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朵可不知道阿呆将自己看做夏时雨的所有物了。她调侃了阿呆一阵,心情好多了——果然幸福是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不过鹿小朵在亚信国际医院的名声又大震了,传言鹿小朵在给病人看病的过程中,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竟然流下鼻血。
一时之间,人人路过皮肤科都要进来探头探脑看一下,传递几个似是而非的眼神,然后说上两句今天天气真好啊、鹿小朵你的身体不错哦,再暧昧地笑着离去。
连心内科的大刘医生都在一日午休时,和任惊鸿谈到这件事,大为遗憾怎么鹿小朵没分回心内科室,否则心内科室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闷了……被任惊鸿用冰凉的眼风制止。
鹿小朵并不知道这件事已传到师父的耳朵,但这也已足够她泪崩了,你妹呀!看什么看,没看过人流鼻血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可言说的理由——妈蛋,这些人太厉害了,竟然都被他们猜到!亚信不是海市最好的医院吗,怎么成了三姑六婆集中营,确定不是逗她?
当然她更会追根溯源——归根结底,她到今天这么糗的地步,这都是拜夏时雨所赐。本来那晚都准备原谅夏时雨的,很好,又因为鼻血事件,鹿小朵彻底决定避开夏时雨。就这样,经过米哆居中调解,此后夏时雨晚出晚归,鹿小朵早起早睡,两人相安无事,竟然接连两个月都没碰上面。
期间夏时雨接到阿呆的“状纸”,唯有苦笑,“呆哥,你比我幸福多了,我虽然和她一屋,但其实根本见不着她——也不对,米哆偶尔也会切两个画面给我看看……我倒情愿被她骂上一顿,解了现在这种冷战的局面……”
阿呆十分同情——时雨混得可真惨。
在这种“惨淡”的生活中,唯一让鹿小朵觉得开心的是,在几次有限的碰面中,如在食堂,如全院大会,她都敏锐地发现,师父和卫冰变疏远了——不不,不是恋人之间的有意避嫌,而是真的疏远,连在食堂时,都不一起吃饭了。难道——他们分手了?鹿小朵窃喜。嗯,她私心觉得自己有点坏,嘿嘿。虽然自己“吃”不上,但别人也没“吃”上,说明自己还有机会不是?
苦中作乐的时间过得“哗哗”地快。这两个月,和皮肤科同事聚过两次餐,参加过一次院里的新医生户外拓展训练,此外的时间非常忙碌又有规律,待她接到医学院张老师的邀请,让她回去给新生做个讲座,她才惊觉,这个夏天竟然匆匆就要过去了,而她,竟然成了医学院就业最好的学生之一,以至于校方都认为有必要让她作为优秀毕业生的代表,向新生们介绍经验了。
被请回去的当然还有至今无人超越的优秀毕业生——任惊鸿。
事隔两个月,在距那次“窥吻”事件后的近六十天,终于又与师父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坐在医学院来接他们的车上,鹿小朵偷偷打量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任惊鸿,竟然觉得不知如何开口和师父说话,颇有点忐忑不安。
“怎么,要在几千名学生面前讲话,紧张?”任惊鸿仿佛感受到她的情绪,回过头来。
“当然,我哪像师父,这种报告都习惯了。”鹿小朵调皮地冲任惊鸿眨眼。一刹那,那种陌生感淡去,以前相处时的熟悉模式又回到两人中间。
任惊鸿也笑了,仿佛长久压在心上的石头搬开,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愉悦。
站在医学院图书馆三楼大报告厅里,面对着数千名的学生,学校的副校长作了例行讲话后,张教授站出来,开始声情并茂地介绍任惊鸿和鹿小朵。任惊鸿不用说,当他站出来时,台下就是一片倒吸气声——一如当初鹿小朵她们初见到任师兄一样。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说的正是像任师兄这样的人。
当说到鹿小朵时,张教授脸色明显有些变化,这让鹿小朵顿觉不妙。
“这位是鹿小朵同学,她于两个月前毕业——同学们,鹿小朵同学专业成绩当然是很不错的,但她的最大优点,并不在于学业的优秀,而是——”
张教授有意卖起关子来,台下果然催促一片。
“张老师,而是什么?”
“张老师,是勤奋吗?”
“是长得好看,所以有优势?”
在一群猜测声中,鹿小朵准确地听到有人夸她“好看”,不由大赞该同学有眼光。
正得意间,又见张教授摆摆手,笑眯眯的样子让鹿小朵的不安感又陡然升起。
“鹿小朵同学,当然也是勤奋的,但她最大的优点是——脸皮够厚。”
台下顿时一片哄笑。
鹿小朵脸通红——张教授这是跟她有仇吗?还是今年她流年不利,到处遭人埋汰?她偷眼看向任惊鸿,只见他嘴角微翘,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好吧,只要师父心情好,这种埋汰,她受下便是——果然她有昏君的潜质。古有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今有为博师父开怀“厚颜对千人”的鹿小朵,也是醉了。
只听张教授道,“你们以为我是开玩笑吗?我说的是真话。这种厚脸皮,是指不怕失败,抗压能力特强。有的同学,遭受一两次拒绝,甚至只是被老师批评几句,就自信心大受打击,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欲生欲死。而鹿小朵同学不是,她便是在极度受挫的状态下,也能迅速调整,迅速反弹……”
大会议厅里一片安静,只有张教授的声音在回响。
众新生目带异色,热烈地注视着鹿小朵——鹿小朵绷着一张脸,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其实她都想哭了好吗。这是表扬她吗?让她拿块豆腐撞死吧。OK,继在亚信医院因为不可描述之原因流鼻血一举成名后,她鹿小朵又该以脸皮堪比城墙厚,在医学院声名鹊起……
在这种打击之下,随后鹿小朵还能对着台下的几千人侃侃而谈,突然她认为张教授对她的评价是对的。
这种认知是致命的,鹿小朵因此很灰心。报告结束后,又憋着口气和张教授等人一起吃了顿便餐,鹿小朵灰溜溜拖着任惊鸿快速遁去,以至于校方安排车送回这种待遇,都被她拒绝了——咳,鹿小朵捂脸,那个,其实明眼人都看出,这是她有意为之,借机和师父多呆一会儿的吧?
走出校门,夜色已黑。鹿小朵偷瞄了任惊鸿一眼,师父神情一贯的淡然——高手果然是高手,愣是怎样也看不出师父的心思。
任惊鸿看了看鹿小朵,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拍拍她的头。
“小朵,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夜跑?难道你也喜欢?”
夜跑?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啊。鹿小朵一脸懵。
“你特意说不用车送,不就是想着晚上跑一跑……”任惊鸿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这丫头,不过是想和多待他一会儿吧。任惊鸿一时心中百味参杂,甜蜜又苦涩。
鹿小朵才明白,原来师父他,有夜跑的习惯。耶,这可是今天的一大收获。就冲这,这趟报告也没白来。鹿小朵笑起来,她眨巴眨巴眼。
“夜跑我也挺喜欢的。师父,我陪你跑回去吧。”
“好。”任惊鸿看了她一眼,应道。
任惊鸿起步跑,鹿小朵开心地跟上。
“先送你回家。”
“不不不,先送你吧。”鹿小朵坚持。
“是觉得我的体力不如你吗?”任惊鸿微笑着。他突然意识到,今天他可真爱笑啊。
鹿小朵沉吟了一会儿,“呃……差不多吧,我扛过水桶追过狗,早就训练有素了。”
任惊鸿忍不住笑出声来,“好,那就比一比,看谁更有耐力,先往时雨家的方向跑吧。”
师父他知道我住在时雨家?难道,那次在夏院长办公室门外,他真的听见了?糟糕,万一他有误会,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鹿小朵一脸尴尬。
“那个,师父,干嘛往夏时雨家跑啊?”
任惊鸿一愣。是啊,他忽略了,女孩子应该是不好意思的吧。他陪在鹿小朵身边慢慢跑着,静默了一会儿道:
“哦,也是,既不是你的方向,也不是我的方向……还是先到我家吧。”
鹿小朵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机智……她没注意到,任惊鸿偷偷看了她一眼,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慢跑着,从学院路东路,到学院西路,一个拐弯,进入了长安路。
长安路的一侧,一排排小吃摊点林立,显然这里是夜宵一条街。
闻着烧烤的各种香味,鹿小朵深深吸了一口气,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哇!原来这有夜市啊……烤串,小龙虾,皮皮虾!”
任惊鸿正跑着,突然发现身边人不见了。他回头,正见鹿小朵对着一个个烧烤摊,垂涎欲滴。
任惊鸿一怔。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多年前,他也曾陪着安娜,逡巡在一个个夜宵摊上……
“饿了?”
鹿小朵回头,看见任惊鸿温柔地注视着她,不由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抵制不了诱惑,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医学院的伙食还是那么差,都没吃饱。”任惊鸿云淡风清。
鹿小朵瞪大眼睛看向任惊鸿,瞬间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