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考虑事情出神的燕随意,在李文广忽然急刹车时猝不及防下,身子猛地向前撞去。
幸好他有坐车时扎安全带的习惯,刚前倾出去就觉得胸口猛地一紧,后脑重重撞在了靠椅上。
“燕市长,昆仑在前面!”
李文广可没注意到他的急刹车,差点让燕随意脑袋撞在前面挡风玻璃上,他只是在看到昆仑就站在前面车前旁后,就低声说了句,随即开门跳下了车子。
他在跳下车子时,紧随其后的杨健等人,也已经相继跳下车,手上已经握住了手枪。
“都把枪朝下,巡视四周!”
李文广低喝一声,快步向前走去。
杨健等人马上把枪口朝下,相互使了个眼色,迅速散在了道路两侧的田地里。
说是荒郊野外,其实不形象的:华夏人口大爆炸后,除了国家明令不许擅动的群山、森林之外,哪儿还算是荒郊啊?
现在道路两侧,都是大半人高的玉米地,风一吹就哗啦啦的响,就像鬼拍手那样(杨树,又名鬼拍手,风一吹树叶就会哗啦啦的响),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尤其是在有浓郁的血腥气息传来时,这种感觉更不好了,幸好杨健等人都不是胆小的女孩子,手里又有家伙,真要是有啥吊死鬼的出现,保管--逃得比谁都快:民间故老相传,鬼是打不死的。
昆仑就站在血腥气息最浓的地方,皱眉打量着那辆已经冲进玉米地内的黑色奔驰车。
奔驰车的车门开着,有一具尸体趴在方向盘上,脑袋诡异的吊在后背上,整个脖子都几乎被割断了,只有一层皮还连着。
副驾驶上也有这样一具尸体,不过他所受的致命伤,却是后脖子。
这是两个男人,身穿黑西装,手里都握着手枪。
李文广走了过来,先看了下车牌才低声说:“这是一辆奔驰轿车,是楼宇湘自安阳租用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具尸体应该是她的随身保镖。”
没有谁能像昆仑那样,在两具几乎算是无头尸体面前,最多只是皱皱眉头,这跟她喜欢砍人脑袋有着直接关系,就是见多了。
李文广也算是一真正的男人了,浑身阳刚正气,可在看到这样两具尸体后,胃部还是一阵阵的翻腾,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没有呕吐。
昆仑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两具尸体,双眸微微眯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随意走到了她身边,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抬手捂着嘴咳嗽了声,说:“如果我不是始终跟在你后面,我都怀疑他们是你杀的了。”
“有人在、在冒充我的杀人方式,只是他们的手法很可、可笑。”
昆仑淡淡地说了一句,看都没看他一眼。
燕随意只看了那两具尸体一眼,就觉得无法忍受了,但在昆仑眼里却是很可笑--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的心,得冷硬漠然到了哪种地步,才能有这么坚韧的神经。
燕随意根本不知道,在昆仑心里,除了方圆是个‘人’之外,其他人都跟能被人踩死的蚂蚁那样:有谁,会在看到一只被脚碾碎的蚂蚁后,会有无法承受的心理负担?
“他们发现危险后,根本没来得及开枪。”
开始检查死尸的李文广,已经戴上了白手套,从一具死尸手里拿出手枪,把枪口放在鼻子下面,只嗅到了机油的味道,没有硫磺。
“他们已经死了至少一个半小时了。”
李文广把手枪放回车里后,又拿手拍了拍尸体挽着袖子的胳膊,确定了他们的大约死亡时间。
昆仑实在没兴趣在这儿研究两具蚂蚁般的尸体,她一心只想找到燕影,转身上了车子,刚要启动,车门开了,燕随意跳上了车子。
不等他关上车门,昆仑就冷冷的说道:“下去。”
她固执的以为,除了方圆之外,就再也没有哪个男人,有资格坐在副驾驶上让她开车了。
砰地一声,燕随意关上了车门,拉起安全带时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与方圆是姑表亲。”
昆仑闭上了嘴。
只要事情一牵扯到方圆,总能轻易影响她的某些习惯。
“杀人的凶手,在故意模仿你。”
燕随意右手抓着把柄,看着前方说道:“凶手是想让人以为,是你杀了楼宇湘,挑起楼家与方圆之间的争斗。”
“模仿,永、永远都是模仿。”
昆仑虽说不再给燕随意脸色看了,不过语气中却没有丁点的热情。
燕随意依旧不在意,继续说:“但有一点你必须承认,凶手所使用刀子非常锋利,就算比不上你的昆仑陌刀,不过我看也差不多了。”
昆仑这次没说话。
因为她知道燕随意说的没错,她是个用刀的大行家,可以说自从天狼星陨落后,整个华夏对刀的研究,就再也没谁能出昆仑左右了,方圆、铁辽秦摘花他们都不行。
那么,她自然能从两具尸体的刀口中,看出凶手所用的利刃,有多么的锋利。
燕随意说的没错:凶手所用的刀子,就算比不上她所用的昆仑陌刀,但也差不多了。
“当世、当世哪个国家的,煅刀术,最有、有名?”
昆仑轻打方向盘,避过路面上的一个坑子后,主动与燕随意说话了。
“你怀疑,凶手来自东洋?”
燕随意眼光一闪,很快明白了昆仑的意思。
有时候,就像你无法理解狗为什么特别爱啃大骨头那样,你不得不承认,随着华夏上百年的战乱而丢失许多祖代相传的手艺,从大唐帝国时期的长安就学会煅刀术的东洋人,上千年来始终都没有丢失这门手艺,这才创下了东洋刀在世界上的赫赫威名。
“嗯。”
昆仑嗯了声,再次加快了车速。
当然了,谁也不能以为东洋是当今煅刀术最发达的国家,就能确定他们才是冒充昆仑、斩杀楼宇湘那俩保镖的凶手。
只是怀疑而已,燕随意说的够清楚了。
紧紧抿了下嘴角,燕随意阴恻恻的说:“可能是东洋人,劫持了我四姑姑?”
既然凶手有可能是东洋人,那么燕随意就想当然的以为,也是他们劫持了燕影。
昆仑却摇头,说道:“婆、婆婆被人带走,到、到现在不会超过四、四十分钟,那两个人,却已经,死了一个半小时,时间,不对。”
她现在当着燕随意的面,直呼燕影为婆婆时,没有丁点的不好意思:只要方圆让她这样喊,她就会这样喊,何必在意别人是怎么看她的。
更何况,燕随意早就知道她欣悉方圆一个人了,就算听她这样称呼燕影后,会本能的愣一下,但很快就能明白过来的。
如果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会双手抱拳,满脸真挚笑容的道喜。
燕影还不知道被谁给劫走了呢,现在还是免了吧。
燕随意的欲言又止,让用眼角余光看着他的昆仑,心里有些失望,忽然一踩刹车,让他身子猛地向前一倾时,却又接着加大油门--把个燕随意给折腾的,差点晃断腰。
“怎么了?”
燕随意身子一稳住,就急急的问。
“没、没怎么,就是喜欢。”
昆仑淡淡地回答。
燕随意那么聪明的人,只需稍稍一楞就能琢磨出啥意思来的,心中苦笑:没想到凶名赫赫的昆仑,也会像小女孩那样任性。
这时候如果再恭喜拍马,就没多大意思了,燕随意很能把握这个度,转移了话题:“你是说,针对楼宇湘的人在前,劫持我四姑姑的人在后,他们只是都看中了这条路,才走到一起来了?”
“既然明白,就不要,说话。我讨厌,你说话。”
昆仑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完,接着又踩下了刹车。
如果我是方圆的话,你就不讨厌了--燕随意苦笑着,赶紧双手抓住了把柄,还以为昆仑又忽然踩刹车,就是要‘惩罚’他说话呢。
当然不是这样。
一般来说,昆仑第二次惩罚某个人时,都是用刀子砍脑袋的方式。
她忽然停车,那是因为她又看到前面路边有辆车子。
这是一辆卡宴。
是楼宇湘的座驾,也是从安阳租用的,李文广在来机场的路上,就已经让手下调查过这些,所以燕随意才轻声说:“这是楼宇湘的车,希望,她还没死。”
卡宴驾驶室门前地上,仰面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从地上鲜血洒出的痕迹判断,脑袋已经被人一脚踢到旁边玉米地里去了。
尸体的穿着,与那辆奔驰车里的两个死者,都是同样的西装,白衬衣。
“你、你在看到尸体后,脸上为、为什么,没有,惋惜之情?”
昆仑下车前,忽然问燕随意。
“据我所知,楼宇湘所使唤的心腹保镖,除了一个林林之外,其他人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死囚犯(只限于华人),被她重金搭救出来,当死士来使用的。这些人,早就该死了,现在才死,已经是赚了。”
燕随意语气轻描淡写的回答。
“楼宇湘,她呢?是不是,也该死?”
昆仑问出这个问题时,砰地关上了车门。
燕随意跟着下车后,才回答:“如果她不是楼明功的嫡亲孙女,她有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昆仑就是个性格古怪的女孩子,明明问出了问题,人家燕随意也回答了,她却像不屑听那样,快步走到卡宴车面前,向里面看了一眼,接着弯腰皱眉借着车灯,开始观察起了路面。
其实她一点也不愿意在这些死人、在楼宇湘身上浪费时间,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婆婆,但现实却不允许她无视这些死尸,她必须得从现场,找出燕影可能经过的蛛丝马迹。
楼宇湘不在车里,林林也不在,死得只是她一个保镖。
这让燕随意稍稍松了口气:该挨千刀的楼宇湘这时候没死,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他想到了在圆耀酒店中,方圆与李文广的对话。
李文广说,依着楼宇湘的狡猾,她不一定走机场。
方圆却说,她最擅长做的,应该就是出人意料的事了,别人越以为她不会那样做,她偏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