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是超人吗?怎么电话一挂就出现了呢?鹿小朵此时只能用目瞪口呆形容。
任惊鸿也惊讶,他快速按下车窗:“时雨?这么巧?”
“一点也不巧。”
被接连挂掉电话,夏时雨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好。他没有与任惊鸿寒暄,只是点点头,便转向鹿小朵,冷声道:
“下车,我有话对你说。”
鹿小朵完全不明白夏时雨这是要做什么。她皱眉道:“喂这么晚了你要干嘛?”
任惊鸿也不解,他抬手腕看看表,微微皱眉:“时雨,这么晚了,小朵明天还要上班……”
“我的事情也一样重要。”夏时雨顶了回去。
任惊鸿察觉到夏时雨的情绪,好吧,这个家伙的牛脾气上来了。他耸耸肩,不再说话。
鹿小朵只得探头出去:“什么事?”
“下车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
夏时雨看看任惊鸿,伏到鹿小朵耳边,极小的声音道:“你下不下来?不下来,我就告诉你男神,你暗恋他。”
鹿小朵大惊。不要啊,两人的气氛正有些好,一旦挑开,只怕一夜回到解放前,两人连“师徒”都做不成。
鹿小朵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拖着夏时雨往旁边走。
“夏时雨!你发什么神经病?!”估计任惊鸿听不到了,鹿小朵怒目圆睁,压低声音吼。
“我要吃饼干。”
“什么?!”
鹿小朵这下真的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明明外表正常啊,这厮是怎么了,一晚上就和饼干较上劲了?费那么大劲追来,就为了告诉她,要吃饼干?
夏时雨理所当然的欠揍表情:“我饿了,想吃饼干,现在立刻马上你给我做。”
鹿小朵真是欲哭无泪啊,她遇到的到底是怎样的奇葩?
“大爷,您就是我大爷!您能明天吃吗?现在做,怎么做?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烤箱!”
“那你给你男神的生日礼物是怎么来的?”夏时雨振振有词。
“呃,昨天就做好了呀,用的是你家烤箱……”鹿小朵的声音小了下来。
“什么?!朵小鹿,你简直,脸皮太厚了,你这叫公器私用!”夏时雨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正当理由,眼里有奇异的兴奋。
“哎,你别激动,别嚷嚷,大不了给你做,不就是饼干吗?我给你做个高级的!我最新研制的,水果夹心口味!”
“最新研制”几个字成功安抚了夏时雨,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哦?”
见夏时雨的脸色有所缓和,鹿小朵一鼓作气:“不过你也看到了,今天水果铺子都关门了,这么晚了也买不到果酱,明天,我答应你,就明天——”
夏时雨还在犹疑,鹿小朵看一眼任惊鸿的方向,推着他:“快走吧快走吧,大神!——求你了,别坏了我的大事,啊?”
神色之哀恳,就差作揖下跪了。
夏时雨郁闷,这臭丫头鬼迷心窍的,真是让人生气!然而——他无奈地挥挥手。鹿小朵如蒙大赦,转身就跑,不料又被一把扯回。你丫出尔反尔!正欲怒目,夏时雨已压低声音道:
“朵小鹿,警告你不许碰任惊鸿。这是警告,也是忠告。”
这话什么意思?谁要他的警告和忠告了?鹿小朵莫名其妙,甩开夏时雨,一心担忧任惊鸿会不会等得不耐烦,飞似的跑回了车上。
任惊鸿倒没有不耐烦,只是苦笑,不明白自己不过大几岁,怎么就看不懂他们的世界了。然而时间实在是有些晚,他不再纠结,与夏时雨打了个招呼,便载着鹿小朵绝尘而去。
辉腾一个拐弯,不见了。夜色中夏时雨还站在原地,一脸不爽,好像谁欠他三百万没还似的。
海市医学院稳重气派的校门口,辉腾稳稳地停下。
“不会因为晚了被大楼阿姨拦住不让进吧?”任惊鸿笑问。
难得师父竟然会开玩笑,鹿小朵俏皮地一歪头:“真被拦在外面,我就投奔师父。”
要是真进不去就好了,可惜,学校给实习生的政策很宽松。鹿小朵恋恋不舍地下了车,“师父,晚安。”
“嗯,晚安。”任惊鸿微笑着挥手。
鹿小朵依依不舍地慢慢倒退着,就这么OVER了吗?这么美好的夜晚难道不应该发生点什么吗?喊我吧,只要你一喊,我就会飞奔到你面前,1、2、3,快喊……
鹿小朵内心戏已演了二十集,然而,汽车启动的声音终于还是传到她耳里,鹿小朵失望地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往校园走去。
“小朵!”
老天真的听到她的祈祷,还是幻听?鹿小朵迟疑了三秒,慢慢转过身来。
夜风里,柚子花的清涩香味若有若无,任惊鸿颀长的身影在夜色里如剪影般,越显得君子如玉,风度翩翩。他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在手上一晃一晃地,微笑着向她走来。
多少次的梦里,他就是这样走向她——啊,现在也一定是幻觉,又是幻觉……
鹿小朵揉着眼睛,唉,自己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应该找个医生看看呢?她忧心忡忡,强迫自己转身。身子刚动,任惊鸿已来到她面前,温润的眼神,英挺的鼻子,这么清晰,这么真切——天,还真的是师父站在面前!鹿小朵瞬间石化。
“发什么呆?”任惊鸿带着微不可察的宠溺笑容,摇晃着手里的钥匙圈,钥匙圈上带翅膀的小马驹晃动着,“你的钥匙落车里了。”
啊,她的钥匙!各种绮思暂时飞离,鹿小朵接过钥匙,对着小飞马,双目炯炯,“对不起啊,陪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能把你落下呢?”
任惊鸿眼里泛起温暖的笑意,哑然失笑,伸手拍拍她的头:
“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啊,师父又来这记“摸头杀”!
这次任惊鸿是真的走了。车子开了很远,鹿小朵还握着钥匙,痴痴地看向车子开走的方向。师父不知道,跟他在一起,怎么会觉得累呢?
然而她也有不知道的——任惊鸿到家后,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个挂件小马驹,在灯下细看。如果鹿小朵在这里,一定会跳起来,师父,你这个小马驹,怎么和我的一模一样?
想象鹿小朵的反应,任惊鸿微微笑了一下。他握着小马驹,陷入久远的回忆。
“如果有心事不能说,那就想办法离天空近一点,云听到了会告诉雨,雨会告诉大地……”
十几岁的任惊鸿,牵着一个几岁小姑娘的手,好像在向她保证。小姑娘大约只四五岁吧?粉粉嫩嫩的,眼里含着泪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是巧合吗?任惊鸿摩娑着手中的小马驹。
手机铃声打断了任惊鸿的沉思,他看了一眼,接起。
“卫冰——”
“是我,在家了吗?”
电话那端,卫冰轻言细语,语气温柔。
她站在自家阳台,眺望城市的夜空。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背影无端地有一种孤寂之感。听着任惊鸿应答声,她好像是叹息,又好像是安慰,“……那就早些睡吧。”
“好。”那头,任惊鸿轻快的应道。听得出,他的心情已变好。卫冰不知道心里此刻的滋味是欣慰,还是苦涩。他的好心情,并不是因为自己……
“……后天是周六,别忘了我和妈在家等你。”犹豫了又犹豫,这句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好。”
电话那头并没有迟疑。然而,两人也不知再说什么好,沉默半晌,任惊鸿道了声晚安,率先挂断了电话。
卫冰苦笑,轻啜一口放在一旁已冰凉的咖啡,任手机“嘟嘟嘟”地响着。
那年,也是这个季节,她换上白色长裙,鼓起勇气约了任惊鸿在学校的图书馆门口见面。
至今,她都记得,傍晚时分风吹起裙袂的翩然,和等待时忐忑又期盼的心情。
任惊鸿依约而来,然而他的左胳膊,却挽着另一个人——安娜。
“卫冰,你和惊鸿是同学?”安娜惊喜,轻盈雀跃地跑过来。
这个从小就学跳舞、只比她晚半个小时出生的妹妹,一心在芭蕾上,很少与不相关的人往来。
“安娜,你们?”任惊鸿疑惑。
“卫冰是我姐,亲姐。”安娜俏皮地皱皱鼻子。
“真的啊!”任惊鸿骇笑,这世界太小。
没有人知道她的失落。任惊鸿只以为她真的是为一个医学专题而来。
事后她问过安娜,怎么没有告诉她男友是任惊鸿。安娜笑道,她才和惊鸿认识没多久。
认识没多久,就成了恋人。而自己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他却看不见。
又是同学,又是同事,这么多年,他可曾有过将自己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一口将剩下的咖啡喝掉,冷了的咖啡,滋味更加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