上忙下的，弄得身上全都是白点，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徐山感觉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至少目前来看，也算是积攒功德的一件大事。

折腾了一个下午，总算把这房子收拾出来了，把进来的服装都给搬进仓库，徐山又请这几个小混混一起吃了一顿饭。

他们下的是龙水国营饭店，这规格真不是盖的，尤其是做鱼更是一绝，这江鱼也是新鲜，徐山又特意要了几瓶啤酒，大家喝着啤酒吃着鱼，别提有多美了。

吃饭的时候张三端着杯子敬徐山说道：“哥几个，按说呢我们的年纪都比山哥大，但是咱几个的本事加起来也没有山哥强，山哥能带着咱们挣钱，够意思，我愿意叫做一声山哥……”

其他的小混混也跟着敬徐山酒，一口一个山哥的叫着。

这让徐山有点飘忽，觉得他自己也能当得起这一声山哥，他也没有推辞，提杯说道：“哥几个信得过我，我也很感激，大家吊着膀子一起干，我敢保证，龙水这摊子生意，是咱们的起点，咱们以后肯定要做大做强，相信咱们都能闯出一片天地来的。”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女声响起：“以后能不能做大做强我不知道，但是现在你就犯事了。徐山，现在怀疑你跟一起扒窃案有关，请跟我回公安局去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