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青山那边,我得到了一个令我万念俱灰的结果。
他在认真给我做过检查过后,很遗憾地告诉我他并没有把握能医好我。因为匕首淬了毒,而治疗时又没有彻底清理余毒,导致我整个神经系统都被破坏了。
以目前的医术,要恢复已经被破坏的神经系统很难。他说可以帮我试试针灸,至于能不能成功这只能看奇迹。
奇迹,怎么会有呢?
我当即就摇了摇头,不打算治疗了。
我这一生太过悲剧,奇迹是绝不会降临在我身上的。而我也不想每天都抱着那么一点希冀过活,到最后却依然绝望。
和秦驰恩离开埃克斯城过后,我让他带着我又到了阿尔卑斯山脉下的薰衣草花海看花了。置身于茫茫花海,闻着那浓浓的花香,我能暂时忘记所有的痛楚,忘记我已经是个生活无法自理的人了。
秦驰恩的脸色一直都很沉重,像是比我更加绝望。他把我推在花丛中,自己就独自站在不远处的岩石边默默望着远方出神,满腹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在为我心疼,还是在后悔跟商颖合作一事。
我发现他双鬓的头发白得更多了,若再继续这样焦虑下去,兴许要不了多久就变得跟我一样成白发魔男了。
我有点弄不懂他的心思,不过也没心情去揣测,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
我本以为,在妈妈和宝宝离开的时候,那种苦难算是生命中的极限。谁料想我还有更悲剧的事发生,往后这下半辈子我又要如何度过呢?
我低头看着毫无知觉的双腿,眼睛又忍不住酸涩起来,但很快就把这感觉憋回去了。哭了太多,就越发觉得眼泪是这世上最软弱无用的东西。
也不晓得我这小宝宝能不能平安降落,我到底是该绝望地死去,还是该打起精神精彩地活着?
“阿姨,能请你帮我拿一下气球吗?”
我正惆怅着,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我连忙回头一看,是一个大约两三岁的中国小女孩正怯懦地看着我,还指着不远处一个缠在薰衣草上面的气球。她的父母在边上兴高采烈地拍照,可能没有注意到她。
于是我点点头,推着轮椅上前准备给她拿气球。只是这轮椅滚到行道就过不去了,我伸长手去抓那个红色气球,就差那么几公分的距离。
我努力支起身子想够着那个气球,一点点,可就是差一点点,我身体就是起不来。我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犟劲,就一定要把那气球拿下来。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做不到,那我以后怎么照顾我腹中的孩子呢?
就差这么一点,我一定可以做到的,可偏偏那么难。
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某一天会连一个近在咫尺的气球都捡不起来。在小女孩期待的眼神下,我用尽了所有力气却依然拿不到那个气球。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那个气球,小模样可怜极了。而我比她更可怜,眼底噙着泪,硬是不敢流出来。
挫败和沮丧一股脑地冲我心头冒出来,我忽然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所以我跟气球杠上了,明知道轮椅过不去,却还是硬滚着它想再过去一点点。
所以……当我拽到气球的一刹那,轮椅忽然侧翻,我意料之中地从轮椅上滚了下来,摔得很狼狈,但我没把手里的气球放开。
“阿姨!”
“欢颜!”
小女孩吓得尖叫起来,把秦驰恩也惊动了,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抱起了我,扶正轮椅把我放了上去。
我狼狈不堪地把手里的气球递给小女孩,揉了揉她脑袋佯装不以为然的样子。“阿姨没事,去吧。”
当小女孩拿着气球兴高采烈地离开时,我再也没法控制那份无能为力的悲情,捂着脸顿时泪如雨下。
我怎么会这样没用呢,连一个气球都捡不起来。这样子以后怎么去陪宝宝,怎么陪她荡秋千,坐木马?
“欢颜,对不起我刚才疏忽了。”
秦驰恩很自责,蹲在我面前想帮我抹眼泪,我满肚子怨气,一手就把他推开了。
如果不是他和商颖合谋,如果他早点把那女人的心思告诉我,那么我至少可以提防,也不会弄成这样。
健全的人都不会懂一个半身不遂的人心里是何等悲凉,看着别人健步如飞,看着别人蹦蹦跳跳,那心情不是“羡慕”两个字就能够诠释的。
我不甘心,那个该死的女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占据我的男人逍遥,而我却得与这轮椅过一辈子,我不甘心。
我斜睨着秦驰恩窘迫沉重的脸,冷冷道,“你告诉我,你和商颖仅仅只用了我做交易吗?”
“欢颜,你什么意思?”
“你那么狡猾,会不知道她的动机是什么吗?她处心积虑地嫁给漠飞绝不是因为爱他,肯定有别的目的,你在认识我之前就跟漠飞斗来斗去,怎么可能会因为我放弃?”
纵然秦漠飞已经和商颖结婚了,但我依然不太相信他会那么草率地迎娶她。我记得他说过,他偶尔连杀了她的心都有,所以娶她肯定有别的缘由,但我猜不透。
秦驰恩眸色闪了一下,没讲话,把我轮椅推到了大道上后,又打电话给阿莎让她把车开过来。
看他无言以对的样子,这么说是真有隐情?
“我说中你的心思了?”
“欢颜,人心是会变的,曾经我可能想要更多,但现在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不要讲这笑话了,傻瓜才会跟一个半身不遂的人在一起,有用么?既不能吃也不能看,有用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放浪的样子,你一边跟其他女人翻云覆雨,一边跟我说爱我,你是当我傻呢还是傻呢?”
“性爱和爱并不是一回事,两者之间不能相提并论。”他脸一红,讪讪道。
“呵,你不觉得脏!”
“我以后都不会了,就陪着你。”
“你不用因为我而禁欲,反正我也不是你的谁。我怀疑你这样守着我,仅仅是想保护一颗棋子而已。你之前大张旗鼓地对付漠飞,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我,现在为了我而放弃了,你不觉得这有点自相矛盾吗?”
“我说了,人心是会变的,此一时彼一时。”
“那么你接下来准备怎样利用我?是用我去威胁漠飞,还是威胁秦家的人?据说你已经收买了秦家所有的族人,已经是稳操胜券了嘛。”
他蹙了蹙眉没回应我,推着我顺着马路往前走。阿莎缓缓把车停在了我们面前,他先把我抱上车过后,才又把轮椅放了上去,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
我也没再逼问了,但看他纠结的样子就证明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我已然顿悟,我可能就是他们豪门游戏里的一颗棋子,即使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也不过是颗棋子。
漠飞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呢?他娶商颖的目的是为何?他有很多种娶她的原因,但绝不可能是爱她,否则也不至于在我身上花那么多心思。
其实我不应该质疑他对我的感情,他曾深深爱过我。只是他在跟我的婚礼上迎娶商颖,这事情似乎太过诡异的,我真的好想知道真相啊。
回城的路上,车厢的气氛很压抑。阿莎在前面开车,秦驰恩就默默陪我坐在后面,一只手揽着我,防止我坐不稳。我有些累,就靠着他的肩头假寐打盹了。
“先生,我们要在埃克斯城住下吗?”车子开出阿尔卑斯山脉过后,阿莎转头问秦驰恩道。
我立即睁开了眼,道,“回马赛吧。”
“欢颜,要不我们在梁青山那边试试吧?万一真的有奇迹呢?”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如果你真那么想我站起来,当初就不会跟商颖做交易了。我和阿莎回马赛,至于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欢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不知道,我……”
“别说了,你有前科的。”
“……”
我们连夜回的马赛,到的时候天都亮了。但秦驰恩并没让阿莎把车开回家,而是让她带着我住到了马赛的一家以薰衣草闻名的酒店里。他把我抱进客房过后就离开了,留下了我和阿莎两个人。
我也正好在阿莎的帮助下解决了一下人生大问题,顺便让她帮我洗了一个澡。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在这边已经做了十多年家佣了,口碑非常不错,所以能拿很高的薪水。
闲聊中,她提及了秦驰恩,说她从来没有看到一个对女人这样好的男人,我很不以为然,因为她看到的只是表象。
“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嫁给他吗?你们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吗?”
阿莎并不太清楚我和秦驰恩的关系,一直以为我生下的孩子和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他的。刚才我和他在车上争执了几句,她可能听到点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阿莎,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是我男人。他只是愧疚才照顾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觉得他很爱你,现在很少男人会对女人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了。”
“好了,咱们不提他了,阿莎,你把我扶到轮椅上吧,然后回家帮我拿一下电脑和衣服,我可能要在这里多呆几天。”
“啊?先生说等会就来接我们啊。”
“我不想回去,我觉得酒店楼下那花园不错,你把我推下去吧?”
楼下的花园里种了一片的薰衣草,所以我特别的喜欢,想多留几天,顺便捋一捋秦驰恩把我留在身边的用意,以及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阿莎拗不过我就答应了,把我推到酒店楼下的花园里过后就回家了。我独自一个人坐在这小小的花园中赏景,闻着空气中那浓浓的薰衣草味道,就感觉漠飞在我身边一样。
不,他似乎……真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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