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一声响起的同时,又有鲜血从铁辽左肩迸溅而出。
如果不是铁辽及时闪避,方圆快速斩来的这一刀,铁定会把他脑袋给削掉半截。
到目前为止,铁辽已经身受十余处刀伤了,每一处都在他要害四周,这是他及时闪避的最好结果。
在方圆连斩中他十余刀时,他也在这个混蛋身上,砍了不下三十刀。
每一刀,都能致人死命,对方圆却没有任何的影响,只是把他那身合体的衣服,几乎割成碎片罢了。
铁辽现在也知道,刀枪不入的方圆命门,很可能像九幽王漠北北那样,就在他双脚足心。
只是知道,并不代表着能做到,就像你知道拉脱维亚美女漂亮,却只能瞪着照片咽吐沫,拿手来安抚你兄弟罢了,别的啥也得不到。
更何况双方之间的真实功夫,都在伯仲之间,铁辽要想专门刺伤方圆脚底板,希望不说的渺茫的话,可也差不多了。
铁辽再厉害,跟一个砍不死的敌人死拼,最终被人干掉,就是他唯一的结局了。
现在他不想再问方圆为什么发疯,必须要杀他。
他只是双眼血红,不时发出濒死野兽才会发出的低低咆哮,用全身的力气劈出每一刀,希望能起到一些作用。
铁辽注定要失望,就好比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注定要被方圆把脑袋劈成两瓣那样。
砰地一声,铁辽再次拼力一刀,砍在方圆脖子上时,左肋下也被狠狠踹了一脚,登时就像稻草人那样,向后直飞而去。
他唯有拼力劈出每一刀,才能拦住方圆,结果就是他体力耗费极大,一刀不如一刀,就连躲闪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而仗着不怕刀砍的方圆,则趁势一步步的紧逼过来,紧抿着嘴角,眼神木然且又邪性十足的,下手毫不留情。
被踹飞的铁辽,重重躺在了地上,呈大字型。
他右手还紧握着昆仑陌刀,却没有再起来,望着被树梢蓬住的点点天空的双眼中,血丝迅速消退,被不甘的平静所代替。
他不想再继续拼杀下去了,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他现在体力充沛,最终结果也只能是被方圆慢慢逼死。
他也不想再追问什么了,因为他能从方圆冷漠的态度中,看出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的必杀之心。
铁辽只是有些茫然的不甘:按照别人的指点,他万里迢迢跑来莫斯科,就是为了被方圆劈死?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方圆跟阿蓝黛娃在一起后,铁辽都怀疑他就是漠北北了--那个魔头,可是千变万化的,当初就变成水暗影的样子,跟他们一起在北朝地下古城内大开杀戮。
或许,那个指点铁辽来这儿的人,才是漠北北吧。
铁辽终于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他不明白:如果真这样,那么她有什么把握,能让方圆要杀之而后快?
很多问题,铁辽都想知道。
缓步走来的方圆,却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眼神森然的举起陌刀,猛地向他劈了下来。
铁辽没有闭眼等死。
但也仅仅是没闭上眼罢了,可不是又做出了什么躲闪,就是睁大了双眼,准备看看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是怎么一刀把他脑袋劈成两半的。
刀光闪过,犹如一瞥的惊鸿,以铁辽这辈子都无法使出的速度,从他眼前一闪即逝时,有兵器相撞时发出的叮当声响传来。
接着,铁辽就看到方圆踉跄着接连后退,手中的陌刀嗖地飞走,后背重重撞在了一棵树上,霍然抬头看向了一个人。
这是个全身上下,都被灰白色麻布包裹着的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右手中一把陌刀,刀尖刺在地上,刀把上有一块黑红色的红绸,在晨风中猎猎飞舞。
她静静的站在那儿,就像森林中的精灵,从薄雾中悠忽闪出,抢在方圆要把铁辽脑袋劈成两半时,一刀格飞了他的刀。
本来就有些体力不支的方圆,压根无法跟她所抗衡,双刀互击的瞬间,就感觉好像被电电了一下那样,只能被迫撒手,踉跄着后退。
我,不用再死了。
看到这个人后,仰面躺在地上的铁辽,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方圆却没闭眼,跟昆仑对视很久后,才淡淡的说:“好刀法。”
他没有埋怨昆仑及时格开了他的刀,也没问她怎么忽然来到这儿了,却发自内心的赞她好刀法--昆仑望着他的双眸瞳孔,就骤然一缩。
她听出了生分的愤怒。
这是她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低头望着手中的陌刀,哑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要杀他?”
方圆晃了晃有些发麻的右手,不答反问:“我再杀他,你还会阻拦我,对不对?”
昆仑看向了胸膛急剧起伏的铁辽,喃喃的回答:“有、有什么话,不、不能好好说,非得要杀他?”
“不想说,也不能说。”
方圆的回答很干脆,缓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拿她的手中刀。
他的刀,已经深深扎进树干内,他现在累的要死,不想再去拿自己的刀子,就来拿昆仑的刀。
他的手,碰到了她的握住刀柄的手背。
她的身子,猛地颤了下,攥着刀柄的右手五指,本能的紧了下。
“把刀给我。”
方圆淡淡的说。
昆仑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松手。
“给我!”
实在累的不行的方圆,忽然猛地一声低吼。
吓得昆仑身子再次一哆嗦,赶紧松开了手。
“以后,你会明白我为啥要杀他的。”
看在昆仑还算听话的份上,方圆多说了一句话,语气也不再那样冰冷了。
以前,如果有一头鹿从眼前跑过,方圆说那是马,昆仑就会大点其头,谁要敢说那是一头鹿,她就会用刀子让人改口。
千依百顺、盲目遵从这八个字,都无法形容昆仑在方圆面前有多乖。
所以方圆就觉得,他已经放下架子的,用好听的语气来给昆仑说这句话了,那么她就该像以前那样,乖乖的点头站在一旁,看他把来自那个世界中的铁辽,一刀劈死才对。
昆仑却斜斜的跨出了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昆仑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可挡住他去杀铁辽的动作,却很坚定。
“闪开。”
方圆皱起了眉头。
“能不、能别杀他?”
昆仑低低的说道:“要、要不然你、你会后悔的。”
“闪开。”
方圆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冷。
“你、你仔细想清楚,再、再决定,好不好?”
昆仑说话的语气中,已经带有了明显的哀求,
“闪开!”
方圆突然瞋目大喝。
昆仑第三次一哆嗦,不敢再说什么,却没有闪开,大又想杀铁辽,必须得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坚决。
方圆没有再废话,举刀搁在了昆仑脖子上,语气森然的说道:“我数一二三,别怪我心很无情!”
微微垂着头的昆仑,没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停止了,也没闪开。
“一,二,三!”
方圆语速极快的读出三个字后,双手猛地往下按,作势向回拉。
只要他向回一拉,依着昆仑陌刀的锋利,绝对能轻松割断她的脖子。
昆仑的刀有多快,她当然也知道,更能从方圆有些发颤的读数声中,听出他现在有多么的暴躁,愤怒,还有让她更加害怕的杀意。
她没躲。
如果能死在他手里,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昆仑脑子里攸地浮上这个念头时,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竟然有了异样的渴望。
渴望幸福,渴望方圆双手往回一拉,把她的脖子割断。
这种渴望,让她出现从没有过的晕眩,仿佛置身于云层中,飘飘忽忽的好轻松,好舒服,只想躺在上面,美美的睡一觉。
她睡着了。
但很快就醒来了。
睁开眼后,就看到了她那把刀,被扎在地上,刀把上的红绸,随风猎猎飞扬。
方圆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他那把陌刀,依旧刺在那边树上,没有带走。
清晨的阳光洒在刀刃上,闪出的寒芒让人情不自禁的战栗,就像方圆对她的态度。
“他走了。”
就在昆仑痴痴盯着那把陌刀发呆时,铁辽说话了:“他不会杀你的。”
昆仑很慢很慢的低头,看着他轻声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铁辽坐了起来,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根本不给我问什么的机会,上来就疯了般的拼命--”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他。”
昆仑的声音,钢铁一般的冷:“他想杀你,就有必须要,要杀你的,理由。”
“你相信?”
“我,当然,相信。”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都说你是他的影子,你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他杀人。”
铁辽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扶着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淡淡的说:“你想杀我的话,最好现在就动手。不想,就别耽误我离开。”
铁辽说完,不再看昆仑,咳嗽了几声后慢慢地转身,走向小石屋那边的羊肠小径。
他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在他转身时,昆仑的目光就落在了他后脖子上。
传言说,刀锋起,人头落。
铁辽甚至有种清晰的错觉:在下一刻,他的脑袋就会飞起来,转着圈的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看遍所有的美丽。
他脑袋没有飞起来。
脑袋飞起来的人,是不会走到外面那条坑坑洼洼的路上,目光复杂的回头看过去的。
透过树木跟树木之间的空隙,铁辽能看到昆仑依旧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仿佛是一尊雕像,已经存在了一万年,跟整片森林都融合在了一起。
昆仑不担心铁辽会出事。
只要方圆不杀他,别人就更不会杀他。
事实证明昆仑没有判断失误,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铁辽,安全走到了主干道上,略微分辨了一下方向,就沿着路边向东走去。
那是莫斯科城的方向,距离这儿还有三十多公里远,铁辽要是步行过去,差不多得流血过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