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阮臻、陌生男人和我,四个人开始坐下来打牌。其实广东麻将我在网上玩得很溜,真人战却还是第一次。但是今天我运气特别好,大牌小牌胡个不停,阮臻则输得一塌糊涂。我赢了钱,却高兴不起来,心里老想着一句话,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弄不好,在分开的这一个多月,他已经另结新欢。肯定另结新欢,他这样的人,身边怎么少得了女人。
牌玩了近两个小时,就开饭了。几个老人心照不宣把我和阮臻的位置排到一起,我心里别扭得很,却又有小小的欢喜。他现在离我这样的近,这样的近,恍若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分开。
“小臻,你坐小蝶旁边,远点的菜,你帮她夹。”表舅热情的给阮臻派活。他家的饭桌是长方形的,人多的时候把两头拉出来,这样
桌子长倒是长了,可夹菜却不是很方便。
“好的,叔叔。”阮臻绅士的应道,长臂一伸,夹了最远的粉蒸肉给我,动作自然得就好像这是他应该做的。
妈妈见此情景,自是高兴得不得了,又发挥她的大妈精神,开始拐弯抹角的问阮臻家里情况,父亲是做什么的,母亲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她问得如此详细,连那个陌生男人都听出不对劲了,冲着阮臻暧昧的笑。
阮臻却并没有表现不耐烦,依旧得体的应对,时不时帮我夹菜,或者和桌子上的人碰个杯。他一直是笑盈盈的,连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仿佛和我同桌吃饭,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也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何其多也,难道每个分手之后,都老死不相往来?看来人家早就练出来了。
我忽然愤愤起来。凭什么,凭什么我还在留恋,他却往事如过眼云烟。我既然不像他一样玩得起放得开,我就大可不必陪他在这装云淡风轻。这样想着,等他再给我夹菜时,我就推开他的手,只道吃饱了,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粒,推开椅子,先行离桌。
我知道我此举有点突兀,像个不顾的场合使性子的别扭小女子,回去肯定会被妈妈碎碎念死。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个男人,他的一举一动让我那么不好受,我虽然无法有力回击,但起码得让他知道我心生不满。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我便起身告辞,说是下午还要去一个朋友家走走——这个我没撒谎,原计划我是要去看望一下孙莉莉那个娇气的大肚婆——自从怀孕之后,她是能有多作就有多作,吃不得、睡不得、做不得、躺不得,把个杜思尧支使得团团转,我的去看看这个女人,有没有作死。
不过,我显然低估了表舅的热心肠,只听他说:“小臻,这个时候不好打车,你去送送小蝶。“
表哥闻言一怔,估计是没想到自家老爸居然差使客人送客人,而且他是知道我和阮臻的事的,为了打破这份尴尬,便说:“我去送,我刚好下午要出去。“
我一脸黑线,恨不能让表舅把那句话吃回去,现在是下午二点,一出小区就是主干道,别说打一辆车,就是打十辆车都能在五分钟内搞定,可这老顽童却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要脑袋不是长到屁股上的人,都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车就好。”我一边忙不迭的拒绝,一边叫妈妈,“妈,走啦。”
哪知道妈妈的厚脸皮比表舅的热心肠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她老人家笑眯眯的说:“我和表哥表嫂好久没见面了,要好好聊聊,今天就不回去。小臻,你送送小蝶吧,外头风大,这孩子又要风度不要温度。“OH,MY GOD,老妈大人,您见过人家几次,就小臻小臻的叫这么亲热,知道的晓得您是要嫁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老人家花痴呢?我在心里狠狠的想,小女子的脸都被您们几个老小孩丢光啦。
我哀怨的看一眼笑得不怀好意的他们,就算急着把我推销出去,也得讲究策略吧,这样不顾一切的硬塞,就算人家有意也被吓着了。何况您们根本就不知道具体状况,这样往死里撮合,让我情何以堪。
实在是气,不想再听他们缠扎不清,我用最后一点理智,笑着跟屋里人摆摆手,向门口走去。表哥一把抓起车钥匙,就要跟出来,哪知阮臻拦住他:“我去,我刚好去坂田有事。”其实谁都听得出,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借口。
两人一起出门,沉默的等电梯,进电梯,我按了一楼,阮臻却又取消掉,按了负一楼。
我尽量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妈嫁女心切,让你见笑了,你不必当真去送我。”
阮臻看都不看我一眼,眼观鼻鼻观心,说:“我真的顺路。”
鬼才相信,我哼一声,不想和他啰嗦,又要去按一楼,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扯,把我扯到身边。我心里来气,他是有多自信啊,自信到连一句哄人的话都不愿说,直接用强。他以为我是有多贱,有多缺男人,只要他想,我就会服从。我涨红了脸,卯足劲死命一挣,愣是挣脱开来,伸手按下一楼。
电梯沉默的下行,很快到了一楼,我头都不回,就要跨出去,哪知阮臻再次伸手拉住了我,他这次很用力,我几乎是趔趄着跌进他怀里。在电梯徐徐关上的那刻,我看到电梯外面,好几张惊异的面孔,他们估计是没想到,这小小的空间里,有人上演全武行。
电梯在负一楼停下,阮臻半拖半抱着把我拉出电梯,我则拼命反抗着,试图脱离他的怀抱,但一个男人,若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我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到了他的车旁,他开锁开门,把我推进后座,我刚要坐起来,他却紧跟着钻进来,压到我的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笑意,眼里有我看不真切的神采,是思念?是欲望?还是痛苦?我有点发懵,竟忘了反抗。
阮臻定定的看了我一会,把头埋到我的脖子上,我一个激灵,结结巴巴的提醒:“你……你……你不要乱来。”
阮臻没有做声,继续埋着头。
我紧张得……靠,我承认,我紧张得几乎想尿尿。
阮臻依旧没有做声。
我不敢动,紧张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
我觉得我尿裤子了,然而不对,地方不对,冰冰凉凉是脖子,阮臻埋头的地方。我第一反应是他在吻我,可马上又推翻了,因为我感受不到嘴唇的温软。难道,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他流泪了。
这不可能,那样一个笑意盈盈的男人,那样一个换女人如换衣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在我面前流泪,我一边自我否定着,一边却又疑惑加重——脖子处的冰凉渐渐泛滥开来,竟是湿漉漉的一大片。
他真的流泪了!却又为何?是失恋的痛?还是哄女人的新招?我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却不敢出口相询。
“小蝶,回来,回到我身边来。”阮臻终于开口,他的声音闷闷的,哑哑的,完全不同于平日的温雅醇厚。
可是,这闷闷哑哑的声音,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无异于平地惊雷。我几乎要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这怎么可能,洒脱如他,风流如他,高傲如他,怎么可能,为了我这样一个小女子,低声下气的恳求,恳求我回到他的身边。怎么可能?
我抬起垂在座椅下面的一只手,试图抚摸他的头发,却又硬生生的打住。我怕,怕这一切,怕这声恳求,不过是我的黄粱一梦,待梦醒时分,我依旧是孤零零一个人,而他呢,却不知道又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缱绻缠绵、欲仙欲死。
阮臻抬起了头,他的嘴唇沿着我的脖子上移,我没有反抗,却也没有响应,努力让自己像个木偶。阮臻的嘴唇迟疑着,在我的唇上印了一下,又移到我的耳边,他轻轻咬一下我的耳垂,哑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小蝶,我好想你,我好爱你。”
我好爱你!这四个字,重重的撞击着我的耳膜,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泪水疯了一样往外涌,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等了这么久,忍得这么苦,伤得这么重,终于换来了这四个字——我好爱你!
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