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应邀前来作客的水暗影三人,却被老波当做孙女的殉葬品给伺候着,这不能不说是个讽刺。
卡秋莎难产,关水水姐什么事啊?
又不是她让孩子生不出来!
更让她欲哭无泪的是,她才是方圆的正牌老婆,卡秋莎只是个不怎么道德的小三,放在以前就是个妾,哪怕她背后的西伯家族很牛叉。
她这个大妇能在妾没有经过她的允许下,先怀孕,又万里迢迢的跑来陪卡秋莎生孩子,西伯人该对她感恩戴德才对,干嘛还要对她举起屠刀,把她当殉葬品?
波斯塔夫,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
当冷冰冰的枪口抵在水暗影脑门上时,她才猛地想到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埋怨方圆,暗骂老波混蛋加八级,觉得这事儿让人啼笑皆非,却也能从人群中卡秋莎那越来越嘶哑,越来越微弱的惨叫声中,听出这一切不是在开玩笑了。
还有那些被老波重金聘来的妇科专家们,脸色比她还要难看,汗水擦都擦不干净,一个年老点的专家,竟然软软的吓瘫在了地上。
却马上被粗暴的老毛子从地上拽起来,伸手就是一个大嘴巴,让她保持有必要的清醒,赶紧开动脑筋,寻找挽救小姐的办法。
波斯塔夫什么也没说,可他那些保镖们却都知道,西伯小公主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水暗影、这些妇科专家会死了,还会死更多的人。
当一个拥有恐怖实力、却又对这个世界无比失望的老东西在发疯后,那绝对是人类的不幸。
站在众多侍女围成的人墙外,倾听着孙女那越来越微弱的声音,波斯塔夫竟然慢慢地镇定下来,到背着双手昂首看着天,就像一个正在沉思人生的智者,可是眼里的绝望恨意,却越来越浓。
负责安神计划的雅克斯基,已经飞快的跑到了瓦尔特身边,却不敢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老管家:大小姐快生了,怎么还不赶紧把她抬上飞机,送去市区医院啊?
瓦尔特看出雅克斯基想问什么,痛苦的闭了下眼,接着摇了摇头。
雅克斯基一愣,随即明白了,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骤冷,几乎挺直了流动:被老波精心策划的安神计划,其实是一个他躲避恐惧,来安慰自己的产物。
无论卡秋莎顺产,还是难产,安神计划都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现场由十数名妇科专家组成的医疗小队,可以‘横扫’全世界各大医院的妇科医生;海边别墅的三楼上,就有比标准还要高上几个档次的手术室;所有的医疗设备,也都是最先进的。
可以说:如果卡秋莎在这儿得不到救护,那么无论她去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导致卡秋莎这种厄运的理由只有一个:尘世间,没有一个人的血型,跟她是相匹配的,当流血不止时,她就已经踏上了死亡之路。
“瓦、瓦尔特先生,请您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您说!”
身为医疗队长,玛丽医生当然不能白拿那么多薪水了,还得在所有同行都被枪口给吓瘫时,必须得挺身而出,跟东家交涉。
瓦尔特看了眼老爷,波斯塔夫依旧昂首看着西南方,面无表情。
他这才快步走到人墙外围,一双混浊黯然的老眼看着玛丽医生,低声问:“没办法止血?”
“没、没办法,孩子挣扎的厉害,大小姐那、那方面的身体构造又太特殊--”
双手都是鲜血的玛丽医生,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低声说:“情况,情况已经到了相当危及的时刻,现在您只有一个选择。”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瓦尔特魁梧的身子,猛地晃动了下,忽然想到了这句早就成为‘传说’的话。
自从剖腹产手术广泛用于临床之后,这句话确实就变成了传说。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饱受命运打击的老爷,又要面临这个异常残酷的选择。
保大人,好办--只需隔着肚皮,在那两个不断挣扎(缺了羊水)的小兔崽子身上,扎上一两针毒药,让他们彻底安静下来,医生们就能让卡秋莎止血。
保孩子,更好办,那就是不顾卡秋莎的死活,直接拿刀子刺啦一声划开卡秋莎的的肚皮,把孩子拿出来,任由她因失血过多挂掉就是了。
玛丽医生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我得去请问老爷的意思。”
瓦尔特抬手,在自己老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由此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的痛苦),这才转身就走向波斯塔夫那边。
“瓦尔特先生,请等一等!”
玛丽医生又喊住了瓦尔特,等他回头看来时,才快速说道:“时间,紧迫。”
她只说了这四个字,就匆忙回身去照顾卡秋莎了。
时间紧迫,必须得让波斯塔夫快点做出抉择,她才能根据东家的意思,选择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如果晚了,卡秋莎保不住,孩子也会因缺氧窒息而死,这就是所谓的鸡飞蛋打了。
瓦尔特重重点了点头,快步走到波斯塔夫身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波斯塔夫马上霍然转身,快步走了过来。
站在沙滩上围成一圈的侍女们,连忙让开了一条路:这时候,谁也顾不得当爷爷的不能在孙女生孩子时、呆在她身边的那些世俗了。
而玛丽医生更是早就用一块大白布,盖住了卡秋莎腰际以下的部位,下面还有两个经验老道的妇产科医生,跪趴在沙滩上‘密切’注视着母子三人的最新情况。
卡秋莎脸色煞白,比盖着她的白布还要白,昔日那双水光流动的眸子,也变得黯然呆滞,嘴巴半张着,就像一条濒死的鱼那样,剧烈喘着气息,喘出微弱的哼声。
波斯塔夫走过来,单膝跪地的跪在沙滩上,把孙女的头抱在自己臂弯中,左手轻抚着她脸上的汗水,脸上全是最最慈祥的笑容,轻声说:“卡秋莎,别怕,爷爷在。你,还有两个宝宝,都会没事的。”
“爷、爷爷--我、我怕是不行了,我、我能感觉到生命,生命正在离我而去,我、我抓不住它……还、还有两条新的生命,正、正在努力的突破。”
感受到来自爷爷的安抚后,卡秋莎精神微微一振,趁着还没有陷进再也无法醒来的昏暗中时,她艰难的抬起手,抓住波斯塔夫的左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哑声道:“保住,保住宝宝!让、让他们成为我生命的延续!”
卡秋莎并没有听到玛丽医生说保大人还是保护孩子的话,不过母性的天性,使她在即将昏死过去之前,敏锐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担心爷爷舍不得她去死,会因为她而舍弃两个宝宝,泪水重新迸溅出来时,嘶声大喊:“爷爷,求求您!”
求求您,保住宝宝,让我去死。
波斯塔夫的泪水,哗的一下淌了出来。却依旧温和的笑着,就像孙女在撒娇求他,给她买下那只她喜欢的那只小马驹一样,根本不需要丝毫的考虑,就点了点头:“好,爷爷答应你。”
“谢、谢谢!”
卡秋莎欣慰的笑了下,嘴唇又动了动,看似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却什么也没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今年才刚满十九岁,正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龄段,像那娇艳的花儿,刚刚绽放开花蕾,向这个世界展示她迷人的风采,却又要接着凋谢了。
这,绝对是尘世间最最残忍的事儿。
在此之前的十七年中,她始终生活在那个非人的世界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这才刚刚享受到人类该有的幸福,就要被重新拉回那永恒的黑暗中,不是残忍,是什么?
她在闭眼前的欲言又止,那是因为她想跟爷爷说一句话。
一句仅次于牺牲自己保住孩子的话:爷爷,我好想方圆。
但她没办法说出来。
这时候,她说出这句话,不但对改变厄运没有丝毫作用,反而会加重波斯塔夫的痛苦,让他清晰意识到什么叫‘他再有钱有势,也不是万能的’,他保不住孙女的性命,就连让那个男人此刻陪在她身边的能力,都没有。
也许,我很快就会看到他了--卡秋莎闭上眼后,嘴角慢慢浮上一抹笑容。
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潮湿的黑暗世界,她跟母亲燕子蜷缩在那个洞穴中,就像两只被关押的野兽,哪怕是睡觉时,神经都不断向她大脑传输着恐惧。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的生命,就霍然改变了,从一个半人半兽,变成了西伯家族的小公主,又跟他怀上了一对双胞胎。
本来,受尽恐惧磨难的卡秋莎,该从此过上永远的幸福生活才对,可为什么--或许,这就是我存在的使命吧?
十九年间,有十七年在受苦,属于我的人生,只有短短两年。
但这两年,却比别人的一辈子还要精彩,我是该知足了--正在感觉自己缓缓向黑暗深渊下落去的卡秋莎,心里这样想到。
“是爷爷该谢谢你,我的卡秋莎--你放心的去吧,路上不会寂寞的,呵呵。”
泪流满面的波斯塔夫,把孙女用力抱在怀中,低头在她额头、眼帘上不住轻吻着,左手却慢慢的抬起,对着玛丽医生,稍稍停顿了下,接着猛力挥了下来,带着无比痛苦的决然。
保孩子!
玛丽医生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也不忍卡秋莎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此香消玉损,但她的体质,决定她必须得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玛丽医生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戴上口罩,镇定的伸出了右手。
马上就有锋利的手术刀,递在了她掌心。
玛丽医生跪在沙滩上时,两个医生把盖着卡秋莎的白布,缓缓蒙在了她、波斯塔夫头上--开始手术了。
“让我进去,都闪开!”
就在玛丽医生的刀子,伸向卡秋莎时,有女人的厉声喝骂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