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很清楚方圆对小姐、老爷的重要性,所以瓦尔特在亲眼看到方先生挂了的照片后,才无比的痛苦,矛盾。
他痛苦,是替卡秋莎痛苦。
瓦尔特是个老光棍,无儿无女的,在卡秋莎回归后,本能中就把她当做自己孩子了,甚至比波斯塔夫还要疼爱她。
压根不需要站在卡秋莎的角度上,瓦尔特也能猜出小姐在得知方圆死了后,会有多么的痛苦,说不定还会尖叫着就此疯了。
那可不是瓦尔特想看到的。
他只希望女孩儿能尽快活泼起来,接手老波斯塔夫掌管的万亿商业航母,成为一名合格的西伯集团掌舵人,那样他跟老爷就算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要不,还是不要告诉小姐了,就当从来都没有方圆的消息。这样,最起码她还有个盼头。只要时间够久,总有一天她会从消沉中焕发还有的活力。”
瓦尔特驴子拉磨那样,在别墅门前草地上,来回走了足有三十圈后,才下定决心,准备隐瞒此事。
当然了,他得立即带人赶去嘎巴尔湖那边,把那个短命鬼的尸体给好好安葬了才行,顺便给那俩打捞尸体上岸的家伙,发一笔不菲的奖金。
“瓦尔特,你有事吗?”
就在瓦尔特转身准备快步离去时,一个很好听、却又很生涩的女孩儿声音,从二楼的露天花园阳台上传来。
瓦尔特抬头看去,就看到他所疼爱的女孩儿,正站在阳台边,双手扶着雕花栏杆往下看。
卡秋莎只是从小生活在那个恐怖世界内而已,才不是啥怪物,尤其是她安静下来时的样子,骨子里都会散发出西伯贵族特有的高贵气质(瓦尔特这样固执的认为),让人不敢跟她那双碧蓝色的双眸对视。
更不忍心,当着她的面去欺骗她。
所以,当跟卡秋莎对视了片刻后,瓦尔特就低下头小声说:“小姐,有、有他的消息了。”
“他的消息?”
随口问了句后,就不再关心瓦尔特有啥事的卡秋莎,正抬头凝望西南方向呢,却在忽然听他说出了这句话后,稍稍愣怔了下后,茫然的问道:“谁的消息?”
难道小姐已经开始逐渐忘记方圆了?
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说了!
听出卡秋莎的问话语气很茫然后,瓦尔特心中顿时无比后悔,接着就抬起头,正要改口说有安娜(西伯集团一个远赴南美旅游、不幸失踪的女职员)的消息时,却看到她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猛地雪白。
就像一张白纸那样,没有一点点的血色。
那双碧蓝的眸子瞳孔,更是猫儿看到太阳时的骤然缩起,哑声问道:“是、是方圆的消息!?”
原来,她一直不曾忘记方圆。
刚才茫然,只是思念一个人过度时的思维凝滞现象。
不知道为什么,当瓦尔特搞清楚卡秋莎的反应后,心中没理由的松了口气(不用欺骗女孩儿的感觉,真好)后,才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啊,小姐!”
瓦尔特刚说出两个字,站在足有四米高露天阳台、身穿白色轻纱拽地长裙的卡秋莎,就忽然化身一头美丽的小母豹,抓着栏杆就翻落了下来。
吓得他本能的大声惊呼。
正跟数名手下,在别墅大院内巡逻的雅克斯基见状,也是大吃一惊,慌忙大呼小叫着带人冲了过来。
母豹般轻盈落在地上的卡秋莎,不等扬起的白纱长裙落下,已经快速站起身来,一把抱住瓦尔特的胳膊,用力摇晃着嘶声问道:“他、他在哪儿?告诉我,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小姐没摔伤,真好。
瓦尔特看在毫发无伤的卡秋莎,紧蹦起的神经这才松开,闭眼长吐出一口气。
其实,他应该能从刚见到卡秋莎时,就差点咬断某保镖的咽喉中,看出这可不是一般孩子了,从区区四米的阳台上跳下来毫发无伤,这绝对是小儿科的。
“瓦尔特,快告诉我,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卡秋莎此时的小脸,已经通红,本来就像清泉干涸了那样的双眸,更是亮的吓人,摇晃瓦尔特力气非常大,幸亏老家伙的身子骨还算结实,这才没有被晃垮了。
“小姐,别激动,冷静下来,听我说。”
瓦尔特抬手拍了拍卡秋莎的肩膀时,就听老爷那不怎么镇定的声音,从上面响起:“卡秋莎,你怎么跳下去了?”
原来,卡秋莎站在阳台上远眺西南方向时,波斯塔夫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藤椅上坐着,双手十指交叉的放在肚子上,看着孙女犯愁呢。
看到宝贝孙女忽然跳下阳台后,可把老东西给吓坏了,慌忙跑过来,看到卡秋莎没事后,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老爷。”
瓦尔特来不及跟卡秋莎说什么,赶紧抬头汇报:“有方圆的消息了。”
“啊?”
波斯塔夫愣了下,老脸上才蓦然浮上狂喜:“他、他在哪儿?快把他带来!”
可总算找到那个混蛋了,等带他来后,非得打造一条特结实的铁链子,把他给拴在卡秋莎床头,当小狗养,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一步了--就在波斯塔夫心里这样想时,瓦尔特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彻底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盘:“他死了。”
“他死了?”
波斯塔夫眨巴了下眼睛,一时半会的没明白过这三个字的意思。
“是的,他死了。就在十分钟前,我接到别人的电话,说发现了他的尸体,就在嘎巴尔湖那边。”
瓦尔特抬头看着波斯塔夫,双手却用力抓住了卡秋莎。
他不敢看女孩儿,在听到他说出这些话后,会是一种多么让他心痛的反应,只是用力抓着她胳膊,避免她会昏厥后会瘫倒在地上。
卡秋莎才没有昏厥,更没有瘫倒在地上,只是愣愣盯着抬着头的瓦尔特,双眸中的亮光,刚浮上小脸上的病态艳红色,都在这一瞬间凝固。
就仿佛她的生命,她的世界,也都停止了运转。
但偏偏,她却能听到瓦尔特所说的每一句话,右手更是无比稳定的,拿过了他的手机,看着上面那个紧闭着双眼死狗般的家伙,很久很久后,才幽幽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门前的太阳伞那边。
刚才就以拍马赶到的雅克斯基等人,都看向了波斯塔夫,又看看瓦尔特,不知道该退下去,还是站在这儿当木桩子。
瓦尔特忽然发现,他根本不了解女孩儿。
按照正常人的反应,被女孩儿深爱着的男人不幸挂了后,她该昏厥,苏醒后再哭天抢地的嚎啕,然后嚷着要绳子上吊给他殉情等等才对。
卡秋莎既没有昏厥,没有哭天抢地的嚎啕,更没有说要给那家伙殉情,就坐在藤椅上,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在照片上缓缓摸索,双眸中满是浓浓的柔情,喃喃说道:“你、你怎么会死了呢?你答应过我的,咱们要相依为命--怎么,你就死了呢?”
看到波斯塔夫急匆匆的走下来后,瓦尔特赶紧低声说:“老爷,要不要通知玛丽医生那边做好准备?”
瓦尔特无法确定,卡秋莎在经过不正常的镇定后,接下来会不会发疯,所以才建议通知私人医生,做好随时抢救的准备(她要是真发疯,闹着自杀上吊的,肯定会受伤的。依着她的野蛮‘武力值’,再加上她的小公主身份,估计雅克斯基等人拦不住。)
波斯塔夫却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缓步走到卡秋莎面前,左膝一曲蹲在了下来,左手放在她膝盖上,右手抬起在她小脸上轻轻抚摸着,柔声说:“孩子,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千万别憋着。爷爷--还有爷爷在呢,对不对?”
“爷爷,你不是他的。”
卡秋莎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对我来说,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要是放在华夏国内,当孙女的敢跟爷爷这么说后,老爷子早就一巴掌抽在她后脑勺上骂道:死孩子,怎么说话呢?真是白疼你了!
波斯塔夫愣住,老眼眼光迅速黯淡下来时,却尴尬的笑了下。
他刚要说什么,他那个特宝贝的孙女目光,终于挪开手机照片看向了他,花儿般的笑了下说:“爷爷,您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同样是方圆也无法替代的。以后,我会好好孝敬您,听您的话,争取早日帮您打理集团,让您跟瓦尔特一起,安享幸福的晚年,再也不用为我费心。”
泪水,攸地一下,就浮上了波斯塔夫那双老眼,用力拍了拍孙女的膝盖时,灵魂都在呐喊:好孩子啊,好孩子,爷爷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啊!
方圆死得好啊,死得好!
嗯,就算他不死,爷们我也得弄死他--叮叮当,忽然爆响起来的手机,打断了波斯塔夫老先生灵魂的呐喊。
也被卡秋莎抛出来的空头支票,给感动的老泪纵横的瓦尔特,赶紧走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说:“老爷,小姐,这个号码就是打电话来说发现方圆的人。”
在用固话跟弗拉斯金通完电话后,瓦尔特又特意给他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毕竟等会儿还得去接人、啊,是接尸体,随时都得跟对方联系的。
看出瓦尔特有想把手机拿回去的意思后--卡秋莎才不会給他,轻轻按下了接听键,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听里面有个狂喜的声音传来:“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什么?”
卡秋莎愣住。
瓦尔特也顾不得啥了,一把就将手机抢了过来,狠狠按下扩音器后,才大声问道:“弗拉斯金先生(已经知道对方名字了),你说谁还活着!?”
“这个人,就是你们登报要找的这个人,他还活着!”
弗拉斯金在那边大呼小叫:“欧野,买嘎的,没想到他还活着,真是上帝保佑啊。”
“你、你确定他还活着?”
瓦尔特忽然间就不会说话了,拿着手机的手,也哆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