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的盯着耿不二,说:我当然清楚,一个二十六岁的人,去练一门童子功,尤其还是禁术,那当然十分痛苦。
“好……。”耿不二喝了一声后,骂道:招阴人有见识,我练这一门人皮遁术,那是费劲了心思。
耿不二说看,哪一门禁术,需要每天用大量的“兀秃骨”草药,泡一桶热水,整个人在热水里面泡上三个钟头。
那药水因为量十分大,会在这三个钟头的时间里面,把骨头,化掉很大一部分。
同时,再用苗疆的五毒——蝎子、蜈蚣、蟾蜍、响尾蛇、黑毛蜘蛛的毒液,在皮肤上涂抹一遍。
这些毒液,会化掉骨头里多余的“兀秃骨”的毒性,让这些毒性,不至于伤害内脏。
“每天要受化骨之痛,知道有多难受吗?”耿不二说:他的骨头,会慢慢没有,最后,只剩下一层柔软的骨膜和坚韧的皮肤,到这个时候,人皮遁术,才算小成。
光是这“化骨”,耿不二足足经历了半年时间,每天生不如死。
越是生不如死,他对茶玛丽娜和那个卖油饼的老实人,恨意就会更加浓烈。
这股强烈的、由爱生恨的恨意,支撑着他的信念——他要杀了卖油饼的老实人和茶玛丽娜。
耿不二说:化骨过去之后,就是训练法身的时候了。
我问耿不二:人皮法身如何训练?
“很简单,人脸。”耿不二说:人皮法身的训练,需要取人身上最好的一层皮肤,人的脸,是最好的皮肤——你会不保养你的胸、不保养你的肚子,不保养你大腿上的皮肤,可是,你会不保养你的脸吗?
他训练人皮法身,就是需要把人脸给剥下来,贴在肚皮上,然后依然用五毒的汁液涂抹让带血的人脸。
五毒汁液会融化带血的皮肤。
那融化后的浓水,会被耿不二吸收。
这种练习方式,耿不二持续了二十多年,从以前的一个月一次,到后来的一周一次,再到现在的一周两次。
耿不二笑道;哈哈!人皮法身让我杀了那个卖油饼的和茶玛丽娜,我要杀茶马的那个下午,我还问茶玛丽娜,我就希望你说一次“我爱你”,哪怕你只是随扣说说都好。
“可是她没说,她骗都不愿意骗我,我实在不能饶过她!”耿不二的脸,变得直抽抽,说道:我那天晚上,杀了茶玛丽娜,同时还散播了茶玛丽娜被富商争宠的谣言,同时,我还杀了那个卖油饼的!
耿不二说:我把茶玛丽娜的脸剥掉了,化在了我的身体里面,还把茶玛丽娜的眼睛挖掉了,因为我觉得她有眼无珠!
“呸!要是真爱上你了,那才叫有眼无珠。”胡七七对着耿不二的脸吐了一口唾沫。
狐族的人,恋爱最为潇洒,从来不会寻死觅活的,最多就出出家什么的,胡七七是看不上耿不二这种“人家不爱你,你就杀人家”的恋爱风格。
耿不二冷笑: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卖油饼的那个呢?你也杀了他?”
“杀了!他也在我的身体里面。”耿不二冷冷的说道。
我说:他的脸,也被你化掉了?
“哈哈哈哈!”耿不二哈哈大笑后,突然瞪了我一眼:我把他吃了!我把他的肉,一块块的剁碎,加进了天通海的厨房原料里,吃掉了,我先吃的第一块,天通海的人,吃了后面的肉!哈哈哈哈!
说到这儿,司徒艺琳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虽然那时候,她还很小,肯定没吃那卖油饼人的肉,但是天通海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吃了,只是他们毫不知情。
“恶人!你比我见过的人,都恶。”我牙关咬得死死的。
“无量寿佛。”
在我们这些人都被耿不二的所作所为气个半死的时候,无智法王从走廊外,走进了屋子门口。
“法王。”我对无智法王鞠了一躬,弥补我对法王的歉意。
这两天,我还老以为无智法王,才是那真正的……凶手呢,现在看,真是冤枉他了。
无智法王摇摇头,说:李施主,你是下得了狠手的人,你是跟我师父一样的人,如果小僧当年和李施主一样的心肠,嫉恶如仇,敢爱敢恨,那耿管家也不会到处害人了。
耿不二嘲笑着无智法王:无智法王,这些年的事,我其实知道你早就关注我了,而且我还明白,你这个老和尚,本事那是相当的大,可是你不敢杀我?
嘲笑完这句,耿不二却突然变了口风:唉,都快要死了,我也不硬气了,法王,这些年,我其实应该感谢你,二十年前,我杀了茶玛丽娜的时候,你在我的房间里,放了一本《大藏经》,我十年前,已经要开始每个星期都要杀一个人的时候,你在我的桌子上,放了一本《迦叶经》,在我这些天,已经要开始一个星期杀两个人的时候,你在我的桌上,放了一本《金刚经》!
耿不二叹了口气:前三天,我已经开始定下注意,要把天通海闹个天翻地覆,找到司徒土司的那件宝贝,找到能除去我心魔的东西的时候,你亲自写了一张纸条给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知道,你法王的这些举动,是希望我通过佛法的慈悲,来压制我身体里的戾气。”耿不二摇摇头:可是压得住啊?我从修炼苗家禁术开始,就已经走上了无间地狱,我是注定要成为恶鬼的人。
“非也。”无智法王冲耿不二鞠躬:佛家有云,阿修罗若能悟,便有阿修罗佛,饿鬼若能悟,便有饿鬼佛。
“事已至此,法王不必再劝了,等到进了地府,我会念着法王的好的。”耿不二摇摇头。
我听耿不二刚才的话,他杀巴尔扎、嘎达子时、莫桑蓝,包括准备杀司徒艺琳,只是为了天通海的一件秘宝,这秘宝可以让他重新变成正常人?
为什么他开头不动手呢?
我刚想到这个问题,立马想到了这个答案,也许耿不二再前几天,才知道这个秘宝的秘密吧。
不过大家都在,人多嘴杂,我也不好再谈秘宝的事情,只能直接掠过。
我对耿不二说:耿不二……现在我送你上路了。
“先别急。”耿不二一抬手,对我说:招阴人,我刚才说了,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一句话和人诉说,和一个问题找人解答,那句话,我刚才已经跟大家说了,尽管你们感受不到我的痛苦,但终究是说了,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在临死前,一定要把这个问题,给问出来。
我摆摆手,示意耿不二问,毕竟他以前也是个可怜人,他刚才那句话不说了么——我那么爱一个人,那人却脸正眼都不看我一下。
耿不二问我:我这么多年一直想,茶玛丽娜那么喜欢卖油饼的人,她为什么喜欢?喜欢到愿意放弃好的生活,放弃更优秀的男人,去和那男人煎油饼,我想了这么多年,我想出了一个原因。
“什么?”我问。
“那个卖油饼的人,一定说了一句话,彻底打动了茶玛丽娜的心。”耿不二说:可我又想了这么多年,我却总是想不明白——那句打动茶玛丽娜心的话,到底是什么话,招阴人,无智法王,你们都是聪明人……你们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吗?
想不到支撑耿不二活到现在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无智法王听了耿不二的话,说:小僧不知道。
耿不二看了我一眼,又问:招阴人,你知道吗?我求你了,我真的就想知道,当年卖油饼的,到底是哪句话……打动了……茶玛丽娜,这句话我想一辈子,也没想出来。
我摇了摇头。
“你也不知道?”耿不二的眼泪都下来了。
我继续摇了摇头:也许,卖油饼的根本就没有说过打动茶玛丽娜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耿不二开头还是木讷状态,渐渐的,他笑了,最后,他满意的眨了眨眼睛:谢谢你,招阴人,谢谢你。
说完,他又对司徒艺琳说:天通侍,我杀了巴尔扎、莫桑蓝、嘎达子时,我以命抵命,但是,我干女儿的命,希望天通侍饶过。
什么?耿不二还有干女儿呢?
我望着司徒艺琳。
司徒艺琳小声对我说:耿不二在六年前,抱回来一个婴儿,捡的,是个女孩,现在六岁,很聪明。
她说完,又对耿不二说:耿不二,你放心,我不是你,我没你那么恶,你的女儿,天通海,会帮你养着的。
“那就谢谢了。”耿不二越笑越灿烂。
我问耿不二:大家都没有落井下石,耿不二,我问问你,西藏挖眼的事情,是不是你做下的!
“不是。”耿不二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挖眼人和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苗疆遁术,本不叫苗疆遁术,他叫苗疆九神术,五体四神,我学会了一体,挖眼人学会了一神,哈哈哈……我帮了他,这才是我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他,和我是一样的人……哈哈哈哈!
我还想问耿不二什么,结果耿不二头一歪,死了。
不过他头歪的时候,眼睛却瞧着对面的房子。
我连忙一抬头,发现对面房子的平顶上,竟然有一个人头攒动。
“他是不是挖眼人。”我指着对面平顶,喊了一声。
我话音刚落,无智法王已经从袖口内,激射出了两枚棋子。
棋子去势如飞,直打对面平顶上的那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