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时，付欣婕突然睁开了眼睛，随后挣扎着坐起，趴在了车窗上，“呕。。。”

司机一个急刹车，差点让付欣婕撞到头，我急了，“你他妈干嘛！会不会开车！”

“让这姑娘别在我车上吐呗，大哥，你们下车吧，我少要你五块钱。”

我心想司机也不容易，一边拍着付欣婕的背，一边多给了司机五块钱，等付欣婕慢慢不吐了，扶着她下了车。

付欣婕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正要说话，随后突然一低头，“呕。。。”

我忙扶住她，找出在克拉斯科拿的水和纸巾，等这一波吐完递给了她。付欣婕吐得鼻涕眼泪横流，喝了几口水，又喷了出去。

我给她擦着脸上的污渍，又把刚才唠叨的话给她说了一遍，“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嘛。。。”

付欣婕蹲在地上，我唠叨完了她也没说话，我好奇地歪头看了一眼，她竟然无声地流起了眼泪，瞥到我在看她，她倔强地扭过了脸，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

我心疼不已，微微用力把她搂在怀里，“欣婕，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好吗？”在我怀里的她仿佛瞬间被抽光了力气，无助地倒在我的肩上，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抽抽搭搭地道：“你走。。。开，我要。。。回家。”

这是今晚第一次听到付欣婕说话，也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失态，哪怕在南京面对杨斯的时候，她也一直没忘记理智。隐约中我猜测她这样的情绪可能与我有关，可又不敢确定，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她放下尊严，在深夜的大街上狂哭滥吐？

“先休息一下，就送你回家，多喝点水。”我轻拍她的背，安抚着。

“你走开，我要回家。你走开。。。”

停止哭泣的付欣婕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我被她说得越来越怒，终于爆发起来，“走你妹啊走，你都这样了我他妈能走么！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着，我告诉你，听过捡尸么？我一走你就得被人捡走，你还别不信，就你这状态，来个人给你拉到路边圈圈叉叉了，你第二天都想不起来，你是傻逼啊你！”

在我愤怒的过程中，付欣婕一直认真地看着我，到最后，她突然笑了，“你说错了，不是傻逼，是洒逼，大洒逼。”

“呃。。。”这个反应让我措手不及，我已经做好了她任性暴怒或者反唇相讥的准备，她这一笑之后，我却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点尴尬。我也想起了那晚在集美学村，两个人“洒逼”来“洒逼”去地斗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原来我和她，认识这么久了啊。

我也笑了起来，摸摸她的脑袋，“我是大洒逼行了吧，别耍脾气了，喝这么多，我送你回家。”

付欣婕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也不叫车，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没话找话搭着讪，“美女，笑一个呗，这么绷着脸容易长皱纹啊，呀呀呀！”

“笑多了才容易长皱纹！”

“这样啊。。。那也不能一直这么臭着脸啊，再说了，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长点皱纹不怕啦！”

“这些甜言蜜语还是留着跟你女朋友说吧，我比你大两岁，不年轻了，她好像比你小吧。”

我这才想起来，我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把温莎一个人留在家里，却在外面跟另一个女人疯言疯语，这事儿确实说不过去，想到这，我也闭了嘴，安静地跟着付欣婕，打算把她送到家就赶紧回去。

付欣婕并不打算放过我，等了一会儿看我不出声，回过头来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叹了口气，“你叫我说什么呢，没错，我是有女朋友了，那我们算不算好朋友呢？我不应该救你么？”

“是呀，好朋友，你确实是个好朋友。就像当初小静有难，你也毫不犹豫地撇下我一样。。。王鸣，你心里真的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呢，想到这我心里一动，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是不是希望我。。。单独对你更好一些？”

付欣婕凄美地笑了笑，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发丝，“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啦，刚才是我态度不好，王鸣，谢谢你，我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夜风又吹乱了她额头的发，她的强颜欢笑在月光下格外让人心疼，我上前一步，抓着她的双肩，逼问道：“不行，你要说清楚，还有，那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今晚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王鸣，不要逼我，不要。。。”在我的紧抓之下，她仿佛又失去了力量，“我今晚都这么惨了，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好吗？”

“你喜欢我，付欣婕，你喜欢我，是不是？”既然挑开了话题，我并不想半途而废，豁出去了吧，反正这样的夜里，没人知道在街上歇斯底里的两个人是谁。“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忍着，告诉我，告诉我！”

此刻的付欣婕终于安睡，脸上尤有泪痕。把她送回家后，我要她去洗澡，并换掉弄脏的衣服，她像小孩子一样闹起了脾气，哭叫着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再也没说一句话。

在她的房间里，我沉默地看着她，心里乱极了。在街上面对我的逼问，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倔强地瞪着我，最后还是我率先妥协，暂定明天再谈。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不顾一切，直到看着她睡着，我才想起，此刻温莎还在家里等着我。睡梦中的她并不知道我已经离开，还和另一个女人纠缠了半个晚上，等她醒来，看到空空如也的身边，该是什么心情？

我掏出手机，没有她的信息，说明她没醒过来，时间显示为凌晨三点多，我想了想，给她发了条微信：“朋友出了点事，我来帮忙处理一下，今晚不回去了，自己小心。”

发送之前我又读了一遍，自己都觉得恶心，这种官方语气并不是一个男朋友应该说的，于是全部删掉，换了一条情绪热烈的：“莎莎，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你要好好睡觉哦，醒来不要害怕，在梦里我们是一起的。。。”

你猜怎么着，感觉更恶心了。

付欣婕家我熟悉得很了，等她进入深度睡眠，我便自觉地去了我住过的房间。付欣婕也是够懒的，我上次抽剩下的烟头竟然还在那个一次性杯子里，里面的水都快干了，颜色暗黄，比我那条微信都恶心。看着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明天付欣婕醒来，想到自己今晚这么失态，一定觉得生无可恋吧。

早上我被温莎的电话叫醒，迷迷糊糊地安抚了她几句，本想接着睡，突然睁大了眼睛，外面天光大亮，可隔壁没有一点动静，付欣婕不是睡到现在吧，喝那么多酒她不渴么。。。

我蹑手蹑脚溜到她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又叫了几声，里面还是悄然无声。心里有点担心，我顾不得礼貌，推开了门，随后被吓了一趔趄。

付欣婕已经醒了，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双手抱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大眼睛无神地看着前面的墙，我进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连头都不转。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你。。。早就醒了啊？”

“嗯。”

“那那那。。。在这发什么呆啊？”

付欣婕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小嘴又瘪了起来，潸然欲泣的，“我丢人了，丢死人了，都怪你！”

我忍着笑安慰她，“没丢人啊，挺可爱的，真的，也没做什么失态的事。”

“真的吗？”

“真的，你都不记得了？”

付欣婕拿着抱枕往自己头上敲，“唉，有些记得有些忘了，乱七八糟的，头痛。”

我紧张起来，“那最重要的那几句忘没忘？”

“最重要的几句？”付欣婕摸着头，露出思索的神色，半天才说话，“嗯，我要上厕所，你让开。”

我都让她气笑了，不过对付她我真是太轻车熟路了，像个无赖一样往她的床上一躺，“你去吧，等你尿完我帮你回忆回忆，我就躺这不走了。”

“你。。。”付欣婕瞪着我，但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估计也是真急了，下了床小跑进卫生间。

这一进去就是十多分钟，我等得极为不耐烦，就算是大号也该忙完了吧。正想再去敲敲门，她进来了。原来她是梳洗去了，现在的形象好了不少，头发扎了起来，脸上的污渍泪痕也没了，神色又清冷了起来。一般人看到她的高冷就不敢接近了，但我是谁啊，能被她吓着么。

我嬉皮笑脸道：“不就是聊几句么，不用这么在意形象吧，你怎么不把正装穿上呢。”付欣婕刚要瞪眼，我一摆手，“好了这不重要，来，我们来聊聊，昨晚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呢。”

“王鸣，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

“你昨晚怎么不说我有女朋友啊，你说什么来着？‘嘿嘿，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为什么知道我会去啊？为什么希望我去呢？”

付欣婕又一次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咬着嘴唇坐在我旁边，深深叹了口气。

我坐起来，大着胆子搂住了她的肩，“欣婕，其实这些不用说了，你心里肯定有我，我心里也有你，咱们来说说现在怎么办吧。”

付欣婕被我搂着，变得很温顺，顺势靠在了我的肩膀上，“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怪就怪我们都太矜持吧，如果有一个人能早一点说，结果就不是这样了。现在。。。我跟她借你一个小时，好好陪陪我。”

这是世上最美好的表白，这几十个字如同万箭穿心，让我感受到了无限的甜蜜的疼痛。我有种冲动，什么都不管了，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要跟她在一起，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我无力地说：“不要这么灰心，我觉得。。。我觉得总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受伤，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去伤害那个女孩，也不想变成别人口中的第三者。唉，这些年。。。反正我都习惯了。”

“不不不，你不能习惯，凭什么习惯啊，这世界这么cao蛋，凭什么就我们倒霉！”我在语无伦次中抱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