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对得起这份爱呢？主动退出？这正是方柔想要的，我怎能遂她的愿。而且，把阮臻推向方柔，让他放下自己的尊严，这难道不比事业失败更打击人？继续和阮臻在一起？可如果阮臻没法翻身，700多万要怎么还呢？我的房子如果卖掉，应该能有100来万，而我的年薪是二十多万，到时阮臻若无法自己创业，可以找个工作，二三十万应该不成问题，那这样的话，我们省吃俭用个十多年，还债也不是难事。嗯，就当买了个豪宅好了。这样想着，心里忽然轻松很多，差点上了方柔的套，被700多万的大数目吓倒。

惊涛骇浪过后，我心安定下来，慢条斯理回应道：“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嘛，我相信阮臻的能力，我们扛得起这笔债务。大不了苦个十年八年，也能熬出头了。可阮臻要是因此继续和你纠缠不休，估计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方柔想不到我会这么说，失望之余，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十年八年？你可知道，那是一段多么悠长的时光。贫贱夫妻百事哀，你莫要一时头脑发热，让阿臻陪你一起跌入水深火热之中。”

真是强词夺理，也不想想这水深火热，是谁造成的。而且，天底下的女人，难道都和你一样怕过穷日子？我懒得和她在这争辩，思归心切，说：“水凉水暖鱼自知。是否贫贱夫妻，是否水深火热，都是我们共同的选择。你今天约我来，意图也说明了，我也表明了我的立场，你就不要再做无用功了。公司破产，我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已经不再是一个砝码了，你不要再妄想拿它来逼我们就范。”

方柔，你还真是算计错了，以为我会怕这笔债务，或者会自以为是的做出盲目的牺牲。却不知道，我是一个感情至上者，我在乎的是阮臻这个人，不管他贫穷富有，只要他心里有我，我就愿意陪他走到天荒地老。也许，本质上，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只在意自己的幸福，当初，我甚至没有因为罗亦琛那份沉重的爱而放弃阮臻，现在，我又怎么会因为钱财这些身外之物而放弃他？

方柔见我站了起来，意欲离去，忽就换上一副凄苦模样，泫然欲泣的道：“我求求你，把阿臻还给我，我爱他，很爱很爱他，没有他，我不知道要怎么支撑下去。”

我看着她要哭不哭的模样，竟心一软，又坐了回去。我想不到，一个女人，可以变脸如此之快，我更想不到，一个女人，那要哭的样子，竟连我都生了怜惜之心。

方柔见我重新坐了下来，用纸巾拭一下眼角，略略平复一下情绪，说：“你不知道，阿臻是我唯一爱过的一个男人。我的初恋，我的初吻，我的初夜，全都是给了他。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和别的男人，牵牵扯扯，伤透了他的心。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没你那么好的条件，生在一个衣食不愁的家庭，有父母无尽的宠爱。我是家里的老五，上面四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父母又没工作，家里穷得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从我记事起，我就没吃饱过，穿的也全是旧衣服。我的父母，几乎连正眼都没瞧过一眼，因为我是女儿，是他们恨不得生出来就淹死的女儿。我只所以能活下来，或许靠的是我母亲最后的一点悲悯之心。我本来是和姐姐们一样的命运，读几年书，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去外面打工，可我不甘心，好多次开学，我都以绝食为抗争方式，从而赢得那珍贵的上学机会。但是，我的学费，则靠拖欠，拖到不能再拖，学校只好送个人情，半减半免。好在我还有几个姐姐，等她们出去打工后，会悄悄塞我一点钱，我自己也偷偷的捡破烂卖点钱，日子就这样半饥半饱的过下来了。

“高中时，我认识了阿臻，他对我一见钟情，会在物质上给我帮助。也是从那时起，我知道，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这个人，本身就是值钱的。我承认，一开始，我愿意和他在一起，是看中了他偶尔给的饭票菜票，是看中他塞给我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是看中他买给我的新衣服。那时的我，眼里，只有这些物质的东西。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没经历过那样的贫穷，你无法想象，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女生，会有心思去风花雪月。

“但是，或许是阿臻对我实在太好了，或许是饱暖思淫欲，我渐渐陷了进去，竟真的爱上了他，只是，那时的我，还不自知。直到高三，我们分班，另一个家庭条件更好的男生追我，阿臻伤心之余，想要和我分手。那一刻，我觉得心像被割了一样痛，我才知道，他已经不知不觉中，在我心里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但是，我依然扛不住物质的诱惑，依然和那个男生藕断丝连，我们为此吵了好几次，但阿臻是心软的人，每次我一哭，他就原谅了我，所以，渐渐的，我竟变得贪心起来，想着或许，我能鱼和熊掌兼得——我既能找到有钱的金主，也能拥有阿臻的爱。

“大学的时候，一个富二代追我，在优厚的物质条件面前，我又抱了侥幸的心理，瞒着阿臻，和这个男人交往起来。哪想阿臻会忽然来到我的学校，发现了我这肮脏的秘密。他一声不吭离开，我觉得那一刻，心好像死了一样，连疼都不会了。这次，阿臻没有再回头找我，他好像从我世界里消失了一样，我怕得要命，没有他，我真的觉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终于，我和富二代分手，去他学校找他，我们重新和好了，一直到毕业，我都没再和其它男人有过纠缠，那时，我是一心一意，要和阿臻过一辈子的。

“可是毕业后，我家里不放过我，他们觉得我现在能赚钱了，就要回报家里。虽然我读书，他们给我的钱实在不多，但是，那是他们能力有限。我垂垂老矣的父母，我的亲手足，他们需要钱，我怎能拒绝？我把我和阿臻的工资大部分都寄了回去，我们只留下勉强能生活的钱。那样的日子，实在太苦，我现在都不愿意回想。有时候，我甚至几天都不敢买肉，你尝过那样的滋味吗？穷，穷到看不到希望，穷到让人绝望。

“这时候，我的老板看上了我，暗示我做他的情人，我在华服美食面前屈服了，再次背叛我们的爱情。那时我总想，只要阿臻不知道，等我从老板那里弄够了钱，我们换个工作，换个城市，再好好的在一起，我们一样能够幸福。可是老天不帮我，阿臻还是发现了，我们又再次分手。

“之后，老板原配病逝，而老板又对我动了真心，我转正了，走到了阳光底下。可是我的心，已经完完全全丢到了黑暗里，它，再也见不到阳光了。但我不甘心，我一步步获取老板信任，爬到茂昌集团的金字塔上。我利用职权之便，成立了臻柔公司，我就是想着，等有一天，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我的钱足够多了，我再去找阿臻，我不怕阿臻身边有别的女人，我知道他爱我，他怕我的眼泪，我知道只要我伏低到他脚下，他愿意原谅我，我的身体，对他是致命的诱惑，他不会拒绝，所以，我不怕失去他，我要利用茂昌集团董事长夫人的身份，要利用手中的职权，尽快赚够我们一辈子的钱。

“我以臻柔公司做媒介，重新和阿臻走到了一起，只是这一次，我们是地下的，但我想，不久的将来，等茂昌集团董事长夫人的身份对我不再有吸引力，我们会从地下转到地上，其实，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可是，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阿臻开始拒绝和我在一起，哪怕在床上，也变得心不在焉，甚至，到后来，即便我诱惑他，他也不愿碰我。这时，我才开始恐慌，我步步为营，眼看就要成功，可是，如果在成功的对岸，没有我爱的男人，这一切，对我有什么意义？”说道最后，方柔竟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