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开门后没看到她最担心的一幕,却看到了让她心儿彻底冷透的孙刚,正安然无恙的端坐在藤椅上,悠闲的看报纸。
既然这样,张翼就不想再让韩妙跟着进来了。
韩妙虽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养成了对张翼唯命是从的习惯,点点头后转身要走,却又听领导轻声说道:“等等,把行车记录仪给我拿来。”
“好的。”
韩妙再次点头,快步去了。
张翼就站在院门口,目光中满是失望的看着孙刚,也不说话。
孙刚也没说话,只是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了院子里的灯。
天,很快就要黑了。
孙刚倒是很喜欢躲在黑暗中,可他知道妻子最讨厌黑暗了,身为一个无比在乎老婆的男人,当然得在任何时候,都得为她着想。
很快,韩妙拿来了行车记录仪。
嘱咐她在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后,张翼才关上院门,缓步走向了孙刚。
“你怎么才回家,手里拿的什么?”
等她走到藤椅前后,孙刚才放下手里的报纸,抬起头来看着她,语气虽然很平静,目光中却带着明显的不满。
张翼坐在了他对面,就像平时夫妻俩人晚饭后对坐闲聊那样,把记录仪,手机都放在白色小圆桌上,不答反问:“为什么,要在电话中说那句话?”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孙刚淡淡的说。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张翼在孙刚出事后,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态度’对他。
这让孙刚很不习惯,愣怔一下才说:“好,我先回答你的问题。我给你打电话,说咱们来世还做夫妻,那是因为我忽然发现,我无比的爱你,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能没有你,就给你打电话说了。”
“就、就为这?”
张翼听丈夫轻飘飘的,说出他说那句话的原因后,坐在椅子上的身子,踉跄了下,要不是及时抓住了扶手,估计会一头栽倒在地上。
别说是张翼了,就算换上智商比她还要低的人,忽然接到丈夫的电话,听他说出这句话,再打他电话却关机后,都会想到不好的那一面去。
张翼也相信,孙刚也该懂得他忽然打那个电话后,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心里震动。
可他,却没有定点的愧疚感,反而在她回家晚了后,对她不满。
“就为这?”
张翼用力抓着扶手,再次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关机?”
孙刚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后,才回答说:“我就想看看你能用多快的速度赶回来。结果--令我失望,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孙刚很清楚,从他们的居所到张欣的工作地点有多远。
如果张翼在接到他电话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那么就会在半小时之前,出现在他面前。
由此他就推断出,他在妻子心中的地位降低了,圆可忙于工作,也不关心他的死活。
孙刚是怎么想的,跟他同床共枕数年的张欣,当然清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会绝望。
不是生气,就是绝望。
她很想泪流满面的,嘶声喊着问他:你可知道,我在接到你电话后,有多么的担心你,一个劲的催促老王,都出了车祸!
你只想试试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却不顾我的安全。
你,真不是那个孙刚了--
望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很想痛哭一场的张翼,却没有点滴泪水淌下,甚至连鼻子都没有发酸,只有让她也感到惶恐的冷静,淡淡的说:“我来的这样晚,那是因为在路上遭遇了车祸。这是行车记录仪,你可以看看。”
张翼说着,把行车记录仪跟手机连接起来,找到那个时间段的录像,放在桌子上給他看了起来。
“哦?你遭遇了车祸?真的吗?”
孙刚来兴趣了,身子前趴看向了手机屏幕。
“自己慢慢地看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张翼说完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了客厅。
“等等。”
孙刚喊住了她。
张翼停步转身,顺势倚在门框上,双手抱着膀子看着他,却没说话。
“这个人有些眼熟。”
孙刚按下了下回拨键,然后截屏,慢慢地放大。
方先生那张英俊的小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这是他听到刹车声时本能抬头的画面,很清晰。
看到方圆后,孙刚的脸一下子狰狞了起来,霍然回头看向张翼:“是他!”
“是的,就是他。”
张翼淡淡的说:“心急回家,让老王开的车子快了一些,撞到了他。”
“把他撞死了没有?”
孙刚急急的问出这句话后,不等张翼回答就回过头,点击了播放。
屏幕上,方圆就像稻草人那样,被车子狠狠撞飞了出去。
“哈,哈哈!”
看到方圆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寂然不动后,孙刚呆愣片刻,忽而仰天狂笑起来,声音尖细,钢针般的刺耳,让张翼恨不得抬手捂住耳朵。
她没有抬手,因为她很清楚孙刚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忽然间,她很期盼看到孙刚发现方圆没被撞死,还假装僵尸蹦达着离开后的,那种极度震惊的面部表情。
果然,一通酣畅淋漓狂笑的孙刚,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抬手擦了下泪水(笑出来的)低头又看向屏幕时,马上就像见了鬼那样,眼珠子瞪的好像嘴巴一般大了。
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这一幕后,张翼无比的解气,比热的大汗淋漓是吃了个冰激凌还要爽。
“他、他没死?”
孙刚‘目送’屏幕上的方僵尸,蹦达着消失后,才慢慢地回头看着张翼问道。
“我也很奇怪,他怎么没有被撞死。”
心情忽然很好的张翼,耸肩做出个很欧式化的摊开双手动作后,接着迈步走进了屋子里。
如果张翼没有回家,孙刚在看到这些后,肯定也会惊诧方圆会变成僵尸--但张翼既然回家了,那么就证明方圆根本没事,是故作僵尸来吓唬人的。
这点推理上的智商,孙刚还是具备的。
“他怎么会没死呢,那么撞,都没死--”
孙刚反复看着方圆被撞飞的那个镜头,喃喃说到这儿时,忽然听到张翼在门口厉声问道:“是谁,动了我的首饰盒!?”
孙刚头都没有回,淡淡的回答:“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动你的首饰盒?”
“里、里面的东西呢?”
张翼的声音在发颤,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自从结婚那天开始,他们家的存款,现金,还有张翼结婚时买的那些钻戒啥的,都是放在首饰盒内的。
首饰盒,已经成了他们家的财宝箱。
数十万的存折,数千元的现金,甚至包括孙刚向她求婚时送的钻戒,对张翼来说,都丢了也没啥打紧的。
只要能给她留下那个样式古朴的白银镯子就行。
那个镯子,是张翼八岁那年,母亲去世时给她留下的唯一遗物。
这些年来,一直都被她当做对亡母的寄托,小心收藏着。
现在却不见了,连同首饰盒内的其它东西。
孙刚还是没有回头,盯着手机屏幕随口说:“哦,都送人了。”
“送、送人?”
走到孙刚背后的张翼,身子一个踉跄,赶紧抬手扶住了椅子,哑声问:“我的、我那个镯子呢,妈妈给我留下的那个镯子呢?”
“也送人了,一个破镯子罢了,也不是太值钱,苗金利还看不上眼--”
孙刚随口说到这儿时,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赶紧回头笑道:“呵呵,我差点忘了,那个镯子对你来说意义非凡了,实在不该送给他的。不过你放心,我马上就給他打电话,让他把镯子送回来。”
居高临下看着丈夫那一张一合的嘴,张翼右拳慢慢地攥紧,声音更加嘶哑:“苗金利?你把那些东西都送给了苗金利。你,你为什么要送给他?”
“我要他找人弄残姓方的。他说,要找专业的人去做这件事,得需要百万佣金。家里钱不够,加上那些首饰,也就是五十万左右的样--”
孙刚轻飘飘的说到这儿时,张翼忽然抬手,狠狠一拳打在了他鼻子上。
就像孙刚会开枪那样,出身部队的张翼,也练过几天军体拳,虽说转业后养尊处优的惯了,可是含恨打出的这一拳,还是很有几分专业水准的。
一下子,就把孙刚从椅子上打在了地上。
“你凭什么把我妈妈的镯子送给他!你知不知道你跟苗金利来往,是被人受之以柄的阴谋诡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结--”
张翼一拳打出去后,这些年积攒的怨气,就像决堤那样轰地一声溃败,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拼命的抬脚踢向孙刚,没头没脑的。
如果孙刚心有愧疚的话,他这时候肯定只会抱着头,任由妻子揍他出去。
但他才没有丝毫的愧疚,当张翼再次踢向他时,就猛地伸手抱住她的腿,往旁边拼命一扯,咣当一声把她摔倒在了地上。
张翼虽然会几下军体拳,可她终究是女人,而孙刚也是军人转业,哪怕是那方面不行了,抡起打架来,收拾她是没问题的。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一个虎扑骑在她身上,一手采住她头发,右手攥拳,就像张翼刚才踢他那样,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受伤野兽般的嘶声吼叫着:“臭表杂,你敢打我,你个看到男人就直了眼的贱人,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嫌弃我了吗?”
张翼被扑倒在地上,反抗几下没成功后,就双手捂住了脸,凄声哭泣道:“别、别打脸,我明天还要上班的,求求你,别打脸!”
孙刚才不管这些,拳头雨点般的砸落下去,足足半分钟后,高举起的拳头才顿在了空中--他清醒过来了。
张翼仍然双手捂着脸,低低的哀求:“别打脸,我明天还要上班的。”
“对、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刚才我失去理智了,是我不好,请你原谅。”
孙刚喃喃说着,抱起张翼,掰开她捂着脸的手,低头用力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