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奶奶的,五只漆黑如墨的山魈,每个人的手里,都捏着一根钢丝索,呈五个方向拉着。
而兔儿爷的手、脚、头,分别被五根钢丝绳子给拉住了。
那山魈,是要把兔儿爷给五马分尸啊!
山魈这东西,长得像猩猩,可又不是猩猩,力气奇大,现在,山魈正坐在五根树上,拉着钢丝绳子。
“奶奶的……给老子放下,不然老子带人灭了你们一窝。”我对山魈喊道。
兔儿爷的手脚都绷得笔直,他艰难的喊道:小李爷,你别管我了,我临死之前,告诉你一句话……有人要倒了你的生意……他不让我们东北阴人出阴了,谁出阴,谁就是死。
“兔儿爷,别说了,我先救你下来。”我说完后,对乔拉喊了一声。
乔拉已经动了,她速度奇快的跑到了一棵山魈坐着的树下,对着那棵树疯狂的砸着。
要说这些山魈,也真懂得选位置,选的都是橡树,橡树十分坚韧的,又粗,乔拉一拳下去,竟然还打不断。
她又连续轰出了四五拳,我总算听到了那树碎裂的声音,可是依然没倒。
在乔拉砸树的时候,兔儿爷对我吼:小李爷,没时间了……我告诉你,刚才那人抓我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他说……死,是对我为你出阴的代价……他不想让我们阴人出阴了,他是为了用我的命,警告全东北的阴人,都不准给你出阴!
“奶奶的,兔儿爷,你别说了,马上救能够救你下来了。”我对兔儿爷喊。
兔儿爷却说:来不及了……小李爷,不管咋说,我来出这一趟阴,死也值了,我拿到了阴神令,我完成了我师父的遗愿,作为一个二椅子,值了,对了,小李爷,我下辈子再也不想当二椅子了,我想当个正常人,这辈子我被人鄙视够了,下辈子,我不想再受到鄙视了!
“再见了,小李爷,我支撑不住了!”兔儿爷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五声碎裂的声音--兔儿爷的身体,被撕碎了。
手、脚、头,五个位置,全部撕裂。
而兔儿爷的身体,则一下子失去了附着,从空中跌落到了地面上。
那几只山魈,撕裂了兔儿爷的身体后,立马四散而逃,唯独有一只山魈,被乔拉捉住了。
因为在兔儿爷死的一刹那,乔拉的右拳,一拳打断了橡树,揪住了那还准备逃跑的山魈。
“我要为兔子报仇。”乔拉一拳砸在了山魈的头上。
轰!
山魈的头,被乔拉一拳打得粉碎,绿色的血液,从山魈的身体里,喷薄而出。
我则浑身无力的……去捡兔儿爷的碎裂的尸体。
我先走到了兔儿爷的那颗头前。
兔儿爷的表情,很安详……似乎不曾受到过痛苦一样。
我抱起了兔儿爷的头,喘着粗气,说:兔儿爷,你放心,你不会白死的……谁害了你,我让谁给你偿命,兄弟……愿你在天国,安息,下辈子,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我的气越喘越粗,陪我出阴的兄弟,眼睁睁的……在我的面前,死去,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几拳一样。
“放心吧,你的仇,我一定给你报。”我抱起兔儿爷的头,又去捡兔儿爷的手。
捡了他的左手,我又捡起了他的右手。
我发现,兔儿爷的右手,是握拳的状态。
我用力掰开了兔儿爷握拳的右手。
叮咚!
一个小东西,落在了地上。
我低头一看……那不是别的,那就是我给兔儿爷发的--阴神令。
我连忙跪在地上,捡起了那枚阴神令,仔细的看着它。
我的眼前,浮现了兔儿爷的音容笑貌。
兔儿爷刚刚拿到那枚阴神令时候,那副激动的模样,他是个二椅子,学的阴术,在东北阴术里,属于旁门左道,他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从我手里,拿走一枚阴神令。
这枚阴神令,是兔儿爷的荣耀,尽管阴神令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可它是兔儿爷的宝贝,他死,也紧紧的攥住了阴神令。
我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握住了阴神令,猛的对天长啸:啊!啊!啊!
我疯狂的对着旁边的一颗橡树,拳打脚踢。
我看见我的手和我的脚,都在流血,皮肤被坚硬的树皮划伤,可我没有感觉,我只能回忆得起我生前和兔儿爷的交流。
我想起我第一次和兔儿爷的见面,那是在北京八通线的地铁站里,当时北京气温零下二十度,兔儿爷裹着单薄的衣服,在给客人画素描赚钱,冻得跟个孙子一样,却连给手哈口气都不敢,因为他要画画。
当我告诉兔儿爷“跟我走,我给你找活”的时候,兔儿爷当时激动得都哭了。
一个大老爷们,因为我要给他活儿干,他当着八通线地铁站里数千人的面,哇哇大哭,他说他终于能去澡堂泡个热水澡,大大方方的去饭店里面,点上一餐红烧肉了。
我记得兔儿爷第一次从我这儿拿到他的报酬……五万块钱的时候,他直接把手套脱了,把钱抓得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跪在了我的面前,给我磕头,说:小李爷……我这一辈子,跟着你了……我有钱了,我也不会忘记,是谁把我兔子从那该死的六平米的出租屋里面给拉出来的。
“小李爷,你的恩情,我记一辈子。”兔儿爷抱着钱,又哭成了泪人。
从那次起,我狠狠的给兔儿爷匀了好几拨活,他有了足够的钱在北京做买卖,开店,再也不用为生活担心了。
现在,兔儿爷还是当年的兔儿爷,对我的话,几乎言听计从。
我想起了这些,更加内疚了,兔儿爷的幸福生活,是因为我得到的,可他死了,也是为了我出阴。
成是我,败是我。
我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狠狠的抽着身边的橡树。
“小李爷!!振作起来。”赶过来的大金牙,疯了一样的拉着我。
风影也把手中的矿泉水,往我的脸上浇,让我振作。
成妍则紧紧的抱住了我,哭着说:兔儿爷死了,李哥哥,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是你要振作,在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你最坚强了,你总是告诉我们……要坚强一些,现在,是你坚强的时候了。
老金也对着我的背,狠狠的给了我一拳:小李爷,记住了,兔儿爷死了……他活不了了,咱们得找人,干特么丫挺的!
我被朋友们劝了之后,我站起了身,一句话不说,抱着兔儿爷的头和手,又去找来了他的脚,走到了他的身体边,把他的身体,拼了起来。
拼完了,我单膝跪地,右手平摊,露出了那快阴神令,我对兔儿爷说:兔儿爷,我把你从北京地铁站里带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认我当大哥……我一辈子都是你的大哥,这枚阴神令是你最认同的荣誉,我本来应该把他埋在你的坟头里……可是……我不能埋……我要用阴神令,钉进害死你那个人的眉心里!
“放心!此仇不报,我李善水今生,誓不为人。”我右手狠狠拽住了阴神令,同时将右拳,放在了我的左肩膀上:兔儿爷,一路走好。
“兔儿爷,一路走好。”
大金牙几人,也喊道。
我站起身:老金,老风,明天晚上……希尔顿酒店,找章楠,兔儿爷,是盘山鹰杀的。
“你确定?”
“能够驱使--山魈的人,不是一般的阴人……除了非鬼非道,非佛非巫的盘山鹰,还能是谁!”我吼了一句。
“我……我特么……盘山鹰是不?老子特么弄死你个狗日的……王八犊子。”大金牙都已经打着哭腔了。
风影拳头攥得砰砰响,说:我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嘲笑过兔儿爷,也没怎么帮过他……现在他死了,我却很痛心,原来,我和兔儿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朋友啊!
说完,风影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
趴!
风影的耳光,十分响亮,他看向兔儿爷的尸体:兔子,这耳光,是我还你的……我还有几个耳光,要打到害死你的煞笔脸上去。
我们一群人义愤填膺,成妍却小跑着过来,对我们说:我还看到了一具尸体。
我们几人过去,瞧见那尸体是个男人,太阳穴里挨了一刀,死得跟干脆。
我说这人可能是兔儿爷的男朋友,我说:“扛上兔儿爷和他男朋友的尸体,回家……明天晚上,我们跟章楠,新仇旧恨一起算……盘山鹰、出马刀仙,老子要你们偿命。”我吼了一句,一只手杨在了天空上,吼了一句“东北阴人”战死出阴路上的“扶灵歌”。
“一生戎马,今日安息,我们是家人的英雄,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我们阴人刀头舔血,背井离乡,我们走南闯北,行千里路,马不停蹄,走万重山,关山难渡,这一切,我们从不抱怨,我们用双手,为家人、为自己打下一片天空,这是我们的荣耀,此时,人已身死,荣耀回巢,我的儿女,我的妻子,不要再为我难过,我为你们奉献了我的一切,我不枉此生,我会带着祝福和荣耀,去往黄泉路……。”
我抱着兔儿爷的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唱完了“扶灵歌”。
其余几位兄弟,异口同声的喊出了东北阴人“出灵”的那句话:“刀头舔血,背井离乡,人已身死,荣耀回巢!”
“荣耀回巢!”
我吼了一句:带兔儿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