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养胎，试婚纱，定场地，拟定婚礼流程，这一系列事情下来，耗费了不少心神。

他们两人要结婚，最高兴的莫过于是傅怡了，她不让江念白操劳，除了一些必须让江念白下决定的事情会问问她的意见以外，其他的几乎是傅怡和陆迟年一手包办了。

试婚纱的当天，江念白是被傅怡带去婚纱店的。

她被傅怡催着去试婚纱，换好以后，才看到已经换好了礼服的陆迟年。

西装笔挺，面如冠玉。

明明是她心爱人的模样，她却感觉不到半点高兴，只感觉到了心酸和难过。

她看着陆迟年朝她走过来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哭了？”好听磁性的嗓音徐徐传进耳里。

江念白一怔，抬手碰了碰脸颊，方才惊觉热泪盈眶。

微凉的指尖拂过滚烫的泪珠，他眼底的疼惜是江念白一直奢望的，现在真的得到了，又觉得不真实。

侧开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眼睛不太舒服。”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泪珠。

跟他站在一起，现在的江念白总控制不住的自卑。

得偿所愿应该高兴啊！可她连微笑都觉得很勉强。

没有家人的陪伴，没有朋友的祝福，她只有一个还没成型的孩子在肚子里，就这么嫁给陆迟年，她觉得这条路她走的好漫长。

漫长到她一无所有，连心境都苍凉荒芜。

麻木不仁的跟着陆迟年去拍婚纱照，听着傅怡夸赞的话，她只佯装欣喜，强颜欢笑。

她想嫁给陆迟年，从过去到现在都很想嫁给他，但是……

如果没有两年前发生的事，那么她想现在的她或许幸福得多。

一场绑架案，就扭转了她平静的人生。

“陆迟年，我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想娶我吗？”江念白低下头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不想娶，就不要勉强自己，我也……不想重蹈覆辙。”

得到了再失去，这比什么都残忍。

那她宁愿永远都没有得到过，这样，她就不会那么绝望。

“嗯。”陆迟年没多说，只轻轻应了声。

她扯着嘴角，抬眸，看着他浅浅微笑，“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你，好像现在实现了，也没有那么值得我高兴。”

“我……”薄唇嗫嚅，他看着江念白强撑着的微笑，眼眸蓦然一疼，“你别想那么多，事情都发生了，我们也只能被动承受。”

“嗯，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陆迟年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答应跟她结婚，毕竟他是个负责任的人，为了责任，他可以放弃安妍，为了责任，他选择了一直都不喜欢的自己，还真是为难他了。

江念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换衣服吧”

她率先提着裙摆往前走，没有看到她转身后，陆迟年眼中的不忍。

他还没找到正确跟江念白相处的方式，都已经针锋相对了十年，现在忽然间要转变态度，他也很难把握得住度。

言多必失，怕说多了就忍不住用言语讥讽她，有时候看到她强撑着的笑意，强忍着的泪水，陆迟年心底也不舒服。

他很想…很想伸手抱抱她。

“儿子，你看这张照片怎么样？”傅怡高高兴兴的拿着iPad到陆迟年面前晃，让他来选照片，陆迟年看了一眼照片中的两人。

貌合神离，又莫名的觉得和谐。

看到江念白的笑脸，陆迟年顿时觉得心底不舒服。

“你怎么了？”傅怡注意到了陆迟年的不对劲，狐疑的问道。

陆迟年敛下眼中黯然，“没事，就这张吧”

“儿子，你是不是有心事？跟念念有关？”

他沉默了半晌，问道，“我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固有的相处模式已经根深蒂固，我做什么，她好像都不相信。”

傅怡格外认真的盯着他看，许久，她才说，“少说多做，不管她信不信，你都得先实践到实际。”

“你想想念念，她为你做了多少年的傻事，你没有回应过她，甚至称得上是态度恶劣，可她有放弃过吗？”

“没有，念念为了你都可以坚持这么多年，你又为什么不可以试着改变一下呢？”

“我看她不相信你是正常的，毕竟你也会说这么多年你们的相处模式根深蒂固了，她一下子转变不过来，她会害怕你对她的好只是昙花一现，你总要先改变你自己，尝试着慢慢去扭转你们之间的关系。”

“……”

陆迟年垂下眼睫，低嗯了一声。

他从傅怡那里将婚纱照copy了过来，夜里，在江念白熟睡了后，他还在书房，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心情复杂。

他们两人，从没有过正经合照。

唯一的一张合照还是很早以前的毕业照，那时，他们两人隔着的位置很远，强行入镜的江念白只有半边脸。

他将手机搁下后，起身去了卧室。

看到床上的江念白已经熟睡，陆迟年帮她拉了拉被子盖好。

隔天一大早，江念白醒过来，下楼看到陆迟年在厨房里忙活也不觉得奇怪。

这段时间，他都是主动下厨做饭。

吃饭时，陆迟年说，“晚点我带你出去走走。”

“噢”江念白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

吃完早餐，江念白上去换衣服，陆迟年则是先行一步去开车过来。

“想去哪儿？”

“随便”她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也没什么兴趣游玩。

待在家看电视，跟出去逛街没太大的区别。

她说了随便后，陆迟年就带着她跟普通的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

日暮西下，他们俩还在外边晃悠。

陆迟年牵着她去了游乐场，拉着她到了摩天轮下。

也不知道打哪儿跑出来一个小女生捧着一束花就过来了，陆迟年接过送给了她，江念白看着被塞到怀中的红玫瑰发呆。

“你……送给我？”

“嗯。”

江念白紧了紧抱着花束的手，心脏骤然一缩。

她一直隐忍着，这种酸潮涌动的绞痛，一直忍到回了家，看到堆满了床的礼物后，泛滥成灾。

“这算是我补送你的生日礼物。”陆迟年忽然间就想起来这十年，他从没给江念白送过礼物，严格来说，他是根本不记得江念白什么时候生日。

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手工课安排的手工作业坐砸了，江念白又说那天是她的生日，他就顺手将那飞不起来的飞机模型架送给了她。

江家没落时，他去收拾东西，还看到了那架飞机摆放在她的柜子里。

说来惭愧，他好像真的没有对江念白上过心，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陆迟年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生日，他也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等了很久都没等来江念白的声音，陆迟年回过头去看。

见她一直抱着花，低着头不说话，他一怔，“不看看你的礼物？”

“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

江念白抬起头，湿漉漉的眸直直看向他，泪流满面。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讨厌我的吗？对我这么好干什么？”她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道，“就维持原状多好，你不用费心讨好我，也不要对我和颜悦色，不要关心我，不要对我好。”

“陆迟年，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弃你，你千万不要再来招惹我了。”

“我输不起了，我什么都没了，我喜欢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不想继续过去的生活。”

“所以……”

“拜托你不要靠近我，不要对我好，我会误会你对我有感情。”

“我们就要成为夫妻了，现在互相放下芥蒂，尝试着接受对方，不是应该的吗？”陆迟年心底也不舒服，尤其是看到她满脸泪痕。

只是买束花，准备补送个礼物，就算是对她很好了吗？

江念白的标准是不是太低了？

“不，就算要结婚了，也请你保持你当初的状态，我不需要你尝试着接近我。”

“我喜欢你太累了啊！现在我不想继续维持这种累人的事，所以你不要招惹我就好。”

从前固执的想要得到陆迟年的全部关注，想将安妍拉下来，自己替代上去站在他身边。

现在，她真的走到了陆迟年身边才恍然惊觉，其实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一腔孤勇和热情。

一如两年前的成人礼上，江城天将陆迟年和安妍叫到台上，宣布他们两人的婚讯时，她的无力和疲倦。

其实从看到他们站在台上接受众人祝福的那一刻，江念白就已经认输了。

即便是她扮成了陆迟年最喜欢的那种人，也得不到他的关注，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绝望了。

“念念……”

“别碰我”江念白躲开了他的手，“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你可以回避一下吗？我想休息了。”

“……”

陆迟年皱起剑眉，暗沉的眸复杂深邃，许久，他才妥协了，点了点头，离开了卧室，将房间留给了江念白。

床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礼物盒，她都没有拆开，还有杂七杂八的玩偶堆积在床头，要清理起来也难。

她讨厌陆迟年这样，打了一巴掌以后给一个甜枣，哄着她不断白痴的坚持着对他的感情。

但凡陆迟年对她，有对安妍当初十分之一的真心，或许他们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

做了这么多还不如别人的一句话，一个笑容来的重要，江念白也觉得很累，抱着这种不可能的奢望，很累，很疲倦。

……

“先生怎么样？江小姐是不是很高兴？”兰婶是知道陆迟年刻意布置了一个惊喜给江念白的，现在看到陆迟年一个人从楼上下来，她忙凑上前去问，陆迟年想起来刚刚江念白的满脸泪痕，不由得一怔。

胸腔下的心脏抽疼了下，眉间褶皱愈深，他微微摇头。

“不怎么样，你多照看着点她，她情绪不太对劲，免得出事。”

“哦……”兰婶察觉到话中的不对劲，问道，“先生，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吗？”

“嗯，我还有事要处理。”陆迟年说完，不由自主的回过头看了楼上一眼，眸色不明，他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江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