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凄冷的月色下照着的一个寨子。
放眼过去,巴掌大的地方,三面是山,一面有水,占着天险,山坳里房简屋旧,算来也不过千人。
这样的地形地势,果然是易守难攻。
不过,这也是只有在这种高阶上神也不太厉害的地方,才会有的易守难攻。
那站在一道天险上的人微微一笑,月华流转,照出半面美如天仙。
那人看罢月色流照,看罢山寨天险,将手里的一根枝桠随意丢了下去,而后纵身跃下,半空之中踩着那根枝桠,三转两转,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寨子里。
寨子的守卫们依旧站在岗哨警惕四周,寨子的巡察也依旧四处巡逻。
没有一个人发现,一个绝色美人从天而降,挂着一脸迷样的微笑,指尖狐火荧光微微,映出眼神里的绝望和肃杀。
几瞬之后,那美人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寨子里某个房子突然青焰冲天,惨叫声刺破天际。
那些守卫和巡逻都急奔过去,可还未看见个究竟,就被迎面而来一阵香风掀翻过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脖颈那碗大的疤口喷出血来,而后头颅死不瞑目地落地,连对方的身形,都没能瞧见。
寨子里又有几处火光冲天,可刚才还一窝蜂冲过来的守卫们,这会儿却一个人看不见了。
美人露出嘲讽神色,掌风又起,将眼前那最大最豪华的屋子,点了起来。
咻!
耳后有风声带过,美人转过头,看着声音的来处,那是几道人影抢出,各自拿着兵刃,想要围攻。
美人在腰上一摸,抽出一条猩红色的鞭子来,当空一抽,那几个人影都被带了一带,身形凝滞,落下半空来。
那是村长和几个仙风道骨的高手状的人,一落地便相互使着眼色,将那美人围在了当中。
美人依旧微笑:“这么看还是有几个好身手的。”
村长看着满村的惨状,气得满面青紫:“你是何人!竟敢来祸乱我的寨子!”
美人瞬间便站在那村长面前,一掌便将那村长打得飞落一旁。
“啊啊她的身后!”有人惊叫。
“女侠饶命!你若想要这村子只管拿去!不要杀我啊!”村长看见那美人身后,顿时吓得求饶起来。
美人舔了舔嘴唇:“我只是……想做一锅馋嘴蛙。”
有了大理寺的操作,又被太岁认了尸体,白骨精偶像若耶的死讯很快就霸占了八荒界的娱乐新闻头条,比起那些默默无闻的山神土地,若耶出事很显然更受关注,也更容易激发民众对凶手的谴责和愤怒,尽管也有人在骂大理寺无能,但是——“桂大人说了,反正平时大理寺也是招骂的。”秘书郎燕三郎一边呼噜呼噜大口灌着桃叶粥一边说。
“你们新任大理寺卿,倒是一个很会做事的人啊,比起之前的那个倔老头子强多了嘛。”鬼王姬笑道。
“说起来你们的人最近出出进进很频繁啊。”青婀端着盘子走过去,看见燕三郎,皱了皱眉头。
鬼王姬笑得贼兮兮的看着青婀,直看到青婀觉得汗毛都抖动起来了,才转过头继续和燕三郎说着最近的进展。
没办法嘛,清平馆里今昭和鬼王姬现在都在帮着大理寺的忙,大理寺一来要有人跟这边联络,二来也是保护重要帮手的意思。
“……虽然其实你们也不需要我们帮忙,但是马上——”燕三郎刚要说下去,就被微笑的玉卮半杯橙汁撒在了肩头。
鬼王姬对玉卮竖起拇指,多么自然的动作,多么自然的表情,多么自然就阻止了燕三郎说漏嘴啊!
青婀这几天被陈清平和朱师傅莫名使唤得团团转,也没有功夫搭理她们几个鬼头鬼脑的动作,揉着腰眼儿接着去忙。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让青婀进西跨院库房,最好西跨院也别进,那些担子还没拿走呢。”蔓蓝藏好东西擦着手过来。
“我说你们就告诉她啊。”燕三郎作为“使者”在翻白眼。
“不行啊,按照她的尿性,面对这种真刀真枪,一定羞涩自卑到死然后搞不好就跑了。”作为深刻了解青婀的师姐妹,鬼王姬和蔓蓝异口同声。
“我从你们的脸上读出了一种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兴奋。”玉卮把剩下半杯橙汁喝完。
几个人正背着青婀犯坏,突然那件大事件里面的男主角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大声问:“你们这几天见过纯溪吗?”
“那个八尾?”鬼王姬问。
“对。最近这几天有没有回来过?”黄少卿问。
八尾纯溪因为和若耶的关系,又因为很受打击,所以这些日子都住在清平馆的客房那边。大理寺的另一位少卿纯湖怕她姐姐出事,拜托过清平馆照应着点儿。可是纯溪毕竟是个大活人,成天看着不现实,前几天人家说有事情要办,清平馆这边也只能让纯溪去办事,跟纯湖打个招呼,又不能真的困了纯溪。
“出了什么事儿吗?我看着她的精神状态还不可以啊,不会是跳河自杀了吧……”老宋凑过来问。
老周一把按住老宋的脑袋,把老宋磕了一个结实:“你怎么就不盼点儿好。”
黄少卿眉头拧得紧,摇了摇头:“倒不是跳河,她,并不是抑郁,而是愤怒。她知道了上次今昭关于金蛙一族的猜测,也知道了金蛙们能够吸取能力甚至吸取时间,所以,她去了使节那边,把一位金蛙族的文书给杀了。不仅如此,根据我们在那边的使节私底下递过来的消息,她已经到了那边,开始对金蛙一族进行屠灭。”
众人都大惊失色。
金蛙族虽然是人嫌狗厌的,专靠盗版别人的能力为生,但毕竟这个案子还不见得是金蛙一族做的,而且就算是金蛙一族的人做的,其余的金蛙也没有过错,纯溪这么干,委实表示,她已经疯了。
“原来已经疯狂到了这个地步么还是干脆就魔化了。”鬼王姬深呼吸着。
“她藏得很深,当时我们大理寺笔录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来这种疯狂。”黄少卿头疼地揉着太阳穴,“除非是宫韵白在场,否则谁能听到她的心音。”
“可是宫韵白和我们那几尊大神都去昆仑山参加飞琼那件事情的最后的结果了啊!”老宋抓脸,华练、陈辉卿、宫韵白、利白萨、卫玠都在几天前就走了,朱师傅担心玉卮,延迟了几天,昨天也启程去昆仑山了。今儿的厨房都是临时把朝华拖过来支应的。
“你们现在怎么弄?”老周问黄少卿。
黄少卿拿着纸巾擦了一把汗:“忙不过来,那边请刑部直接去拿人,大理寺因为纯湖已经全部避嫌了,还在尽全力找那个骨灰凶手。我就是来问问,通知你们一声,回头别扯进去。”
“明白了。再有个两三天大神们也都回来了,我们这边没事。”老周对黄少卿点点头。
黄少卿看了看门那头,似乎是希望看见什么人,但又很快转身跑走,似乎又怕什么人真的出来见他。
玉卮瞧着黄少卿这个样子,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也太不容易了。”
“说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蔓蓝眨眼,“纯溪怎么突然就炸了?”
鬼王姬以手托腮:“你没去大理寺,这几天忙我也没来得及说。纯溪和若耶,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很多。他们并不是坊间说的那样的好朋友,不,怎么说呢,他们以为他们是好朋友来的,但是其实彼此对对方都有意思,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
彼时,缺了耳朵的狐妖少女与永远无法长大永远不能增进道行的白骨精少年相遇,那时候两个人都处于人生最低谷,脆弱而自卑,作为相互温暖扶持的患难之交,一路走来。
一路走来,情况渐渐变好了。狐妖慢慢变得强大美丽,失去一只耳朵不但没有成为缺陷,反而因为她的自信而变成了独有的一种魅力。白骨精少年因为自己永生不能增加修为,不能成长,不能变老,而慢慢地在这种强大美丽的面前,不自信起来。
因为觉得无法高攀,更不想拖累纯溪,所以那段时间里若耶对纯溪,基本上是有些疏远的,他不敢更进一步,因此每每去寻找好吃的,接着吃东西的时候,才敢和纯溪见面。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最近这些年。
若耶的童颜而那因为不自信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羞赧成为了卖点,被捧成了明星,加上他原本就温柔善良,所以粉丝群十分庞大。
作为“好友”的纯溪,没少挨脏水。
若耶不愿意为纯溪添麻烦,而纯溪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拖累若耶,更不该高攀若耶这样的男神。
在对若耶的感情里,若耶并没有发现,纯溪始终都是那个不自信的,因为缺了耳朵躲起来呜呜哭泣的少女。
“……所以两个人其实是彼此有意的,但是从未开口说过,阴差阳错,就这么错过去了。”鬼王姬重重叹了一口气。
“收拾若耶遗物的时候,我们都惊了。若耶有很多给八尾画的画,瞧着当时八尾的表情,她完全不知道啊。”燕三郎插言。
“……这还真是补刀啊。”蔓蓝扶额。
“……真是修罗场。”老周嘴角抽搐。
“憋了千年的感情一波爆发就去釜山找金蛙干架去了,好吧这个世界我已经有点看不懂。”老宋颤抖。
“你们在说什么啊?”今昭脱了外套,和陈清平从菜市场回来。
众人看着提着菜篮子的两人一副老夫老妻状,你左手一只鸡我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俩购物袋,表情精彩纷呈。
倒是燕三郎,接了条短信,叹了一口气:“纯姐被停职查办了。
所有的人在一瞬间就像是按了暂停键,只有不知道是幻觉还是臆想,他们都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息。