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潮的怒吼惊动了他爸妈,两人从门外冲进来,正好听到严潮对林维止的唾骂,当时变了脸色,严潮爸狠狠推了他一把,将严潮从林维止面前推到墙角,看似是在教训,实际为了救自己儿子不再挨打,他横眉冷目大声呵斥,“混账!这是你姑父,没大没小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严潮握着拳头反驳,“我承认他是我姑父,可他凭什么干预我的生活?我做什么都要看他脸色,我酒店玩儿个女人他也要管,现在我不那么做了,我碰语语他也要踢我,这是我女朋友,是我以后老婆,我碰她一下他为什么要插手?”
严潮妈虽然不喜欢我,但她也做不了自己儿子的主,他非要娶也只能认命,大不了不给我好脸色让我以后日子难过,她听到林维止是因为这个缘故动手,也有点生气,“维止,严潮确实没有错,他们是情侣,时代这么开放,就算还没有结婚做这种事也无可厚非吧?”
林维止说没有结婚本身就不应该出格,何况阮语并不愿意,这样的事不建立在两厢情愿上就是强迫。他说完偏头看严潮爸,“大哥平时怎样教育他,连对女人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严潮爸赔着笑脸说是自己管教不严,让他不要生气,会好好骂严潮。
严潮冷笑质问那你和姑姑在结婚前就没有做过吗。
严潮爸吓得脸都白了,他没想到自己儿子敢这么不尊重长辈,他抬脚刚要踢,林维止非常坦然说,“没有。”
严潮一怔,“我才不相信,外头怎么议论商人谁听不到,商人都是风流鬼。你结婚后谈生意大把的女人送到床上,你对我姑姑一定忠贞吗?”
林维止掸了掸自己衬衣刚才在拉扯中被抻出的褶皱,“随你怎样认为,但今天我在这里你一定不能碰。”
严潮是顺毛驴,吃软不吃硬,和他来软的他会很不好意思,马马虎虎也就过去了,可和他来硬的犯起浑他什么都不顾,哪怕亲爹亲妈他也照样打,他和林维止不一样,华锦说林维止软硬不吃刀枪不入,他什么都不喜欢,也什么都不讨厌,他什么都不买账,也什么都不回驳。
严潮听林维止那句他在这里一定不能碰,整个人都难以自控的暴躁起来,他出其不意牵住我的手,我被他直接拉了过去,徐秘书惊慌中扯掉了我披在身上的西装,她弯腰捡的时候林维止将我从严潮手中夺了过去,抱在怀里护住我裸露的身体,严潮气得火冒三丈,“你松开她!我女人不用你。”
他吼叫着扑上来,徐秘书非常严肃挡在前面,“严少爷,林总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不是看在夫人面子上,您现在未必还站得起来。希望您见好就收,不要闹得大家都难收场,以后林总恐怕也不会过来表示意思了。”
严潮不依不饶越过徐秘书肩膀想要掏走我,徐秘书虽然是女人,可她却非常难缠,像女战士一样抵挡了他的进攻,“严少爷应该很清楚,林总每一次过来意思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您全家一年的花销不止。何必到林总不闻不问再低头求饶的地步。”
徐秘书的这句话杀伤力最大,严潮没有动容他妈先扛不住了,她冲过去使用了九阴白骨爪死命钳制住严潮,我惊讶发现女人的力气似乎都比男人大,他妈疯起来牛都不是对手,严潮差点被他妈扑倒在地上。
严潮推搡她想让她放开自己,他妈仍旧狠狠揪住他,在他耳朵旁边不知道小声说了句什么,严潮总算理智一些,但他还是不甘心,“可语语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注重声誉吗,他抱着我的女人不还我算什么?”
“和他没有为什么,没有应该不应该,只有他想不想,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和他叫板?语语是晚辈,你姑父能怎样?你是傻吗。他只是气不过你不听话。你刚才也太过分了,你姑姑心甘情愿,你多什么嘴!他早今非昔比,退一万步讲,你姑姑的东西如果给你,你开得起一家大公司吗?”
严潮在他妈安抚下渐渐平静,他梗着脖子不出声,眼睛直勾勾盯着林维止揽在我腰间的手臂,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严潮妈见儿子不吵了,她讪笑着主动拿过徐秘书手上的西服,在半空抖落上面的灰尘,双手递到林维止面前,后者没接,面无表情看着她,她立刻明白过来,轻手轻脚盖在我身上。
“严潮这倒霉孩子,就是脾气冲,其实心眼不坏,维止你不知道,要说在深城最尊敬钦佩你的人,不是你那些同僚下属,而是严潮,他是你侄子,你是他姑父,自家亲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嘴巴没把门是我惯的,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教育他,等你下次再来表示意思,他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严潮妈的谄媚嘴脸我看了都觉得臊得慌,还特意把意思挂在嘴边,生怕林维止不管他们,我真觉得严潮是被他妈教坏的,他并不懂人情世故,心思也很单纯,可在这样贪婪懒惰的家庭里耳濡目染,再漂亮的花也未必不会枯萎。
林维止越过所有人的头顶注视着并不服气的严潮,“人的一生开始很重要,它决定这个人的童年生活在怎样的环境,结果也很重要,它意味着这个人的半生是否有价值,过程最不重要,你应该铭记的不是我走到今天的过程,而是你有没有资格这样对我说话。”
他警告严潮之后将我打横抱起,抱着我走出房门离开严家,等见到外面阳光时他还非常细心用掌心按住我的眼睛,迫使我的眼泪不被刺出倒流回去,“别哭了,丑死。”
我的啜泣声在这一刻停止,透过他手指间缝隙看着林维止那张束手无策的脸,他似乎很害怕女人哭,无所不能的林维止竟然也有害怕的东西,我拿掉他的手喘了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本来就很丑。”
他问我这是谁说的。
“镜子。”
他蹙眉,“什么。”
我指了指车前面的后视镜,那里面倒映出我现在狼狈通红的脸,到处都是指痕与泪痕,还有脏兮兮的汗渍,像刚刚出土的文物一样。
他被我气得哭笑不得,“它骗你。”
我勾住林维止的脖子,任由他将我抱进车里,“它骗我什么。”
徐秘书笑着说,“镜子骗阮小姐的眼睛,您长得这么精致漂亮,怎会那么丑。您不知道您平时的样子有多么可爱。”
我鼻孔喷出一个鼻涕泡儿,林维止刚好弯腰伏在我身上将我放下,他胸口洁白的衬衣粘住了那个泡儿,拉扯出一条灰白色的粘稠的丝线,林维止看了一眼,“你是不是故意祸害我,不在我面前时,你也没有这么邋遢。”
徐秘书忍住笑拿纸巾在他胸口擦了擦,又拿了一张递给我,她替我解围说,“林总不了解其实女孩子都这样,凡是一丝不苟出现在谁面前,那个人对她而言是非常生疏客套的,在她心里把他当作陌生人,才不愿意被他看到自己真实的样子,阮小姐不施粉黛哭鼻子都被您看见了,代表在她心里您比严潮还要更亲近。”
我蹙眉挠了挠脸,谁说的啊这都是。
林维止弯腰坐进来,吩咐徐秘书开车回旭水蓝轩。
这个地址我听都没听过,我刚想问是哪里,为什么不送我回家,林维止问我是不是喝酒了。
他不等我回答,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条香喷喷的毛毯丢在我身上,连我的脑袋一起包住,我被闷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一切都是黑漆漆的,我不由自主抓住他的手来寻求一丝安全感,他非常安静任由我抓着,抓出一手心的汗也没有甩掉我。
我像一只蚕茧或者一个南瓜,圆滚滚的窝在毛毯里,随着偶尔颠簸倒在他怀里,我对着一堆毛乎乎的线问他,“姑父我听同事说你什么都不喜欢也什么都不讨厌,真的假的?可是人为什么会这样啊?”
他没想到严潮的事刚过去半个小时我就抛在脑后和他闲聊,他觉得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实在好笑,声音里带着无奈和嫌弃,“不是。”
“那你喜欢什么啊。”
他没吭声。
我伸出另外一只没有握住他的手,捅了捅遮在脸上的毛毯,“钱和姑姑对不对?”
他还是不吭声。
徐秘书大约替我觉得尴尬,她笑着问阮小姐喜欢什么。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顶着脑袋上的毛毯看向驾驶位,非常诚实说,“我喜欢不刷牙不洗脸不穿衣服躺在床上吃榴莲看美剧。”
车厢内忽然安静到鸦雀无声。
徐秘书这次也不吭声了。
车陷入一个坑洼,左右晃了晃,林维止的手从我掌心颠簸滑落出去,我以为他要跑赶紧又死死抓住,“姑父你最讨厌什么啊?”
他这次没有任何犹豫说,“臭的东西和番薯。”
我问他还有吗。他说蠢,笨。
我愣了下,怎么这些东西都好熟悉,我回味过来皱着鼻子更难过,“姑父,你是不是想说你讨厌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